D-道,我的目标从不是你,也不是任何一位国主。”
白藏知道她的想法,她要推翻天道,阻止黑日的降临。
这是举父曾经做过,并且失败了的事。
白藏并未觉得自己被侮辱,只是冷漠道:“你这番话,五百年前说起,我或许会惧,但此刻只令人贻笑。”
叶婵宫道:“你的傲慢来自于自以为的全知,这是许多神祇死亡的缘由。”
白藏不言。
她们看似只是说着话,但她们的中间,却时不时炸开一些美丽的火花,这些火花时而绽放于肩头,时而消散于裙间,是世上难得的,能配得上她们美丽的东西。
这是两人权柄的无形碰撞。
更神奇的是,随着两人的脚步,她们所有走过的高山雪川都在无形中变小,原本细浪迤逦的山脉,从她们的角度看去,竟在慢慢地扁平化了。
好似世界要被压入书里,化作一张张山海的图卷。
白藏俯瞰着下方,道:“你三弟子的剑,便脱胎于此吧?”
叶婵宫嗯了一声,话语清宁,道:“你也觊觎此物么?”
白藏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微笑,这丝微笑里有着说不出的傲慢:“千年以降,诸神陨落,强敌尽死,你亦是孤家寡人而已,普天之下,皆为我之所有,何谈觊觎?”
叶婵宫看着下方渐渐扁平的山河,默然不语。
她轻轻持握着月枝,凌空凝立的身影好似一道皎皎的月光。
“两年之前,罪君曾来过这里,为我徒儿所败,今日也一样。”叶婵宫说。
白藏仰望着混沌而空洞的苍穹,道:“徒儿?呵,你真能心安理得地喊他为徒儿吗?”
叶婵宫道:“我不在乎。”
白藏道:“不在乎么?他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事,最终被众神逼至穷途末路,为鹓扶所杀,你真的不在乎么?”
白藏转过头,娇小而冷漠的脸蛋似霜雪塑就的,她满头雪丝飘扬着,雪唇未动,声音却天空中落下的风刀霜剑,她再次发问:
“还是你在自欺欺人呢?姮娥仙君!”
姮娥仙君。
叶婵宫听着这个古老的封号,月光盈满的眼眸中,缅怀之色若即若离。
这是暗主初临,笼罩苍穹,人间神魔古仙混战时她的神号。
只是许多太初的古神也不知道,在姮娥仙君之前,她更曾是坐镇月宫的宫主,常曦。
暗主初临的年代里,真实的光与星空都被遮蔽了,他们通过轮回海的漏洞,建立羁绊,转世为人,以血肉之躯逐渐觉醒神性,投入到那场惊天动地的神战里,尝试着改变一切。
虽然最终,他们迎来了惨烈的失败。
那场失败,于她而言,也是三千五百多年前的往事了。
“许久没有人这般叫我了。”叶婵宫说。
她是常曦,是叶婵宫,是不可观观主,也曾是姮娥仙君。
“没有人忘记你。”白藏说:“我们没有,尘世间亦始终流传着你的故事。”
叶婵宫轻轻笑道:“姮娥奔月么?”
亦有地方因避讳姮字,念为嫦娥。
这是叶婵宫留在世间的,最有名的故事。
“嗯。”白藏看着她手中的枯枝,说道:“当初谣言众多,有人说你与他一起被鹓扶杀死了,有人说你躲在了地核,最多人说的,就是你奔月而逃”
叶婵宫道:“皆是故事罢了。”
“是啊,你确实很聪明。”白藏平静的话语里,似蕴着沸腾的白银,“姮娥奔月的故事太过有名,以至于包括我在内的许多神,竟都相信了,被你骗了数千年啊”
叶婵宫垂首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白藏继续道:“三千五百年前,羿死,鹓扶成为率先封神者,其后万灵争神,又开启了数百年的混乱时代,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你早就死了,无暇关心,直到五百年前神战,你横空出世”
“这三千年,对于你的存在而言,是空白的断层,所以我无比好奇,三千年间,你到底去了哪里。”
白藏盯着她,漠然发问。
叶婵宫未答,反问道:“为何你不相信我奔月的传说?”
白藏雪丝飞雾,空间被她尘封,碎成无数的冰晶 ,笼在双袖之中,“天空早已被封闭,你若有能力离去,当年又怎会死在鹓扶手里?其实,你从未离开尘世,对吧?”
天空早已被封闭,昆仑神柱,还是五百年前,圣人发动神战,搅得天地大乱时,叶婵宫趁机开辟的东西。
叶婵宫轻轻地咳了起来,脸色愈发苍白。
风从前面吹来,那是时间的风,吹上面颊总会让人生出诸多伤怀的情绪。
她们状似在闲聊着,但说话的时间里,两人距离地面越来越远,距离天空却越来越近。
白藏在试图登上天空,破开虚境,去往无头神的神国。
而叶婵宫一直在阻拦她。
她们并未刀剑相向,而是以纯粹的权柄之力对撞着。
她的权柄被一一尘封。
得到了天藏的神心之后,白藏的神力又迈入了崭新的高度,而叶婵宫逆转天地十二年,耗损太大,彼长此消,她似乎无法阻止白藏的前进。
“即便奔月飞升的故事是假,又有何影响?”叶婵宫明明一直在败退,可她的话音依旧不见什么波澜。
“没什么影响。”白藏步步登天,地面越来越扁平,天空离她越来越近,“无非是横空出世,弄出这具令神心惶惶的无头神而已。确实很厉害,却也仅此而已了。”
白藏顿了顿,长叹道:“这能改变什么?莫说是暗主,哪怕是神国尚有十一座,羿与羲和尚少年,圣人将死,你亦虚弱,当初的逆天者皆已垂暮,夕阳已至,暗日将临,徒劳挣扎并无意义,你们,都该死了。”
她的话语糅杂着骄傲与缅怀,越来越响亮,在空气稀薄的天空中回荡着。
与之一起回荡的,还有叶婵宫的咳嗽声。
她确实无比虚弱。
若非先前暗伤了白藏一剑,此刻白藏或许已经抵达虚境了。
时间的风持续不断地吹着。
她们所处的
地方,时间的流速比外界要快上数十倍。
白藏年还有一个月才要过去。
与她而言已经足够。
叶婵宫不停施展着权柄,想要拦截白藏的去路,但白藏的尘封甚至融合了许多天藏崩坏的力量,将她的权柄一次次掐灭。
叶婵宫仙颜如雪,身后勾勒的纤细之月更加朦胧,她却还是那样平静,“一切还在我的轨迹之内,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空城计这般古老的计谋对我无效。”白藏说着,再一次掐灭了她的权柄:“月宫的权柄太温柔了,我很难想象,当初无头神是怎么被你杀死的。”
月宫的权柄是梦境。
夜色降临时,漫天的月光便是整个人间的梦境之国。
叶婵宫道:“第七神的权柄为生命,月宫的权柄为梦境,太阳古国的权柄为长明没有你们祸乱之前,世界本就是温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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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守护一个国度,靠的不能是温柔,而应是强大。
叶婵宫的梦境越来越稀薄,如同天将要亮起时,天空中越来越不起眼的月亮。
白藏回忆道:“当年你得到远古月宫的认可,暗主你视为必杀之人,我曾经以为,你真的会改变什么。”
叶婵宫淡淡地笑了笑。
远古月宫的认可自己对自己,当然是认可的。
天空越来越近了,时间的流速也越来越看。
混沌的天幕之后,虚境的影已露出了一角,那是无限蔓延的黑暗。
她们一边追忆着过往,一边向着天空走去,宛若传说中姮娥奔月的故事。
这个故事却又戛然而止了。
叶婵宫握着月枝,掩着唇,她的身影若即若离地浮现在邵小黎的身上,小黎的唇在空中翻飞着,因为有着月光的笼罩,曾经是洛神的她,此刻更焕发出了无与伦比的美。
白藏眸光更亮。
她自以为明白了,微笑道:“终于打算出手了么此处时间流速更快,你是想将我的年拖过去,对吧?想必当初羿对抗罪君,用的就是这样的手段吧?”
同样的手段,白藏不会再让它成功的。
叶婵宫青丝白裳的影如那轮瘦月,看着病恹恹的。
她握着月枝,轻轻拂扫,银辉如水铺开,笼罩苍穹。
“我只是不想伤及下方的人。”叶婵宫说。
白藏静静地看着她,道:“他们都是羿的族人,对吧?原来,你一千多年前就醒了”
“嗯,我已苏醒很久了。”
叶婵宫说着,她的气质一点点改变着,本就缥缈的身影更加虚无。
白藏看着她,颔首道:“你果然容纳了无头神的权柄。”
这并非秘密,她早已想到了。
可惜权柄并不完整。
白藏纤细的身子紧绷。
她的周身,空间与时间皆被尘封,坍缩的虚空包裹着她,她像是一尾雪白的鱼,曳浮于此,周围旋转的每一片碎片都是她能握在手中的刀。
叶婵宫没有再回答她。
她盯着月枝,无比地认真。
这是她的剑。
她已经许多许多年没有真正握剑了,但她从不曾遗忘这些剑招。
她轻轻挥剑,月光如银,横穿而去。
断界城沉寂了两年的天空,这场不为人知的神战,悄悄开始。
人间,日月流转,昼与夜更迭着。
宁长久与司命的身影在天空中飞过,日升月落里,他们的身影在浩瀚的天幕下并不显得孤独。
世界安静得出奇,再无响动传来。
姬玄、九灵元圣、白泽与剑圣的一战胜负不知如何。
司命尝试着感知天地,只能确认他们是往东北面逃去了。
那是悬海楼的方向。
天地间四座神楼,除了三师兄的神画楼,其余的洛书、缥缈、悬海三楼,皆是受命于天道的。
若令剑圣遁逃至悬海楼,此次追杀恐怕就要无疾而终了。
但这已不是宁长久关心的事了。
此刻他只想早些将郁垒剑交给小龄,帮她取回身躯,然后与司命了却遗憾,接着前往南州,回到断界城中,完成与师尊的约定。
自入中土起,他便从未停止过奔忙。
司命同样在忧虑这些。
但除此之外,她对于前两日被赵襄儿彻底压制一事,很是耿耿于怀,司命虽感激她的及时出现,但这两年,她始终将赵襄儿视为大道之敌,如今一口口喊着敌人姐姐,她怎么都觉得不太舒服。
“宁长久!”司命冷冷道。
“怎么了?”宁长久微惊。
司命说:“与我讲讲你和她前世的故事。”
她想找到一些赵襄儿的弱点。
宁长久一愣,试探性问道:“你要听哪个版本的?”
“”司命深吸口气,恼道:“你还想拿假故事哄骗我不成?”
宁长久略带歉意道:“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我记不清了,众说纷纭,我也不知道哪一版是真的,哪一版是假的。”
司命不太信任地看着他,问:“现在的你虽不怎么样,但前世应也算英雄豪杰,赵襄儿性格这般恶劣,你到底是喜欢她哪点?”
宁长久沉思了会,反问道:“那你喜欢我哪点?”
“我”司命哑然,她蹙着眉,神色愠怒,道:“你就知道欺负我!有本事去和赵襄儿叫板啊。”
宁长久道:“那你也去质问襄儿啊。”
“”
两人同病相怜地对视了一会儿。
司命暗暗想着,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写一个传说故事新编,抹黑他们的过去!
这三天里,他们几乎没怎么休息,餐风饮露,一路奔赴。
司命抿着唇,想着许多事。
每一次生死相离时,她都能看清自己的心意,并且暗暗发誓,若能渡过此劫,一定要将它表明出去。
可真正渡过了,司命的心绪便又会复杂起来。
她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小女儿的娇羞,她将这种心理称为神明的不可摸捉。
他们携手掠过长空。
第三日的清晨,古灵宗终于在他们眼中勾勒出了轮廓。
司命与宁长久相视一笑,皆觉得无比心安。
古灵宗于他们而言,也只是暂居的异乡,但先前冬日里的居住和如今数月的奔波,他们的心里,已经将此处当做了自己的家。
远游漂泊,颠沛流离,而今终于归乡,杂沓的心绪终被晨风扫过,渐渐馨宁。
他们来到了古灵宗的门口。
古灵宗被晨雾笼罩着,墙壁依旧完整,房屋依旧整齐,应是没有出什么事,这让他们更放心了下来。
两人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铁索桥外。
他们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