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于襄儿又是何等的羞辱?
宁长久听着,轻声叹息。他与襄儿共同做过那个梦,见到了他们欢愉过的千年无忧岁月,也见到了外神入侵,世界崩乱的场景。关于襄儿与荒河龙雀的恩怨,他也已大概地猜出来,所以也并未细问
司命听闻,却是义愤填膺道,道“朱雀竟做这种事?真是天下第二的大恶人了。”
宁长久一愣,好奇道:“天下第一恶人是谁?”
司命瞥了宁长久一眼,赵襄儿淡笑着摇头。
司命看着赵襄儿脸上淡淡的哀伤,愧疚道:“我不是故意问这个的。”
赵襄儿也很大度,洒然道:“无妨的,是我前世太笨了,得了天时地利人和也没打赢,真是丢人,不过都是几千年前的往事了,早都云淡风轻了。”
宁长久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赵襄儿神色一变,挑眉问道:“你也觉得我丢人?”
宁长久一惊,反问道:“你不是说云淡风轻了吗?”
赵襄儿将伞递给了司命,开始卷起自己的袖管。
“殿下息怒。”宁长久不战而降。
赵襄儿冷哼一声,一想到几千年前自己对他百依百顺的模样,就很是生气,倍感丢人,而现在,自己变得越来越优秀了,宁长久的优良品质却似被岁月淘汰了个干净,只留下了那处处沾花惹草的劣根,真是可恨!
司命看着气呼呼的赵襄儿,想要伸手去揉,却碍于颜面,只好百无聊赖地转动伞柄。
孤云城的城楼处受损严重,几乎没有一片完整之地,但剑圣的摧城一剑最终没有大面积压下,只瞄准了宁长久,所以城市后面的街道住宅倒奇迹般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只是屋上的瓦片茅草几乎被吹了个干净。
有几家店铺还艰难地支棱了起来,甚至有卖肉串、瓷器玩具、冰糖葫芦的车子如常地推了出来。
赵襄儿看了一眼冰糖葫芦。
宁长久会意,去买糖葫芦。
只是那糖葫芦被摧残严重,最终宁长久也只买到一串能吃的。
宁长久将唯一的一串给了赵襄儿。
司命讥讽道:“又拿嫁嫁的钱讨好其他女孩子。”
赵襄儿眸光微动,也觉得不太好意思,道:“要不我们一人吃一粒?”
司命点头道:“嗯,不如我们打个赌,谁吃到最后一粒,谁就是老大。”
“无聊。”
“幼稚。”
宁长久与赵襄儿不屑地说道。
接着,三人开始一人一口地吃糖葫芦,因为糖葫芦第一颗和最后一颗有籽的缘故,所以宁长久负责吃了第一口。
按着次序,最后一粒时,恰好递到了司命的手里。
司命抿唇眯眼,心中暗喜,却无意间对上了赵襄儿的目光,赵襄儿面容清冷,不怒自威。
司命深吸了口气,将最后一粒递给了赵襄儿,道:“我我吃饱了。”
宁长久揉着额头,想着雪瓷平时比谁都凶,关键时刻怎么比自己还丢人呀。
赵襄儿接过糖葫芦,嫣然一笑,她看着司命,道:“雪儿师妹张口。”
“嗯?”司命微怔,檀口却轻轻张开了。
赵襄儿持着竹棒,轻轻将它送到了司命唇边,司命看着她微笑的脸,红唇轻颤,玉齿试探性落了上去,轻轻咬下一口,她蛾眉微颤,睫羽翕动,这这最后一颗怎么和没有成熟似的,这么酸,酸得人想掉眼泪。
司命咬下了半粒,玉指掩唇,慢条斯理地嚼着。
赵襄儿盯着她随着晨曦一点点微红的脸,伸手理着她看似冰冷,实则柔软的银发,道:“若尚有闲暇,我倒是想给雪瓷师妹梳下头发。”
司命一怔这都看到了吗她口中的糖葫芦更不甜了。
宁长久亦有些尴尬,总有种被捉奸的感觉,他感受着周围的寂静,强笑着打破平静,道:“你们对半分了,我吃什么?”
赵襄儿淡淡道:“我们吃糖葫芦,你吃葫芦籽。”
司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长街上,三人的身影迎着晨光,渐行渐远。
宁长久看着赵襄儿,问道:“金乌里还有我们的国,虽只剩下碎片了,却也值得怀念,要一道进去看看吗?”
赵襄儿轻轻摇头,微笑道:“今日来不及了,若你能从中寻到些我的遗物,倒可以收拾一下。”
宁长久歉意道:“那时候我没保护好你,是我不好。”
赵襄儿难得地低下头,道:“那时是我太任性了,不是你的错。”
宁长久说道:“至少我们都还活着,故事还没有结束,前世的遗憾尚有今生可以弥补。”
他们来到了城的后门口。
世界在盛大的光下竟显得压抑。
赵襄儿的目光越过了伞,望向了城门。
“是啊,如果我们的前世今生是书里的故事,那么那样的书,该是何等的锦绣篇章呢?”
司命听着他们的话语,一句话也没说,心中酸溜溜的。
他们一齐望向了城门。
宁长久道:“走过了这么多城,还是赵国最好。”
赵襄儿道:
“以后若有机会,可以一道回去的,雪瓷师妹应从未来过吧?”
司命被提及,睫羽轻颤,应了一声:“没有的。”
宁长久笑了笑,忽然问:“下次还要完璧归赵吗?”
赵襄儿微怔,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她别过头,薄翘的红唇勾起,笑意纯净而清媚。
“那就看本殿下的心情了。”赵襄儿说。
真当我听不懂么司命听着他们的话语,鼓着香腮,暗下决心。
身后,阳光越来越亮。
赵襄儿侧过身,看着升起的朝阳,细长的睫毛蒙上了光,好似一片雾。
“我要回去了。”赵襄儿说。
宁长久别无话语,只好道声珍重。
襄儿要走,司命胆子大了一些,忽然笑道:“襄儿姐姐真是清秀,衣裙锦绣,眉目亦含青山秀水。”
赵襄儿也微笑道:“司命妹妹胜似冰雪,丹唇如血,玉骨更盈冰魂雪魄。”
两人相视一笑。
三人行,少了一人。
宁长久与司命对视了一眼,心中竟皆有些空落。
他们立在城门下,一句话也没有说。
赵襄儿坐在云端,最后遥遥地看了一眼,眸光依依,随后她身影闪烁,来到了一个透明的世界中。
那是三千颗世界珠子的一颗。
三千世界才是真正的法宝,她在通过试炼之后,得到了三千世界的控制权。
赵襄儿轻轻钻入世界里。
此处前往西国的路上,均匀地分布着无数个泡沫般的世界,赵襄儿进入了一个世界,身影很快跳跃到了下一个,她在一个个世界中闪烁着,须臾万里,渐渐远去。
司命亦与宁长久走出了孤云城。
“险些又是生离死别了。”司命心有余悸道。
宁长久道:“是啊,多亏了襄儿。”
司命也点头道:“嗯,襄儿姐姐真好。”
宁长久有些奇怪,道:“你心悦诚服地认她为姐姐了?”
司命忽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对啊,襄儿分明才刚迈入五道,而我距离突破五道也只有一线了,我我方才那么惧她做什么?竟还喊了这么多声姐姐。”
宁长久笑了起来,道:“刚刚雪儿乖得像是小绵羊啊。”
司命眉尖轻蹙,道:“哼,这小丫头定是算计我了,利用我的善良和单纯”
宁长久怀疑地看着她,似在问你真的有这两样东西么。
司命冷冷道:“看什么看?你也是的,方才看我被这么欺负,你也不知道帮我?你就这么怕她?”
宁长久无辜道:“你怨我做什么?雪瓷姑娘也并不勇敢啊。”
司命恼道:“我还不是为了救你哎,竟还哭了,还被赵襄儿看到了。”
宁长久微笑着发誓道:“以后我不会让你哭了。”
司命冷哼一声,假装不信,她想着赵襄儿,越想越可惜,道:“如今她还是五道初境,这是我最有机会狠狠教训她立威的一次了,却被她吓了过去,唉,以后若再见面,我难道真要心甘情愿认了这个三师姐吗?”
宁长久道:“我感觉你已经心甘情愿了。”
“你”司命双臂环胸,不想说话。
自己可是活了上千岁了,竟被二十来岁的丫头唬住了真是虚度光阴,太丢人了。
宁长久安慰道:“放心,恶人自有恶人磨,等夫君厉害了,襄儿若再敢欺负你,我就帮你打她屁股。”
司命半点不信,道:“哼,指望你护着我,我还不如指望嫁嫁。”
“诶,嫁嫁”司命眼眸忽亮,严肃道:“宁长久!”
“怎么了?”宁长久微惊。
“我给你一个表示忠心的机会!”司命认真道:“梦境里的帐可还没和嫁嫁算呢,等会去之后,你不许帮她,让我来和嫁嫁好好算账。”
这话她说过很多次了,但总害怕宁长久护短,所以又特意强调了一遍。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司命,对于嫁嫁已经跻身五道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镇重承诺道:“嗯,我两不相帮。”
孤云城外,虹光拔地,两人御剑走起。
宁长久离孤云城远去,他的脑海中,却又翻滚起了一个声音:“南溟、南溟、南溟”
宁长久知道,大陆之外有无边无际辽阔的海,最为有名的便是北冥,当初那头灵龟便是出自于北冥,传说中的神兽鲲鹏也是北冥中孕育的,而南溟则是名声不显,据传说已经快成为一片死海了。
那里藏着什么秘密么?
那是谁留下的信息?
宁长久总觉得这并非巧合,命运的推手似依旧在冥冥中指引着自己。
“你在想什么?”司命问。
宁长久本想说没事,但他看着她的眼眸,觉得他们以后应当更坦诚些。
宁长久将南溟一事如实说了。
“那片识海的信息么?”司命亦有些费解,道:“南溟曾是古龙的国度之一,不过那早就是老黄历上的往事了,但骸塔之墟据说与烛龙相关,说不定那片识海也是烛龙残留下来的。”
宁长久问道:“这会是机缘吗?”
司命笑了起来,道:“除我之外,你什么时候遇到过正经的机缘了?”
“嗯,也是。”宁长久笑着附和。
司命又问:“回去之后要去哪里?”
宁长久沉默片刻,道:“师尊让我去断界城。”
司命轻点螓首,问:“能稍稍耽误一下吗?”
宁长久问:“耽误什么?”
司命认真地说道:“若我所料不差,白藏与师尊应已在断界城了,那里是必须要去的,只是太过凶险,生死不知。所以在那之前我,不想再留下什么遗憾了。”
宁长久虽早有心意,却也不希望她因为冲动而勉强,轻声问道:“你不再眷恋你的神国了吗?”
司命微笑着看着他,道:“我已经找到我的神国了。”
宁长久释然地舒展眉眼,柔声道:“好,我也不想留下遗憾。”
长空中,两人牵起了手。
天空中被劲风吹了整夜,干净得没有半缕云朵,他们驭剑的身姿在天空中留下了淡淡的虚影,这抹影越拉越长。
三日之后,他们将顺利回到古灵宗。
第三百七十六章 雾满庭院 旧事新帐
断界城。
天空中亮着并不和谐的光。
光像是水渍一样晕了开来,薄薄的天幕看上去更像是被脏水污染了白纸,用指甲轻轻刮过就能令其破碎。
这并非比喻,因为断界城本就在山海沧流秘经里,这就是曾经无头神的书中世界。世界就是相连的书页。
远离断界城的荒山上,邵小黎握着泛着白光的玉枝,身子轻盈地飘浮着。
白藏的身躯亦在附近的天地间浮动着。
“这是世界权柄所改造的么?朱雀果然背叛了。”白藏看着高高的天空,说。
邵小黎的眼眸好似月光,此刻她暂时被叶婵宫依附了,唇间说出的话语,亦是师尊的清澈仙音。
叶婵宫借着邵小黎的身躯说道:“从未效忠,谈何背叛。”
白藏淡漠发问:“我始终不明白,朱雀为何愿意将羲和的神魂交给你,你究竟许诺了什么?”
叶婵宫反问道:“你觉得我能许她什么?”
“我不了解朱雀。”白藏说道:“但我知道,她已觊觎羲和真正的能力许多年了。”
至于羲和真正的能力是什么,这涉及到国主之间的大隐秘,他们之间亦会互相隐瞒,所以白藏也无从知晓。
叶婵宫当然不会告诉她,只是平静道:“朱雀与你并非一类人。”
“当然不是。”白藏冰冷道:“朱雀先叛六神,如今再叛天道,我虽不知你们之间的约定,但总有一日,你也会被背叛的。”
叶婵宫的声音稀薄如雾:“我不在意,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