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兜帽和面具,她将手伸至颈后,撩出了藏在衣裳间的发,长发如水般流泻而出,色彩艳丽。
他们一同御空,笔直飞去。
夜色中的长发如缎,轻柔飘舞,那是南州最美的彩虹。
断界城。
虚境之下,时间的长风绕着她们持续不断地飞舞着。
越往高处,时间的流速就越快。
外面经历了数日,此处却只是数个时辰。
但白藏并未在意。
只要不被拖入虚境,她就有绝对的把握,在白藏年结束之前将姮娥击败。
在她看来,姮娥想错了一点。
她认为自己的目标是非入无头神国不可,但其实不然。
若能击溃她的投影,将她投影中的权柄之力汲取干净,她亦已心满意足。
姮娥的存在是她唯一担心的事,只要将姮娥的力量削弱,就能保证自己高枕无忧。至于日后某一日,天下再乱,十二神国互相争权,是很遥远之后的事了,她并未多想。
长空之中,这场本该惊天动地的神战,却显得有些寂寞。
白藏娇小的身躯散发着熔银般的光,她的身影像是剑,在天空中纵横着,化作一道道缭绕的线,这些线曲度流畅,每一条都有千万里,而断界城是时间的横截面,这些线在时间的跨度上,亦流转了百万年。
这是她的剑。
这道纤细绵长的剑,在特殊的时空中被赋予了玄妙的意义。
而线一般的剑的中央,是邵小黎红裙墨发的影。
她的身影在天空中漂浮着,好似困在风中的云。
叶婵宫借着邵小黎的身体,手握枯枝,挥出了一剑又一剑,银辉的剑光在周围温柔地流淌着,却无法突破白藏剑光构筑的铁壁。
“梦境没有实际的力量,无头神的权柄里,时间也已残缺得不像话了”白藏时而会停下身影,静看着她:“我很好奇,你究竟做了什么,可以将时间的权柄磨损到这个程度。”
叶婵宫当然不会回答。
她的身影在缭乱的剑光中穿梭着,以梦境为遮蔽,再以命运创造一次次生的可能,她穿梭在这些可能性中,躲避过了许多看似绝境的杀机。
但白藏的剑越来越密集。
命运所能展现出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微小。
终于,一道剑线贴着她的手腕割过。
鲜血从白皙的皮肤后渗了出来。
白藏十指张开。
天空下,白藏本就娇小的身影显得愈发渺小,但就是这微小的影,却有着掌控世界,唯我独尊的力量。
缭乱的剑离叶婵宫越来越近。
邵小黎的红裙每过片刻就被割破,渗出鲜红的血。
叶婵宫的咳嗽声也越来越密集。
白藏看着负隅顽抗的女子,并没有生出什么大敌将去的快感,她时刻警惕着变故,提防着对方的后手。
她是有底牌的。
她相信叶婵宫也藏有底牌,只是不知何时才会亮出。
但叶婵宫却真的像是待宰的羔羊,只以月枝不停格挡,并无反击之力。
剑光将不远处的虚境都照出了惨白的颜色。
邵小黎的身上,伤势越来越重。
“师尊?”
邵小黎的意识有一部分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她能感同身受叶婵宫如今的虚弱。
这让邵小黎很难过。
白藏的剑不停劈来,她一手握着尘封,一手持着崩坏,同样身负两样权柄的她,杀伐之力上,是要远超过叶婵宫的。
“师尊师尊”邵小黎感受到身躯上传来的痛意,她喊着不停地喊着师尊。
她能感受到,叶婵宫的身体正在被一点点地剥离身躯。
对方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师尊!”邵小黎忽然大喊。
“嗯?”叶婵宫似终于听到了。
邵小黎感知到了她的手,握紧了枯枝,坚定道:“师尊,让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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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尘封
南州的剑影撕破夜色,一路上雷音喧然,虫豸四避,树林,池塘间皆似有劲风笔直吹过,叶林卷碎,水面生纹。
宁长久与司命持续赶路时,断界城里,虚境之下的战斗一刻也没有停下。
邵小黎的意识渐渐清醒,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识海中有一个虚影拥着她,那是师尊的影,是亲切的,柔和的……
她握紧了月枝,月枝非但没有排斥她,反而很快与识海惯连了起来,散发着不弱于先前的光。
洛神星不知不觉间升了起来。
邵小黎本人没有太大的察觉,但在白藏的眼里,这个红裙少女的姿影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凌空而立,却似踩在一条蜿蜒而去的长河上,照影惊鸿,若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叶婵宫无比虚弱,她主动地放弃了身体的控制权,只将权柄之力揉入月枝里,供邵小黎使用。
白藏看着那截玉枝,想着‘这是我的棺’的这句话,轻轻摇头:“是该盖棺了。”
她说着,伸出了手。
周围暗了下来,光向着白藏的掌心凝聚,化作了一柄剑,她持着剑,身影闪动,凌空而起,抢占先机,带着整片天幕的力量,对着邵小黎的头顶劈了下去。
肃杀的气息当头而来,邵小黎能听到自己几乎要爆裂的心跳,她还未来得及适应这些力量,只好凭借着过往的招式去挡。
邵小黎挥剑截去,月华在天际盛放,作为屏障,笼罩住了她。
但在白藏围困而来的剑线之下,这薄暮似的月光显得苍白无力,转眼之间,似有秃鹫扑食,月光被侵蚀了干净,凌空一剑毫无花哨地落下,与月枝交击,炸开的白光里,邵小黎呈直线下坠。
白藏看着不堪一击的洛神,轻轻摇了摇头。
高空的时间流速相对更快,白藏虽有把握,却也不想以此为战场,先前叶婵宫如明月高挂,她虽能胜她,却无法将她真正斩落,如今叶婵宫不支,敌人换成了这个少女,白藏终于有机会选择在更稳妥的低空作战了。
邵小黎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
她如今体内蕴蓄着过往不敢想象的力量,只是对力量的掌控尚且生疏。
下坠之际,白藏的身影已经落了下来。
对于邵小黎而言,当初宁长久与罪君的一战,在她眼中只是天空中的雷电与闪光,是持续不断的气象变化。但如今,神主的压迫感直面心头,她宛若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于荒无人烟的林野里,遇见了饥肠辘辘的恶虎。
当空落下的剑啸声震得她心脏发麻,肌束撕裂。
落下的白光顷刻将她包围,光芒好似由无数碎雪组成的,每一片雪都是杀她的刀。
刀从四面八方劈来,其中夹杂着一道肉眼无法看清的影。
那是白藏的身影。
若是两年前的少女,此刻便要彻底崩溃,然后被一剑斩下头颅了……
但如今的她早已成长,初见神主的畏惧是凡人不可避免的情绪,她将这种情绪压下,如囫囵吞冰,寒彻身体,却也带来了难言的清醒,她瞪大了眼睛,咬牙持剑,也无暇搜寻白藏的所在,只是握着月枝,整个人向前扑了过去。
这是月枝反馈给她的直觉。
茫茫的白光中,月枝截住了白藏高速移动的影,权柄之力相触,‘命运’还未编织成花,就被白藏斩成了粉碎。
邵小黎挥剑展开一片银芒,那是梦境的虚影,她身影遁入其中,想要拖延时间。
但白藏的剑线始终存在,就像是架设在天空中的一架琴,包围圈早已落成,她无论向着哪边逃命,都是死路一条。
笼罩着邵小黎的美梦非但被斩切破碎,梦境的碎片还被污染成了魇,它们形似蝙蝠,反而朝着邵小黎反扑了过去。
邵小黎竭力回忆着自己学过的全部法术,但凡人的剑法如何敌得过白藏的神术?她所有的一切都被轻易拆解,白藏飓风般压来时,她的身影被一次次拦截、冲撞,向着几乎化作平面的下方坠落。
白藏居高临下看着她,她在白银雪宫寂寞了千年,但手中的剑从未钝朽,她是血崖刀海中杀出的古妖,战斗本就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叶婵宫!你还要龟缩到什么时候?”
白藏的喝问声震耳欲聋地传来。
邵小黎咬着牙,感受着身体里的痛意……她如今已很强大,只是她面对的,是世间最顶峰的魔神,此非战之罪,她有无数理由可以开脱,却无法说服自己。
心神中没有传来师尊的回应,那青丝白裳的身影似在心湖上沉睡了,越来越虚无缥缈。
邵小黎感到强烈的不安,她握紧了剑,不敢松手。
模糊的视线里,白藏渺小的身影在她眼中盖过了整片天空,邵小黎坠落之际,白银的长剑贯空而下,砸向了她的身躯。
邵小黎咬住自己的舌尖,暂时斩去了所有的善良与软弱,只在脑海中存留下愤怒与暴恶,这些情绪催动下,她不顾一切地迎向了白藏的爪与牙。
白藏轻轻摇头。
若说先前的邵小黎她尚有些期待,那此刻的疯子就彻底不足为惧了。
人燃烧生命爆发力量,固然可称之为勇气,但于她而言,这种燃烧只是无意义的牺牲。
邵小黎红裙如火,她的意识里,师尊曾经传授的心法流淌了过去,宛若金色的河流,她的身体里,金光涌了出来,化作了修罗金身,这个修罗金身与宁长久的狰狞之体并不相同,金身无面,绸缎般缠绕着她,下身则是长长的河流。
她持着月枝斩向了白藏。
白藏心中虽然不屑,却也难抑地生出了一丝热血——已经有不知多少年,没有生命像这样挑战她了。
邵小黎燃火的金身两侧,梦境与命运紧随着,宛若温柔的风。
剧烈的反扑中,邵小黎竟真在短时间内压制住了白藏。
她们战斗的身影像是虚线,在天空中以各种不可思议的弧度曲折着,碰撞交击间产生的气流以绝对的、毁灭性的姿态流窜着,从下方望过去,就像是一堆横穿天空的乌鸦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邵小黎的容颜宛若冰霜,她眼眸间的癫狂难抑地喷薄着,她的修罗金身在战斗中不停地消磨,逐渐残缺,她所使用的招式也不是过往的任何一种,而是来自遥远的记忆里。
白藏看着她的脸。
此刻的邵小黎容颜已堪称绝世,与三年前那个小丫头不可同日而语……
洛神本就是世人传说中美丽的化身,而她更是洛神本身。
白藏还是有些低估了她,对方狂暴的剑法竟几次突破了自己的防御,月枝触碰肌肤,在神袍上留下细纹。
断界城的天地压制,将她们的差距拉近了,邵小黎在不顾一切的反击,亦有可能让白藏受伤。
白藏本就谨慎,她话语虽然猖狂,但实际没有任何托大。
她冷静地拆解着邵小黎的剑术、道法、权柄,崩坏与尘封配合着,好似无往而不利的刀剑,将邵小黎大部分攻击拦截了,她们交换着伤势,但白藏看似被压制,实则是占尽上风的。
这场战斗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
天空塌陷,时间之风亦化作了杂乱无章的气流。
两人停了下来。
邵小黎金身半毁,红衣浸血,她想要再战,可无形的链条已将她锁死,她动弹不得。
白藏看着她,道:“能将洛河杀成血河,你确实还不错。”
洛河……邵小黎意识到,她在讲述自己的过去。
邵小黎咳了几声,吐出了许多血沫,无法回话。
白藏伸出手,尘封了身上的二十三道伤口。
她目视前方,却没有看邵小黎,而是看破她的躯壳,望向了藏在其中的叶婵宫。
“这般躲躲藏藏,不似你。”白藏说道:“因为险些死亡,所以你也很怕死呢?又或者……”
白藏收回了目光,继续道:“或者,你还隐藏着手段,想借我为刀,杀死洛神,对吧?”
邵小黎抿紧了红唇。
白藏抬起了手,轻轻一划,道:“我不懂你们的情感,但你其实恨洛神,恨羲和,恨她们所有人,对么?”
邵小黎红唇被划破,血腥味扑鼻,她难抑地呕起了血。
叶婵宫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白藏自言自语道:“既如此,我替你杀了她吧。”
白藏伸出了手,冷漠道:
“尘封。”
手中的剑扩张开来,化作纯净的光,向着邵小黎砸了过去。
……
大师姐立在镜湖畔,怀抱拂尘,青裙飘舞,她看着湖边的白银天君。
她眉目依旧骄傲,只是神色很淡。
“怎么换你来了?白银神官被打怕了么?”大师姐拧着拂尘的细柄,清冷发问。
白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