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高台之下,尽是她的信徒。
这本该是一个讲经论道的清晨,一如往常一样,只是很快,人群中响起了惨叫声,有些人的召唤灵失去了控制,与精神分离,化作一条条细长的流光,向着司命所在的位置飞了过去。
司命伸出了手掌。
玉嫩的掌心之下,灵力如烟如缕,似春风过拂杨柳,垂下万丝绦。
“神神子大人,这啊!”
“神子大人你在做什么?!”
“我的灵!我的灵不见了!救命啊!”
“快逃!!”
“”
司命没有再做任何的解释。
在她的认知里,这些凡夫俗子聆听过她的话语,见过她的面容,便已是她对于他们最大的恩赐了。
这恩赐九死难以回报。
参相看着这一幕,他心中始终不祥的预感终于应验了。
他弓着身子,想要悄无声息地逃离。
但是来不及了。
司命对他伸出了手。
参相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力量如钉子般扎入自己的四肢,将他死死地摁在地上,接着,像是整片经脉被直接连根拔起那样,他的灵被慢慢地抽了出来,化作一条线向着司命投去。
人群里,一个少年死死地抱着自己的灵,撒腿狂奔,想要逃离这里,他的身后,惨叫与哀嚎仿佛炼狱的奏乐。
他的灵是一条断了尾巴的大蛇。
这条大蛇在被他收服了之后,温顺而强大,甚至隐约藏着一些操控空间的力量。
只是他也没有逃掉。
一个被抽走了灵的人痛苦地嘶喊着,他不甘心一个人受苦,猛地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少年的脚踝,直接将其绊倒在地。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原来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姐姐是恶魔,她一直在骗他们,她要吃掉所有的灵,自己的大黑蛇肯定也逃不掉了
但不知为何,这条大黑蛇没有消散。
少年无法看到,他的身前,一个黑袍人看着这条只余一缕残魂、瘦弱得只有普通蟒蛇大小的黑蛇,发出了一声苍老的叹息。
第一百九十九章:神女为囚
哀嚎与惨叫瘟疫般在城市中蔓延着。
灰暗的天空透着惨淡的光,司命高台上的身影几近妖魔,她的掌心灵丝无数,尽是那些被她收纳的神灵。
哭嚎声,求饶声,兵器碰撞声,车马撞击高楼声,不同的声音在城市中嘈切地回荡着,沸腾着。
那少年趴在地上,竭力地睁眼,他看着那头静立不动的黑蛇,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司命立在高台上,似君临天下,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高台下发生的一切,那些召唤灵在她眼里不过是收纳权柄的工具,生死予夺全凭她一念之间。
神主早已死去,她便不再是一人之下。
今日之后,她将带着完整的日晷,去往那混沌之门,重新开启神国。
谁还能阻拦她呢?
心中的高傲与孤独还未来得及酝酿成真实的情绪,司命黑袍下赤裸的雪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她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冰眸中寒芒一闪,猛地低头,望向了下方。
四散而套的人群里,有一抹黑影,裹挟着黑色的雾气,逆空而上,朝着自己扑来。
“夜除?”
这是司命的第一反应,但她很快意识到不对劲,这股强大而陌生的气息绝非夜除所有。
咔咔咔的爆响声顺着高台的巨石柱子不停地响起,黑蛇所过之处,一切都开始崩塌。
轰!
司命的面前,黑蛇冲天而来,巨大的黑首高高抬起,倨傲地弯下,黑蛇之目死死地盯着司命,对她吐着猩红的信子。
黑蛇的额头上,立着一个黑羽如织的黑袍人。
司命不知道那是谁,但这本可以信手而灭的黑蛇,却给了她发自内心的悸动,她在望向黑袍人的那刻,体内似有洪钟撞响。
这莫非是夜除藏在城中的高手,就等着今日搅乱浑水?
思绪一瞬,黑蛇已朝着自己扑了过来,它的体型在短短的时间内膨胀了数百倍,在它的目光下,司命的身躯渺小得仿佛那大蛇的竖瞳。
“虚张声势。”司命冷哼一声,黑剑瞬息出鞘,她的身影一拧,化作一道黑色的飓风,那剑也随着身影螺旋形绕舞而起,向着黑蛇斩去。
黑蛇同样张开了满口利齿的血盆大口,向着司命扑来。
司命飓风般的身影灵巧一避,一手以指尖点出,以时间的权柄凝固黑蛇,另一手一拍剑柄,朝着黑蛇双瞳中央的位置刺去。
黑蛇庞大的身影被限制在了时间的囚牢里,动弹不得。
黑袍人却全然不受影响,他捻起衣袍上的一片黑羽,双指一夹一撇,向着司命刺来的剑射去。
黑羽与黑剑相抵,双双静止。
黑袍人伸出了尖而长的手指,在身前画了一个完美的圈。
那柄静止的黑剑嗡得一声,然后被猛地震开。
司命神色剧变,身形飞速后撤,那柄黑剑宛若流星般砸到了高台之上,本就破碎不堪的高台开始缓慢地坍塌,司命的衣袍像是巨鸟高高鼓起的双翼,被强大的冲击波震得不停倒退。
仅仅一个交锋,司命便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哪怕这个结果她无法接受。
司命伸出了手,向前一抓,想要以念力将那柄黑剑拉回自己的身前。
但黑袍人丝毫不给她这个机会。
黑蛇如游龙般冲撞过来,其上的黑袍之影对着空中虚点了几下。
虚点之处,皆有黑羽凝成,飘坠而下,似要结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囚牢。
司命心知不妙,顷刻发动权柄,时间退回至数息之前,黑羽的囚牢不攻自破,她猛然伸手,黑剑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重新被她握在手中,她身影一闪,没有选择追击,像是向着密密麻麻的高楼之下遁逃而去。
追杀声从身后传来。
司命黑色的长袍鼓着大风不停地翻飞,乱舞的银发激射着光,时间的法则裹着她在城中高速地穿行着,很快便将那黑蛇甩在了身后。
黑蛇没有追入那片居民宅子里,似是遵纪守法,不愿意破坏每一栋房屋。
但黑袍人的身影却紧跟了进去。
在一条穿城而过的河水之畔,司命第一次被截住了。
黑袍人陡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前,司命的身影被迫骤停,她反握着剑柄,当机立断,手臂一挥,猛地向前甩斩而去。
黑剑的剑锋上,锋芒如一颗瞬间爆炸的炮弹,发出了明亮的光,要吞噬前方的一切。
黑袍人不为所动,再次点出了手指。
那才扩散数十丈的光像是退去的潮水,在司命面前,眼睁睁地尽数缩回了剑锋之中。
司命心中大骇,如今此方天地有境界压制,对方这所施展的境界,哪里可能是紫庭之下呢?
她立刻想到了缘由,对方也手握着权柄,而且是比自己更加强大且完整的权柄!
“你到底是什么人?”司命强压下心中的惊骇,冰眸锐利。
黑袍人淡淡道:“你坏了规矩。”
“规矩?谁定下的规矩?”司命更加困惑,脑海中电光一闪,立刻问道:“你难道是这方天地法则的化身?”
黑袍人并不觉得她的说法有什么不妥。
他本就是代天行罚之人。
“欺骗民众,毁坏民宅,滥杀人性命,这都是你的罪,可认?”黑袍人一一数过,每说一句话,身前便凝成了一柄剑,剑身上刻有小字,那些小字像是一道道律法。
司命看着那些剑,心中惧意更深,只是冰冷道:“你这个疯子,胡言乱语什么?这普天之下,谁能治我的罪?”
黑袍人没有丝毫的愤怒,那三柄剑像是黑羽一般向着司命飘去。
司命伸出手,想要去接第一柄剑,她的掌心氤氲着时间的法则,任何事物靠近此处,动作都会被放慢数十倍。
撕拉!
她的手才一接近那柄剑,黑色的宽大袖袍便被撕裂开了一道口子,而那柄剑靠近她的手掌之后也未变慢丝毫,甚至像是水蛭一般钻入了她的掌心,直接刺透了手背。
司命想要靠着时间的权柄倒流这一切,但她发现,自己的权柄也随着这柄剑而背封印了许多,她再也难以掩饰惊恐,收回了手,握住剑柄,想要将其拔出,但那柄剑却像是与她的身子连为一体,自己拔动它时也能感受到钻心的痛意。
司命银牙紧咬,绝美的脸上已渗出了汗珠,在另外两柄剑到来之前,她身影一闪,直接向着一旁的河水投去。
司命游鱼般钻入水中,身后,两柄剑衔尾追杀而来。
黑袍人立在岸边,淡淡地看了这条地下暗泉涌成的河流,指尖在水面上虚画了两点。
两点与水相遇,化作了“冰”。
巨大的寒潮蛟龙般凶猛地冲了过去,河水一寸寸地开始结冰,极短的时间内,那股寒意便侵袭上了司命的后背。
磅礴的寒潮迎面撞来,司命的身影被立刻吞没。
她整个人被冻结在了寒冰之中,黑袍依旧保持着水中晃动的飘逸,每一根发丝也都被寒冰覆盖,凝固,她就像是冰雕的绝世美人,被困囚在寒冰的牢笼里,因恐惧而收缩的冰眸微微涣散,带着她过去最喜欢的死亡之美。
只是她不喜欢也从未想过,这种美有朝一日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另外两柄法则之剑立刻追至,它们就像是两道虚影,轻而易举地透过了坚冰,分别刺中了司命左右的两处肩胛骨。
鲜血在冰块中浸开,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意。
司命当然不会如此轻易地束手就擒,她的骨骼里,力量艰难地积蓄,然后在自身法则的影响下,十倍百倍的爆发而出。
冰河上出现了无数的裂纹。
片刻之后,冰河乍破,司命的身影化作一道黑白交汇的流光,向着城外的方向逃命而去,与此同时,她在身后立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禁制,这些禁制皆是凝滞的时间。
此处终究有天地法则的压制,哪怕是黑袍人也只能使出不足百分之一的力量,所以他也无法彻底无视司命的法则。
但司命所做的努力同样支撑不了太久。
黑袍人破开了第一面屏障,身影一闪,至第二道屏障前,再次信手点破。
咔擦咔擦的声响在身后接连不断地响起,那些声音像是一柄又一柄的箭,在司命的心扉上扎出了一个又一个令人绝望的血洞。
很快,她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了身后。
城门口距离她还有数十丈,若出了断界城,她或许还有机会凭借着复杂的地形遁逃更久,然后与冰原赶来的夜除汇合,此时的他们应当不计前嫌,融合权柄对付这个黑袍之人。
时间与命运的权柄虽然残破,但若融为一体,其交点处爆发的力量,足以掀起斩天破地的巨浪,这也是他们七百年来一直想要吞噬彼此的原因。
但她未能出城。
钻心的痛意陡然从背后传来。
一只脚踩在了自己的背上。
她的身影受到了踩踏的力量,猛地下陷,地面的砖瓦破裂,她的身体一半埋入砥砺,依旧顺着惯性向前,将这一路而去的街道犁得狭长而破碎。
司命心弦紧绷,想要挣开束缚,但是对方的力量却像是一座永远也无法搬开的大山,肩胛骨的痛意也再次席卷过来,飞速地消磨着她的毅力和斗志。
司命在此处天下无敌七百年,哪里能够忍受这种背人踩于足下的屈辱,无论那人是谁。
在对方的审判落下之际,她的黑色法袍气球般鼓起,其中蕴含的法则之力随着她的衣衫一道炸开,黑色的法袍碎片被气流裹着,如无数杂乱的飞刀,一柄柄地向着那黑袍人逼去,而这地面在强烈的冲击之下,所有的砖瓦都在经历了大幅度的起伏之后化作了齑粉。
司命炸去了法袍,金蝉脱壳般逃去,于此同时,她运转时间的法则,飞快地修复着自己肩胛骨的伤口。
黑袍人依旧不为所动,那些炸向他的黑衣碎片随着他手掌轻握,揉为了一团,然后他伸出两指,长长地在身前一抹,那黑衣碎片也拼接成了一条长鞭,向着司命裸露的雪足缠绕过去。
司命向着身后看了一眼,脑海中所有的天地遁法尽数施展而出,她的身影像是狂风吹动的火星,疯狂地流窜,可她的身影哪怕一瞬间闪动百下,都依旧逃不过那跗骨之蛆般的长鞭。
啪嗒!
一切的交锋都是在刹那间发生的。
仅仅半息,那黑色的长鞭便落到了一处虚空,宛若未扑先知般将司命的身影抽打了出去。
她被长鞭抽飞,砸到了断界城的大门之上。
然后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她的后背,防止她将大门砸坏。
黑袍人像是一个严谨的执法者。
他轻飘飘地落在了司命的面前,道:“我可以给你一次辩解的机会。”
司命从未觉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