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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来询问问题。”宁长久道。
恶说道:“你是五百年来,第一个找到我,并喊出我真名的。想来让你寻我之人,也是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
老怪物宁长久默默地点了点头。
恶说道:“时间有限,我引你来此已耗费了不少力量。而我最多也只能回答你三个问题,这三个问题,不可涉及神国中的存在,否则我们都会遭殃。”
宁长久心中一动。竟可以询问三个他本只打算问一个的。
宁长久看恶的眼神顺眼了不少。
第一个问题毋庸置疑,便是大师姐让他询问的那个。
“不可观在哪里?”
他的问题出口,自己却没有听到自己的问话。
他的声音像是被吞没了。
恶无声抬头,漆黑的眼睛盯着他,那双眼睛似黑夜也似深渊,仿佛随时要将他容纳进去。
宁长久精神一凛,眼前瞬间充斥了黑影,他来不及做任何的防抗,恐惧毫无征兆地涌上了心头。他明明是灵态,口鼻却像是浸在了水中,肺部的空气渐渐抽空,死亡的眩晕感压了上来,单薄的身躯难以维持,几欲崩解。
死亡并未到来,恶收回了视线,话语带着恍然之意:“原来,那个地方,现在叫不可观啊。”
宁长久缓了缓情绪,对于先前的遭遇并未质问什么,只是问道:“不可观以前叫什么?”
“以前啊”恶露出了缅怀的神色:“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称之为囚。”
“囚?”宁长久疑惑。
恶不再多说,声音漠然,道:“不可观藏于昆仑天柱。”
宁长久问:“昆仑天柱又在哪里?”
“月国。”恶说道:“昆仑天柱三千年前已被触断,但月国犹在。关于月国的记忆,我早已断绝多年,若非你今日到来,我还不知道,那里又坐上了新的主人。”
宁长久心想,哪怕你说月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前往啊
但他不敢再瞎问,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他略一斟酌,问道:“人间通往月国的道路何在?”
恶说道:“月国唯一之门藏于万妖城。”
宁长久松了口气,终于得到了些有用的信息。
恶没再说话,他站在树下,看着那棵苍天巨木,不知在想什么。
宁长久诚恳道:“感谢前辈解惑。”
恶嗯了一声。
他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动静。
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让宁长久离开。
宁长久能感知到,他似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却又在忌惮。
“不可观的观主,如今叫什么名字?”恶终于开口。
宁长久摇头道:“我不知道。”
修道二十四载,他甚至不知道师尊之名。
恶说道:“没关系,以后你总会再见到她的。见到她之后,帮我与她说一段话。”
宁长久微微蹙眉,隐约觉得这是一件极大的事:“什么话?”
“我”恶欲言又止,最后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原封不动地告诉她。”
宁长久的意识回到了脑海。
柳希婉还跪坐在他的身边,为他输送着剑意,护着他的身躯。
忽然,她收回了手。
“别装了!我看到你手指动了一下!”柳希婉明察秋毫,义正言辞道。
宁长久缓缓睁眼。
柳希婉看着他,质问道:“你装睡多久了?”
宁长久没有回答,他想着恶最后给自己讲的那个故事,尚有些浑浑噩噩。
宁长久没有回答,只是轻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柳希婉冷冷道:“半柱香都不到的。”
宁长久嗯了一声。
柳希婉看着他惨白的脸,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可以再多睡会的。放心,我不会走的你也不许食言,等你清醒些,把打败你的办法告诉我。”
宁长久闭着眼,混乱的意识慢慢平静。
“你师姐现在应该很担心你吧。”宁长久想起了自己的师门,轻轻说道。
柳希婉揉了揉脸颊,缓缓道:“放心,我师姐其实心很软的,现在回去,她肯定是在生气的,但是我再熬两天,她就会担心我的安危,想着小师妹只要回来就好了,胜负不重要之类的到时候我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宁长久虚弱地笑笑:“你就这般利用你师姐的好的?”
柳希婉苦恼道:“我也没办法呀,我师姐平日里可无法无天了,我也只好顺着她。”
“你师姐听上去倒是个有趣的人。”宁长久道。
柳希婉越说怨气越大:“怎么有趣了呀!哼,二师姐也就对我们凶,在大师姐面前啊,她一样乖乖的,低眉顺眼,说话都不敢大声。”
“背地说人坏话可不好。”宁长久轻声问道:“你就不怕你二师姐杀过来?”
柳希婉自信道:“放心,天榜的规矩剑阁是尊重的,二师姐要是敢强来,看大师姐不揍她!”
柳希婉脑补了一下在外面无法无天的二师姐回阁挨揍的情景,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咚咚咚。
号令楼的木门忽然被敲响。
敲门声很是冷漠。
柳希婉的笑意瞬间凝固。
第三百十七章:承冠佩剑镇名楼
两人的谈话被敲门声打断。
宁长久也下意识睁开了眼,他看了眼柳希婉。而少女正怔怔地目视着前方,她身子骤然绷紧,打了个激灵,原本侃侃而谈的神色一下僵住了,她瞪大了眼睛,微张着小口,大气不敢喘。
敲门声很短。
柳希婉的呼吸慢慢放缓。
她缓缓转过头,望向了门。门缝的一线变为了黑色那里是站着人的。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富有节奏,每一声都卡在了少女心跳的节点,拿捏精准。
宁长久猜到了什么,苍白的脸上笑意浮动:“柳姑娘,有客人来了,我行动不便,你去开门招待一下吧。”
柳希婉至今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她定了神,试探着问道:“谁谁在外面呀?”
“师妹,你在里面么?”
女子的声音好听而温柔,其间还带着淡淡的焦急与担忧。
果然是二师姐!柳希婉心中一凛,师姐竟无视天榜规矩,找上了门!
但听着师姐的语气似乎很担心并关心我的样子哎。
果然不出我的意料,师姐平日里那么凶,但是我比武这么久没有回去,果然还是更担心我的安危的!柳希婉抚了抚自己的心口,温柔地想着,师姐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呀。
“在的!”柳希婉已要起身,但长时间的跪坐压得双腿微麻,动作也迟缓了些。
二师姐明显地松了口气,问候道:“师妹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害师姐担心了这么久。”
柳希婉想了想,道:“这件事说来很长,嗯也很复杂,我与师姐慢慢解释吧。此次比剑是我大意了,辱没了剑阁之名,师姐尽管骂我就是。”
只听二师姐微笑道:“没事的,我带你出来本就是历练,一帆风顺未必是什么好事,遇些挫折对你今后成长也有帮助。你若是因为战败而呆在楼中不想出来,大可不必的。再说了,剑阁的脸已经让你七师兄丢完了,至于你这丫头那点薄脸皮子,能丢个什么?”
二师姐也太好了柳希婉越听越觉得感动,当初风雪长街上,她面对杀戮王庭的刺杀,将自己埋在雪地里,却依然不慎遭到对手的暗算。她心中绝望之时,恰逢二师姐踏着雪与剑而来,那时候,她就将二师姐视为了榜样。
此刻她才发现,自己过去一直曲解师姐了,原来师姐是这么好的人她为自己先前背地里的话语内疚。
“谢谢师姐。”柳希婉感动道:“我留在这里是有缘由的,等会我就和师姐解释。”
二师姐嗯了一声,柔和道:“快开门吧,外面风雪这么大,你忍心让师姐一直站在雪地里?”
自己闯榜已坏规矩,若再破门也太不像话了二师姐压抑着情绪,笑容温柔。
少女揉了揉自己的腿,理了理发正了正衣冠,道:“师姐你等等,我这就来给你开门。”
二师姐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
宁长久在一旁旁听,越听越不对劲这,和柳希婉口中的师姐真的是一个人么?
敏锐的直觉让他成为了冷静的旁观者,他看着一脸感动的少女,聚音成线道:“你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么?”
“什么故事?”柳希婉一边向门跑去,一边随口回答。
宁长久道:“大灰狼敲门,请小白兔去它家做客,说请它吃胡萝卜,小白兔”
柳希婉猜到他要说什么,立刻厉声打断道:“少挑拨我和师姐的感情,你才是想请我吃胡萝卜的大灰狼!居心叵测的。”
宁长久得了无趣,便没有继续劝说,他平躺在地上,等着柳希婉去自投罗网。
“师姐!”
柳希婉清脆地喊了一声,拉开了门栓,打开了门。
风雪撞入了屋内。
但柳希婉却没有看到意想之中的,师姐温柔美丽的脸蛋。
与风雪一同而来的,是张冷冰、愤怒的面容。
“师妹,好久不见啊。”
二师姐缓缓开口,遍地生寒。
柳希婉察觉到自己上当了,此刻她就是那只门前的小白兔,大灰狼站在面前,扔掉了诱人的胡萝卜,露出了森寒的利齿和獠牙。
柳希婉想要关门,但为时已晚。
二师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师师姐。”柳希婉看着她凶巴巴的脸,心中依旧抱有一分侥幸:“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了呀?”
二师姐淡淡道:“半个时辰了吧。”
柳希婉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师姐饶命啊!”
宁长久躺在地板的披风上,耳畔,少女的惨叫声伴随着一顿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响声清脆,像是浪花拍打礁石时的呼吸。
宁长久无暇抬头去看那赏心悦目的场景,去嘲笑少女此刻的悲剧,他闭上眼,摒弃了一切的声音和杂念,
他回忆起了先前发生的事情。
黑衣少年站在半凋的大树下,看着枯竭蔓延的脉络,说完了一个让宁长久摸不着头脑的故事。
“这个故事,等你将来见到了她,复述给她。”恶背过了身,面对着树,声音清寂:“在离开这里之后,与见到她之前,你都不要与任何人说起这个小故事,哪怕是想,都不行。”
宁长久并不知道这个故事中藏着什么惊天的隐秘,但他相信恶的话,点头答应。
宁长久问道:“你认识家师?”
恶说道:“我能猜到她是谁一别数千年,我的记忆也已模糊了。”
宁长久想了想,又问:“那前辈知道,我是谁么?”
恶淡淡回头,漆黑的眼眸盯着他,没有直言,而是道:“你身体里的那个残破之国让我想起了许多往事。”
宁长久没有再问。
恶却开口道:“我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宁长久答道:“她现在在守护心魔劫。”
“心魔劫。”恶点了点头,又问:“她状态如何?”
宁长久道:“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说掌柜的让她管理那里。那时候她像个普通的小女孩,我与她聊过些话,还对好了暗语,说好我入紫庭之时与她再见。但”
宁长久顿了顿,继续道:“但我进入心魔劫时,说出暗语之后,却险些被她杀了。”
恶听着,沉默了一会儿,道:“她被控制了。”
宁长久问:“那个掌柜的?”
“嗯,我们早晚会遇见它的。”恶这样说着,用的是我们,他站在树下,似在思念妹妹,随后他轻声道:“活着就好,活着就总有机会相见的,对吧?”
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缥缈,宁长久心头微怔,回应道:“嗯,你和你妹妹总能相见的。”
恶平静道:“我会继续等下去的。”
“等什么?”宁长久问。
“等待死亡。”恶说道:“亦或者不存在的新生。”
宁长久不再说话。
之后他的灵态越来越沉重,那棵半死的巨木在自己眼中远去,形形色色残疾的老者掠过视线,他们面庞扭曲,生着千奇百怪的残疾,或口中不停地诵念着,或撕开自己的身体,露出其间灰白如死的血肉。
“你走之后,我会抹去你的痕迹。”恶的声音透过他的瞳孔传达过来。
那是他们最后的对视。
宁长久没有去回忆那个故事,他确认自己没有记漏他与恶任何的对话细节后,才缓缓睁开了眼。
门开着,寒风灌进屋子,让人身躯发冷。
宁长久扭过头,朝着那边看了一眼。
门口的动静已小了很多。
柳希婉已被二师姐责打了一顿,正跪在地上,听着二师姐的训斥。
“柳希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