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知道你与你师兄相依为命,感情颇深,但师门规矩如此,哪怕是我,也不能擅改。”
宁小龄道:“那我也不做内门弟子了,我要搬下山和师兄一起住。”
雅竹看着眼前一幕,倒是没觉得太过吃惊,这样的事情并非没有发生过,只是她知道,哪怕他们如今感情很好,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赋的巨大差距是难以逾越的鸿沟,大道之上终究是会渐行渐远的。
那是修道者与凡人命中注定的貌合神离。
陆嫁嫁无奈道:“山下弟子若要成为内门,也是需要考核的,小龄,以你的天赋,那不过是时间问题,下山修行太过浪费时间了。”
宁长久想了想,忽然开口道:“那我搬上山来便是了。”
“这怎么行?”
雅竹闻言微惊,看着宁长久的目光也颇有异色,心想这少年看似风轻云淡,实则心机颇深,竟想要借助师妹的光,顺理成章混进内门来。
想着这些,雅竹对于他起初还不错的印象立刻消磨了大半。
但令她吃惊的是,陆嫁嫁竟同意了,“山上有许多空的屋子,若你愿意,我没有问题,只是山下弟子的授课和山上迥然不同,你现在的天资,不太合适。”
雅竹在一旁轻轻点头,事实上,她方才已经悄悄探查过这少年的身体了,除了皮囊尚可,这资质委实平平。
如今听陆嫁嫁这么说,她只是觉得这个名叫宁小龄的姑娘分量不俗,竟能让师姐做出这样的让步。
宁长久轻轻点头:“山上山下的课,我都不听就是了。”
他说得很自然轻巧,但这话落在众人的耳中,却带着各自不同的意味。
那练剑的几人中,有一剑裳少年立刻皱起了眉头,他率先开口道:“课都不听,你修什么行?”
另一人附和道:“天资不行,自当更加勤勉,这样颓丧怎行,师父,你可千万不要惯着他!”
有个小姑娘认真地看了宁长久一会,弱弱道:“我觉得他说得没问题,反正他也听不了课,那当然不如不听啊,何苦浪费时间?”
旁边的弟子冷笑道:“乐柔师妹,可别说你那套歪理了。去年守霄峰的大弟子出言挑衅,你不知是看人家长得好还是什么,竟吃里扒外说他讲得有理,这事现在还沦为四峰笑话呢。”
名为乐柔的小姑娘气道:“既然你这么爱听课,那你上次逃课与悬日峰师妹私会,让我帮着遮掩做什么?”
“乐柔,你”那少年神色尴尬。
陆嫁嫁压了压手,示意他们安静。
陆嫁嫁看着宁长久,道:“你说的这些,我都能答应你,我只有一个要求,别闯祸就行。”
宁长久点头道:“我向来安分守己,陆姑娘是知道的。”
“”陆嫁嫁深吸了口气,道:“那随我入堂拜师吧。”
剑堂深处,立着三块剑碑,剑碑之上分别是谕剑天宗三代祖师与内门弟子的名字。
而那三块剑碑之前,立着一柄古拙生锈的大剑,据说那是开山祖师的佩剑,只是世上再锋利的剑也终究抵不过时间消磨,百年侵蚀,也已染上斑斑锈迹。
陆嫁嫁银冠玉簪,剑裳雪白,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握着古剑明澜,默立在三块石碑之前,神情肃然。
“谕剑天宗自开宗至今不过四百年,宗主一脉所传也不过三代,但每一代师祖皆是斩妖无数的英豪。”陆嫁嫁看着那三块石碑,嗓音清冷:“所以以后,你们不管天赋高低,成就如何,心中都应有敬畏,稍后小龄与天碑立契之后更是如此,绝不可触碰那些邪魔外道,修行者修道更应卫道。”
宁小龄那朽剑散发的庄严剑意感染,用力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宁长久正拿着一卷竹简,认真地翻读着。
他手中拿的,便是宁小龄的内门弟子的门规条例,因为宁小龄还不识字,所以宁长久便代她看看。
陆嫁嫁见宁长久一直低头读简书,便问:“你呢?听明白了吗?”
宁长久回过神,嗯了一声。
陆嫁嫁见他这么敷衍,有些生气,问道:“你看得这么认真,可看出点什么了?”
宁长久认真地想了会,道:
“我觉得这条规矩不好,山上之人为何不准随意下山,山下之人又为何不准随意上山,世俗王朝才讲究这些尊卑等级,修道更应自由一些才是。”
“这条规矩也没什么道理,为何只允许修行天宗的内门心法,若是本就有家传法门,难道就要从此弃之不用?”
“还有这条,为何不勤勉修行就要被门规责罚,修道之人又非戏子,需要埋头苦练为宗门站台。”
“特别是这条,峰主可以自由修改门规,那前面写了那么多做什么”
“闭嘴!”陆嫁嫁忍无可忍,面容冷峻道:“门规如此,我只是给你们看看,也轮不到你改。”
宁小龄见她忽然一脸凶相,吓得不轻,连忙从师兄那拿过了书笺递还给了陆嫁嫁,道:“多谢陆姐姐,放心,我会守规矩的。”
陆嫁嫁面容缓和,道:“其实我准许你呆在山上,已经是破例为之的事情了,以后安分些,这里不是赵国皇城,也经不起折腾。”
宁长久点头道:“陆姑娘放心。”
陆嫁嫁没再多说什么,道:“既然如此,小龄随我行拜师之礼,你去剑堂那边,和看门的爷爷要块牌子,刻上你的名字,以后带在身上,就算是记名弟子了。”
宁长久嗯了一声,道:“那以后劳烦陆姑娘好好照顾师妹了。”
陆嫁嫁道:“你虽是记名弟子,但名义上我亦是你的师父,以后在外边,不可直呼我的姓名,不然会引来非议的。”
宁长久平静道:“放心,弟子向来尊师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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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还缺一把刀
剑堂门口,一个花甲老人抱着拐杖半眯着眼,昏昏欲睡。
宁长久走到前面,敲了敲桌面。
老人眼皮微抬,看了他一眼,问:“什么事啊?”
宁长久道:“陆嫁嫁让我来领木牌。”
“陆嫁嫁谁啊?”老人想了想,抓了抓头发,随后一惊,瞪大了眼睛,道:“你竟敢直呼代峰主的名字?”
宁长久点头道:“嗯,她让我来的。”
老人打量了他一番,道:“我方才听到外面动静了,好像峰主还带回来了一个弟子?”
宁长久道:“那是我师妹。”
老人问:“你师妹呢?”
宁长久道:“她如今在剑堂中,与陆嫁嫁行那拜师之仪。”
老人又惊:“内门弟子?”
宁长久点头道:“师妹天资不错,自然当被收为内门。”
老人打量了他一番,忽然呵呵笑道:“难怪你直呼峰主大名,原来是因为师妹被收作内门,自己却只是记名,心中不满啊。”
“”宁长久道:“她不让我叫她陆姑娘,我便喊她姓名呀。”
老人一怔,竖起大拇指,道:“你小子是真不怕死啊。”
宁长久皱眉道:“难道那位陆峰主平日里很凶?”
老人思索了一会,道:“五年之前那丫头还是很温柔和气的,自从老先生死了,这一脉又青黄不接,她跨了一代接了这大任,自那以后,那丫头就开始变得清冷孤僻,不苟言笑起来了,没办法嘛,人善被人欺,就只能摆出冷冰冰的架势了,唉,但即使这样,这些年也没少吃过其他几峰的暗亏啊。”
宁长久点点头,表示理解,“峰主确实不容易。”
老人从柜子中翻出一块木牌和一把刻刀,推给了宁长久,道:“刻两份,一份拿走,一份留在我这。”
宁长久取过刻刀,顷刻写就。
“字不错嘛。”老人啧啧称奇,道:“这笔力劲道,有刻意练过?”
宁长久道:“字如其人而已。”
老人抓着拐杖的手一紧,盯着眼前这白衣少年,认真道:“你当个记名弟子,可惜了。”
宁小龄行过了拜师之礼。
“陆姐姐,这样就可以了吗?”宁小龄最后照着自己的名字的壁画,将它歪歪扭扭地亲自写在了名册上。
陆嫁嫁眼眸微弯,道:“以后不可再叫我陆姐姐了。”
宁小龄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认真道:“是,师父。”
陆嫁嫁满意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宁小龄问:“那师兄呢?”
陆嫁嫁叹了口气:“我才懒得管他。”
宁小龄睁大眼睛,道:“其实陆姐姐还是很关心师兄的吧?”
陆嫁嫁戳了戳她的额头,道:“叫师父。”
“是,师父。”
“嗯,以后修行,你可能与你师兄要接触得越来越少了,同门之间若有师兄师姐为难你,与我说便是。”
“嗯,知道了。”
“唉,以后你若是境界远远高过你师兄,你也不要为此介怀。”
“其实我都知道的,能好好修道一直是我的梦想,如今能拜在陆姐姐门下,我很开心的师兄应该也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能住得近些,我就很知足了。其实我可机灵的。”
陆嫁嫁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宁小龄也立在原地,双手绞在身后,一身道裙衬得肌肤白稚,她看着陆嫁嫁,脸上笑意浅浅的,像是春溪初融。
陆嫁嫁嘴角微微勾起,忽然笑了:“你这鬼丫头原来平日里都是装傻?”
“哪有啊”
宁小龄嘿嘿地笑了笑。
回廊处,宁长久静立等待着,待看到她们之后,拿起木牌轻轻摇了摇。
宁小龄快步走了上去,开心道:“师兄,我们又是同门了。”
宁长久微笑道:“是啊,师妹还是地位超然的内门弟子,以后要护着师兄啊。”
宁小龄小脸一皱,道:“师兄又嘲笑我。”
长廊之下树影婆娑,陆嫁嫁脚步无声,穿过树影缓缓走来,长廊的阶梯下,她望向了宁长久,道:“我与你单独谈谈。”
“好。”宁长久同样直截了当。
陆嫁嫁拍了拍宁小龄的头,道:“你先出去见雅竹师妹,让她带你去山门逛逛,可别以为这里只像是世俗王朝的园林,其中可藏有许多玄妙难言的洞天呢。”
宁小龄乖乖点头。
待到少女走后,剑堂的院子中,便只剩下陆嫁嫁和宁长久两个人了。
长长的廊道笔直似剑,一面幽邃深远,一面则浸在光与风里,陆嫁嫁提着剑,窈窕身姿缓行在光影微透的廊道中,韵意缥缈。
“我知道你只是想寻一个暂住之处,或只是想在这里等宗主回来,给你师妹疗伤。”陆嫁嫁率先开口。
“都有吧。”宁长久点头。
陆嫁嫁道:“嗯,你于我有大恩,你师妹又天资出众,于天窟峰未来意义重大,所以以后你的去留我都尊重,只要这期间别坏宗门规矩就行。”
宁长久道:“多谢陆姑娘,不过那日你放我与师妹走,恩情便已还清了,以后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的。”
陆嫁嫁犹豫片刻,最终轻轻点头,道:“若有需要,可以托雅竹告诉我,若你有修行方面的难题,也可以私下里来找我。”
宁长久温和笑道:“以后我可能确实会有很多问题麻烦陆姑娘。”
陆嫁嫁问:“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宁长久道:“我需要时间去想一些事情,可能会躲进小屋里闭关,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
陆嫁嫁看着他的眼睛,没由来地有些怜惜,道:“如果你可以换一副身躯,以你的心性和资质,将来大道之远,难以估量。”
宁长久问:“你也觉得可惜,对吗?”
陆嫁嫁稍一犹豫,还是嗯了一声。
宁长久问:“嫁嫁姑娘,以前我曾经听说过,在民间有赌石的说法,意思是一块石头,在切开之前,没有人知道里面依旧是一不值的顽石,还是价值连城的翡翠。”
陆嫁嫁听说过,也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觉得你是被遮掩的翡翠?”
宁长久轻轻摇头:“我的意思是,我缺一把可以劈开石头的刀。”
与陆嫁嫁剑堂分别之后,他走出堂外,几名弟子远远地看着他,似是说着什么。
他没有理会,径直向前走去。
宁小龄并未与雅竹走远,一直在屋外等着他。
“师兄,刚刚雅竹姐姐让我挑一间屋子,我拿不定主意,就想问问师兄。”宁小龄高兴地朝他招了招手,微笑时露出了瓷白小巧的稚齿。
宁长久笑道:“没关系,师妹挑的地方都是好地方。”
“额,为什么?”宁小龄仰起头,问。
宁长久道:“古书上说,有白狐卧处,即佳壤也。师妹喜欢哪里挑哪里便是。”
听到白狐两个字,宁小龄一下子想到了那魔性湮灭,乖乖变回先天灵趴在紫府中的小狐狸。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