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寻仇,许多刺客组织甚至倾巢而动,你真有信心应付?”老人叹息道。
赵襄儿道:“如果只靠我,当然不行。”
老人愈发疑惑:“乾玉殿已毁,你虽手握国师府大阵,可以躲避一时,但这终究只是一张龟壳,虽然看似坚硬,但砸石头上,还是要碎的。”
赵襄儿看着他,淡淡道:“先生,您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敢往那个方向想?”
这句话像是一柄刀子,刺破了老人心中最后的侥幸,他有些浑浊的目光里极快地勾勒出了血丝,但是受那汤药的压制,体内涌动的灵力却似无根之水,根本无法供应上体魄。
他定定地看着赵襄儿,声音缓慢却近乎声嘶力竭:“你要灭国?但你别忘了,你非皇家之人,没有皇族血脉,即使拿到了朱雀焚火杵,你又拿什么操控?如今的皇帝,他一来不会听你,二来他那副羸弱身躯,哪里撑得起焚火杵的反噬?”
“放手吧你做的不过是一纸空梦罢了。”国师长长地叹息着,似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赵襄儿静静地看着他,淡雅而稚美的眉目间,笑意似融雪般漾了开来:
“不久之后,天地翻覆,凤火燎城,朱雀溅血。先生拭目以待。”
黎明渐至,薄薄的窗户纸开始透进光时,赵石松摸着自己的脖子,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竟活了下来。
一袭青衫道衣的少年立在他的身前,平静着注视着他:“我与她谈妥了,她答应饶你一命,只是接下来皇城中不管发生多大的事,你都不要让亲王府上的人去搅局,必要的时候,你要站在殿下那边。”
“如果同意这些,喝下这碗符水,若你反悔,符水便会发作。”宁长久将一碗清水递给他,道:“这是我为你争取的,她如果要杀你,府上除了我,没人拦得住。”
赵石松惊魂未定,他神色挣扎,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了那碗水,饮了下去。
他靠在墙上,神色颓然:“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宁长久好奇道:“你这府邸这般大,竟没有藏几位修为高深的高手?”
赵石松叹息道:“二十日前,两位供奉的修士,都折损在乾玉殿里了,所以这些天,我一直很惊慌。”
宁长久问:“为何非要杀那位娘娘?”
赵石松无奈道:“瑨国的压力,边境战事的压力,荣国的压力,陛下的压力,哪怕是民间,打着诛杀祸国妖女旗帜的,便有数十个这是数十年的积怨,赵国供养那座乾玉宫十二年,那位娘娘非但没有任何回应,三年前赵国与荣国的交好还被殿下亲手打烂。更何况这次”
宁长久问:“这次怎么了?”
赵石松犹豫了一会,还是说:“这次的事,借我们几个胆子,其实也是不敢的,一切的来源,还是一个月前,瑨国的那位神明显灵,说得隐国神诏,要诛杀祸国之女。”
宁长久微惊:“隐国?按照天地法则,隐国怎会理会世间?”
宁长久说完之后,才恍然想起,若非修行到人间极致,根本无法触碰到天地法则。
这个世间有无数强大而神秘的灵,譬如赵石松所说的,庇护瑨国的那位。
但真正极致的神灵,唯有十二位隐国之主。
宁长久又问:“那位神灵,还说了什么?”
赵石松道:“他说,若是赵国配合他们杀掉娘娘,便愿意停止兵戈,从此之后,赵国作为瑨国的附属,而瑨国也会保护赵国的安危。”
宁长久问:“杀那位娘娘时,那个神灵出手了吗?”
赵石松闭上眼,回忆起了当天的场景,心有余悸地点头道:“那一日的前一天夜里,城里偷偷运进来了一具彩绘的人形傀儡,那便是接纳神灵降临的容器,乾玉宫被围当日,那头傀儡便活了过来,那时我们奉命燃火,眼睁睁看着他飘了进去。”
宁长久问:“事实上真正进去杀娘娘的,是那头神明寄生的傀儡?”
赵石松点头道:“那是当然!能教出殿下那样的人,娘娘是何等人物?哪怕是瑨国前十的高手一齐出动,也不一定是对手,这个世上能杀死神灵的,只有神灵。”
宁长久道:“最后呢?那具傀儡呢?”
赵石松苦笑了两声:“一直到大火熄灭,我们也没有见到娘娘和那具傀儡,我们做的,只是事先安排的事。”
宁长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不敢确定,那个所谓的神灵和传说中的娘娘,与自己的死而复生到底有什么关联,只是脑海中,那个复杂的线团隐隐约约勾勒出了它的庞大轮廓。
宁长久又问:“在你们心中,赵襄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赵石松愣了一下,旋即苦涩地笑了笑,“襄儿殿下自是风采无双,但娘娘都没逃过啊她年纪这般小,纵使有办法把我们全杀了,又如何能左右大势?”
宁长久点点头,赵襄儿即使再强,毕竟太过年轻,始终只是普通的修行者,唯有将先天灵修到大成,才真正拥有凌驾于世俗王朝的力量。
宁长久忽然想到了什么,语速极快地问:“你们的襄儿殿下可有婚配?”
赵石松一怔,他直愣愣地看着宁长久,捋了捋胡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难怪小道长要趟这趟浑水啊”
宁长久摇头道:“我只是问问,并非爱慕。”
赵石松笑道:“啧,少年慕色,更何况殿下那般绝世佳人,你们年纪相仿,生出这种心思我自然不会笑话。”
见那青衣小道士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并无杂欲,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两声,摇头道:
“十余年前倒是有些传闻,但是这么多年毫无动静,应是谣传。”
宁长久看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光,道:“劳烦赵先生带我去皇城走走。”
第十一章:殿下入井去,仙人乘轿来
“沿着这条街一直过去,是甲子殿,那是皇城的密库,赵国的历史与绝密,还有许多上了年纪的古董,都存放在那里,不过那大殿之中看守极其森严,飞鸟难近。”赵石松指着一大片看似平平无奇的宅子,缓缓介绍着。
宁长久顺着他指的视线望去,深门大宅,石狮灯笼,看守的人来来往往,井然有序,似也未受近日皇城动荡的影响。
他的身边,宁小龄揉着眼睛,尚且有些睡眼惺忪,方才她被师兄拍醒之后,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便被稀里糊涂地拉了出来。
宁长久收回了视线:“好大的剑意和杀意。”
赵石松袖中的拳头一紧,旋即笑道:“赵开国至今百余年,甲子殿中自然藏着许多杀伐之器。”
宁长久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女,道:“师妹,你能感受到什么吗?”
宁小龄看了那深宫大院一眼,皱眉摇头。
赵石松看着那玲珑可爱的小姑娘,道:“听说昨夜这位小龄妹妹也遇了袭?”
宁长久点头道:“也是她的人。”
宁小龄回想起昨夜的场景,心有余悸道:“幸亏师兄即使赶到,拉了我一把。”
赵石松感慨道:“其实赵某一直想不明白,小道长这般修为为何要跟在宁擒水的身边,你到底图个什么?”
宁长久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道:“昨夜哪怕我迟了些,师妹也不会死,这小丫头厉害着呢。”
宁小龄愣了愣,她微低着头,神色在那一瞬淡漠极了,眸底似有风雪漫过,又转瞬平静。
她抬起头,莞尔道:“师兄说什么笑呢?”
宁长久揉了揉她的脑袋,淡淡地笑了笑。
赵石松看着这对师兄妹,愈发觉得捉摸不透。
三人距离甲子殿渐远。
赵石松地位尊贵,一路上众人见了他总要行礼寒暄几句。
宁长久便跟着停下来,静静地看着这座苏醒中的古城。
出了皇宫城墙下的拱门,再行不远,便可看见一座大湖,湖心雾气氤氲,湖畔红叶堆叠,湖边有宫女投洒着鱼食,湖面上涟漪四起。
赵石松笑道:“这是栖凤湖,并非人为开凿,赵本就建于崇山峻壤之间,殊为不易。”
宁长久回头望去,那座森严辉煌的皇宫,便是靠着山势而建的,而皇城的格局则要平坦许多,连绵的殿宇之外,市坊勾连,视线再往外拓展,村落要塞亦是分布有致。
赵石松回想起了什么,长长地叹了口气:“原本过去,赵国也占据了南方的许多沃土,只是十多年前,许多都割让给了荣国,为换取一时太平可惜,后来因为襄儿殿下那事,也都毁了。”
宁长久指着大湖以南,问道:“沿着这条路向前,便是国师府了吧?”
赵石松点头道:“嗯,前两年国师还是满头黑发精神矍铄,如今国运凋敝,国师承的是国运,便也是岁将垂末的老态了。”
宁长久问道:“国师承的是国运,那那位巫主承的是什么?”
赵石松道:“巫主一脉,所做的,主要是注解古奥典籍,传承道法,还有便是守城。巫主对于皇城的权柄,仅次于陛下,所以皇城若被毁坏,巫主也会遭到反噬,当年血羽君祸乱皇城,出手镇压的便是巫主本人。”
宁长久有些不解:“国师承一国之运,巫主承一城之运?”
赵石松道:“正是如此。”
宁小龄在一边听着,小声道:“那听起来国师大人可要厉害许多。”
赵石松苦涩地笑了笑,没有作答。
宁长久知道他还隐瞒着什么,但毕竟事涉赵国绝密,没有追问。
三人沿着湖边走着,宁长久看着满地飘零的红叶,疑惑道:“书上记载 ,血羽君是半步紫庭的妖鸟,位格很高,为何会出现在赵国皇城?”
赵石松道:“赵国建城开辟了许多原本的荒蛮之地,或许那本是血羽君的领地,被无故占用,自然会引来怒火。”
宁长久问:“那头血羽君可被杀死了?”
赵石松道:“只是驱逐罢了,巫主为此也受了很重的伤。”
两人一问一答之间,走了不少路程,大湖雾气如纱,身后朝阳的光透了过来,一束束犹如利剑,缓缓拨开清冷的雾气。而湖岸的那头,带刀的侍卫来来往往地穿行着,他们交织的身影后,是大片残破的废墟。
“乾玉殿?”宁长久问。
宁小龄踮起脚尖望了过去,视线穿过高墙间的长廊,隐约只能看到那恢弘大殿崩塌的一角,哪怕时隔许久,那一路上裂砖残瓦都带着湿润的杀意。
赵石松一手握拳身前一手负后,目光中尽是怅然慨叹之意,那曾被当作圣地奉养的殿宇,如今在一场滔天大火之后,也终未涅槃出凤凰。
“可惜从未见过娘娘一面,娘娘天人之姿也只能从襄儿殿下身上窥见一二了。”
宁长久抱拳道:“多谢亲王殿下一路解惑。”
赵石松摆了摆手:“与小道长救命之恩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宁长久道:“接下来我想与师妹走走看看,不碍事吧?”
赵石松道:“自然可以,只是方才我说的那些密库重地,小道长万不可擅闯啊。”
宁长久道:“我有分寸,那些地方自然是避而远之。”
赵石松神色忽有些为难:“那亲王府还有那唐雨,我”
宁长久道:“按照约定便可,不要再插手此事了,赵襄儿应该也无暇顾你。”
与赵石松别过之后,宁长久和宁小龄便在湖边慢悠悠地走着,远处是古老的宫殿,近处是潮湿的落叶,天边金光乍破,湖面雾气渐散,泛着零星金色。
宁小龄簌簌地踩着落叶,双手抱臂,攥紧了稍显单薄的道裙,稚嫩的脸颊冻得微红,她又朝乾玉殿的方向望了一眼,眉头微蹙,不知想着什么。
“师兄啊”她视线顺着皇城高高的城墙移动着,悠悠开口:“你此刻究竟是什么境界呢?”
宁长久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旋即笑着摇了摇头:“境界不过是人们的编排臆想罢了,就像一杯水,空杯时是空杯,倒上了一些水便是有水,水倒得溢出来了,便是满了人们在那个倒水的过程中,为了方便记录,便在上面刻下了许多尺度作为标记,作为一个个里程碑,我觉得那没有意义。”
“为什么?”宁小龄有些不服。
宁长久道:“因为水终究在杯中,只有当水跳出了杯子,开始寻找一个更大的容器,那个节点,才是真正意义上境界的节点”
宁小龄悠悠叹了口气,苦笑道:“可是师兄,你有没有想过,世间大部分的修行者,究其一生都无法见到杯子的边缘。”
宁长久停下脚步,想了一会,道:“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连修行都只是空中楼阁,但是师妹你不同,你既然能结出先天灵,便已在万人之上了。”
说着这些,宁长久想起了如今这副身躯,心神稍黯,想着不知如今的自己,究竟能走到哪里?
宁小龄也想起了自己那只老鼠大小的断尾狐,很没信心地鼓了鼓腮,她抬起头瞥了宁长久一眼,好奇道:“师兄可有先天灵?”
宁长久犹豫了一会,才缓缓吐出一个音节:“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