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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中,人死之后会前往阴曹地府,而那必经之路上,一座跨越生死之隔的桥梁,那座桥便是奈何桥。
而那桥下潺潺流淌去的河水,便是黄泉。
最初的猜测在基础上更添砖加瓦形成了完整的模样。
他脑海中构建出了那计划的轮廓那暗中的大鬼已布局多年,设下了所有关键的节点,想要将这座城池活生生地炼化成完整的幽冥酆都!
若即将发生的一切真如自己预料,那么那头大鬼,哪怕境界不算太高,也必然手握着一部分关于幽冥的权柄。
传说之中,最初的冥君早已在千年之前死去,冥王的权柄也四分五裂,或许这大鬼便得到了其中的一份,所以如今拥有了炼化一城的恐怖力量。
如果一切所料不差,那此刻他第一时间要想的,应该是如何逃离这座城
但一切为时晚矣,这个念头才一闪现,宁长久立刻感应到了什么,他抬起头,只见天空之中,已挂上了一弯猩红的残月。
那轮红月不是真实的月亮,而是满城幽冥煞气凝成的月牙。
这座城中的幽冥之气在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已攀升到了极为浓郁的地步。
“师兄!”
对街,宁小龄推门而出,对着宁长久所在的位置招了招手。
宁长久点点头,神色却难掩的不安。
“师兄怎么样了?”宁小龄快步跑来,视线落在了他身边那副白骨上,惊讶道:“这这是?”
宁长久道:“这是来敲我们门的老婆婆。”
宁小龄睁大了眼,回想起那满脸荷褶纹的老婆婆,惊恐道:“这是怎么回事?婆婆婆婆居然是鬼,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送我们的对联和门神是不是也”
宁长久点点头:“应该也有玄机,但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
“我这就去撕!”宁小龄急忙道。
宁长久摇头道:“不用了。”
宁小龄焦虑道:“那舞女是鬼,歌女是鬼,拉琴的是鬼,现在老婆婆也是鬼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宁长久长叹道:“是啊,都是鬼。”
嗤!
宁小龄的身后,刀刃刺破后背,穿透而出。
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宁长久,浑身颤栗,满脸的震惊与不解。
而此刻,她的手中,握着一柄幽冥之气凝成的深紫色长刀,那刀极为狭长,藏于她的衣袖之中,此刻她捏着刀刃将其滑出,瞬息间便紧握住了刀柄,只是出刀的动作才刚刚出现,她的身体便被刺穿。
刺穿她的,是那把剔骨刀,出刀的力道极大,已没入身体,从后背透出。
“你怎么知道?”宁小龄的话语中听不出太多的痛苦,更多只是惊疑。
只是那一刀恰好刺中了某块控制身体的软骨,她还未来得及等到答案,便飞速腐朽化灰。
“师师兄。”
宁长久的身后,少女抱着拎着两把佩剑,看着眼前这一幕,震惊无语。
那具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体,就这样当着自己的面,飞速溃散。
宁长久拂了拂袖,那骨灰烟云而散,他回头望向师妹,笑了笑:“放心,师妹你化成灰也认得。”
宁小龄则是一阵胆寒,方才第一眼之时,她甚至以为自己看花眼了,而师兄反倒一眼便甄别了出来。
她看着师兄,很是感动,却哭丧着脸道:“师兄你可千万别瞎编样子,我可认不出你啊。”
宁长久以灵力驭刀,刺透那块软骨,将其死死地钉在地上,再如法炮制,以剑火焚去上面的魔性。
他本想宽慰师妹几句,但话还未说出口,他所有的神色便都敛去了,冷漠如寒霜。
宁小龄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方才那幕不会是妖怪演戏,这师兄该不会也是假的吧她一下子抓住了剑柄,准备横剑格挡,可她的动作却僵住了。
她抬起头,顺着宁长久的目光望去,只见长街上,浮现出一个袅袅依依的影子。
随着那身影一同到来的,是秋林般的轻烟与雾色,那纤细婀娜的身段在雾色中娉娉婷婷,袅袅依依,宛若一条上下轻轻翻腾的彩带,映照出了妙龄少女的身影。
她一袭翠色云罗纱裙,肩上是月白披风,裸露出的白暂手臂色如新乳,那腰肢间的一束更是纤细得极为夸张。
她左手提着青砂罐,右手托着绿瓷瓶,身影随着脚步轻轻起伏着,那本该是很美的一幕,此刻却笼上了诡异的雾纱,只让人生出一种黏稠的恶寒感。
宁长久负后的手张了张。
宁小龄回神会意抛出了剑,宁长久接过剑,只是还未来得及抽出,那鬼魅般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明明那双手都拖着精贵之物,可一个不知哪来的粉白拳头,还是落到了身前。
宁长久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高度的紧张,这魅影般浮现的一拳,他看清了来路,也反应了过来。
只是此刻他做不出太多的动作,只得以灵力凝结身前去抵挡。
红粉胭脂气的拳头落在胸口。
时间像是停格了一个刹那。
轰!
宁小龄额前帘子般落下的发丝被一下子吹了起来,轰然炸响里,空气排云分浪一般后退,仅仅一个眨眼,宁长久便被一拳砸到了数十丈外,将一排木门竹架白漆墙壁撞得粉碎。
废墟之中,宁长久白衣满是尘土。
他将自己的身体从里面拔了出来。
那花容月貌的少女嘴角一点点挑起,她缓缓走来,步步生烟,盈盈而笑,那宛若莺燕啾鸣的声音却说不出的森寒瘆人:“怎么了?我,不是很弱吗?”
烟尘里,宁长久走了出来,拔出了剑。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看着那张美丽的脸,道:“原来是你。”
妙龄少女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看着宁长久,说道:“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宁小龄已拔出了剑横在身前,她听着师兄与那女子的对话,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他们之前难道见过?
如果树白此刻就在眼前,那他同样会大惊失色,因为眼前这个少女,便是他那早该死去的白姐姐。
而宁长久则是通过她身上的熟悉的气息,洞悉到了她的身份,虽然那个答案极为不可思议她便是自己死而复生那日,出现在皇城之中,杀死了宁擒水的鬼。
PS:明天要交论定稿了 改了一天论,所以今天只有一章
第九十九章:战鬼
宁长久解开了心中的一个疑云。
当时在小将军殿时,那王殃渔儿子的尸体很是平静寻常,像是被人一击毙命。
而宁擒水的入魔则是一波三折,要离奇得多。
他原本以为那是红羽君所为,但红羽君应该没有这般诡异的手段,他虽然觉得此事存疑,但也并未深挖多想,而如今挨了她一拳,那曾经差点占据了自己身体的气息是那般恐怖而熟悉,哪怕是他都有些毛骨悚然。
宁长久抽出了长剑,红月在剑身上铺上了惨色的光又被随之而亮起的剑气洗得雪亮。
宁长久问道:“那一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城里?”
妙龄少女手指轻轻抹过红艳的嘴唇,也笑问道:“我也很奇怪,你一个明明死透了的人,为什么偏偏活了下来,还偷袭我炼化的尸魔,差点害得我的大计功亏一篑呢。”
宁长久继续问:“你是随着宁擒水过去的?”
妙龄少女依旧没有直接回答,她看着宁长久,如望着世间最肥美的食物,媚眼如丝,答非所问道:“化作冤魂厉鬼徘徊人间可没什么厉害的,死而复生才是最令人垂涎之物,你能分享一下你身上的秘密么?说出来,姐姐便放你出这酆都。”
“酆都?”宁长久捕捉到了这个字眼,这是阴曹地府的名字。
一旁的宁小龄从他们的对话中猜到了许多,她同样震惊,万万没有想到,这如烟云般出现的美丽女子,竟然是那一日皇城中,险些杀死了他们的厉鬼!
可是那厉鬼不应该早就死了吗?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阴魂不散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早就说了去皇城找襄儿姐姐过年,师兄你作什么孽呀
宁小龄胆战心惊地叹息着,握着剑脚步微移,朝着师兄的方向靠了靠。
宁长久继续问:“你想要做什么?”
妙龄少女依旧答非所问:“唉,宁擒水那不知死活的老道士,被一封信许了个不知真假的长生,便骗去了那皇城,死无全尸,这人呀,多半就是蠢死的。长生这种东西,明明我就能赐给他的,近水楼台不知揽月,偏偏舍近求远捞那虚无缥缈的水中月。”
她话语音调起伏,宛若唱戏一般,说不出的哀婉,宁小龄听得心中发毛,默背剑经定神,而宁长久则是平静许多,他缓缓举起了剑,剑的中轴,一道火线燃烧了起来。
“嗯?”少女翘着唇,眨了眨闪着银星般的杏眼,笑道:“小公子没有问题了?要直接与奴家动手了?”
宁长久虽然燎起了剑火,身上的杀意却依旧平静,他又问:“不知鬼姑娘叫什么?”
“鬼姑娘?”少女咯咯地笑着,眸光中带着浓的化不开的哀怨:“什么鬼姑娘?奴家有名字的,叫奴家白夫人。”
人字的余音还未落下,自称白夫人的妙龄少女消失在了原地,宁小龄本就精神紧绷,在那白夫人动手的一刹那,她伸剑去拦,却依旧只是切中了残影。
鬼影一闪即逝,宁小龄惊魂未定,却发现那白夫人依旧拖着青砂罐绿瓷瓶站在原地,好似一动弹也没动弹。
而宁长久好不容易拔出来的身影,再次被狠狠地撞入了墙体里。
烟尘滚滚。
绯红的月光像是弥漫着血的雾气,在白夫人的眼角与唇边添上了一抹难言的艳丽。
她袅袅依依地移着影儿,嘴角似笑非笑,看着那烟尘中淹没的身影,转而将目光投向了那持剑的少女。
“那天啊,我可是差点将你先天灵吃掉了,可惜有个老东西捣乱,坏了我的好事,哎呀,你这丫头可真是命大,死了又活,活了还活,不知道吃了你,能不能把你那点命数也一并吞了?”白夫人伸出轻盈灵巧若小蛇般的舌头,沿着艳丽的唇边舔过,润上了几分饱含光泽的艳色。
宁小龄不再犹豫,起手便是谕剑天宗的第一招剑式。
无论如何,她也是已经迈入了通仙境的修行者,天天喊着要斩妖除魔,如今大魔当前,怎能不生出盎然战意?
剑光极快,快得只能看到一抹一闪而过的亮芒。
她出剑极其认真,就像是平日练剑时,她以剑锋切割每一片六棱的白雪花瓣那样。
白夫人神色微异,对于这一剑的速度有些吃惊,那亮芒逼仄而至时,她也在一瞬间有种难以动弹的错觉。
剑法是好剑法,只是经验太稚嫩,境界太低微。
在那剑扑面而来时,她犹有余力地笑了笑,身自化作一道影子,幽然而散,那凌厉的一剑软绵绵地切了个空,不待宁小龄转身回击,白夫人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她的翠纱衣衫之侧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那手按住了宁小龄的后背,猛得一掌。
宁小龄痛哼一声,脚步难以抓稳地面,身子倾倒之时,她以灵力操控剑柄,穿臂绕后而来。
长剑再次扑空。
白夫人又出现在了她的前方,对着她的头顶心猛地一爪。
宁小龄好不容易错开要害,肩膀却依旧中招,极大的力道打得她身子倾斜,单膝下跪,震得地面满是蛛网裂纹。
“你看啊你那师兄在装死呢,不来救你呢。平日里亲昵着,此刻大难临头,看清楚真面目了吧?”白夫人阴冷的笑着,身影时而出现时而隐没,每次都能擦着她飞剑的末尾精准逃避。
宁小龄每一剑都凌厉无比,可又每一剑都劈砍上了无形的空气。
她好不容易压榨雪狐来的一身灵力和嫁嫁师尊亲自传授的道法,此刻好像都不能真正酣畅淋漓地使出来。
当然,她心里也清楚,这是对方对于自己纯粹境界的压制,若是她真要与自己正面对比,自己只会死得更快。
咔得一声,宁小龄的身影也飞了出去。
白夫人原本玩得兴致盎然,想再对着她那胸口补上一掌,可是忽然神色微变。
那片废墟之中,星芒点点。
宁长久早已站起了身,他的身边,灵力凝成了一张阵法模样的图,正是他最为娴熟的小飞空阵。
先前在长桥上,他倚靠着栏杆时,用指甲偷偷绘下了对应的阵图,当时还会师妹随口笑话了他两句,而这条长街,离那长桥的距离并不远,还在飞空阵的有效范围之内。
“想逃?”白夫人脸色瞬息生寒,她像是一阵没有任何声音的风,忽地一动,便化作流动的影子,逼到了宁长久所在的位置。
宁长久逆画飞空阵,身影消失。
他当然不是想逃,而是想直接斩断那座长桥,若是如今真的阴阳倒转,那么那座长桥,便应已成了真正的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