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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华引_分节阅读_第34节

《宸华引》 河阳织造 4654 2021-05-06 16:49

  D-……你母亲她确是在生产不久后便亡故了,下人都说拉木伦可敦为人可亲,更是亲自为阿清准备饭食滋补调养,阿清身故之前仍然对她感激涕零。直到多年之后,我在疏勒老可汗的尸身上发现与你母亲当年相同的尸斑,这才知道,当年阿清之死多半是拉木伦家人的手笔。”

  摩多听到这些突然惊叫起来:

  “你是说,父汗也是被拉木伦他们害死的?”

  “哈哈哈哈”。

  车篷之外阿澜的笑意酣畅飞扬,听得摩多心里一阵栗然。

  “那么多年了,我几乎夜夜都想要杀了此人,却碍于当年的血誓无法动手。铁勒、拉木伦,他们都有自己的立场,或是为了义兄的天下,或是为了家族的荣耀,我虽然恨,但却比不上对疏勒之恨。既然他要拼死将阿清带回金帐,便该全力守护才对,阿清宁肯以贱役之身追随侍奉他,而他呢?娶了两个可敦,却不敢给我妹妹一个名份。”

  谁又知他囿于血誓中的诅咒迟迟不敢动手杀死疏勒,却不知他血誓中要守护的族人已经尽皆被屠戮,而疏勒身死之后,他那本就建在沙土之上无根无基的巫医世家更是飘零于血色之中,连阿清最后的骨血也被蹂躏欺辱。

  “父汗他,毕竟将我抚育成人,最终也传位于我。”

  摩多嗫喏着,他一时无法让自己接受自己是如此异族的骨血,毕竟做惯了上位者,他习惯于奉王族为正统,鄙弃异族异类。

  “你能继承可汗之位,这要归功于我”,阿澜在黑暗中扬了扬眉,神色傲然。

  “你道在你之后的拉木伦可敦和众多侧妃、侍女为何一直未有所出?我日日都进药膳与疏勒,名义上是敦促他保养身子,实则是……呵呵呵呵,直到他娶了那汉人公主做可敦,他们中原人门户严谨我无法插手,而疏勒求子心切对我也逐渐不再信任,这才有了摩可里亲王。”

  衔着阴冷的笑意说完这些,阿澜才一字一顿道:

  “正是因为我做了这些,他才只能选你做了大汗,而并非是疏勒有心传位于你。”

  “疏勒即将迎娶汉家公主可敦的消息传开之后,拉木伦部最为反对。拉木伦部多年效忠于疏勒,在与大宸的几场战役之中替疏勒出战,族中精锐折损十之,然而他们的拉木伦可敦却一无所出,还早早去世。拉木伦部要疏勒做出补偿,这才选了你作为汗位继承人,与拉木伦的小郡主也加因定亲,拉木伦部这才有了新的指望,勉力效忠于疏勒——但是,疏勒对于拉木伦部而言,利用价值已经接近于无,我想便是在这个时候,拉木伦王便开始谋划暗杀疏勒了罢。”

  “呵呵呵呵……”

  阿澜再度迸出阴冷刻毒的笑意,“几乎可以说,不是疏勒选择了你,是拉木伦部选择了你——是杀死你母亲的拉木伦部。”

  “那次与大宸使团的朝会,你想要将这些往事在金帐之内全盘托出?”

  多年上位者的本能,摩多只想得到面前的此人深知他不堪的身世,随时将要把这难堪的往事捅出,让他低等的出身再次暴露于阳光之下,被人指责诟病。

  阿澜闻言却是一恍,他知道摩多为什么问这个,也知道他的恐惧,这更让他心凉且心惊。拉木伦早有反意,他只想守住摩多,守住属于自己妹妹的最后一点骨血,只想顺势打压拉木伦王。

  “阿澜是个狭隘的巫族人,心里没有什么国家大义,此番回来,是知道拉木伦王迟早要反,我虽心恨疏勒,却也不想断送自己亲妹的这点骨血,是以,我当时只想说出疏勒之死的真相……”

  他从前也恨铁勒王,恨他劝阿清不争,恨他玩弄权术将整个巫族的命运裹挟在权谋争斗之中,偏偏在亲人被屠戮之时,是他保住了自己和阿清之女的性命,此次使团谒见摩多生变被拉木伦反诬,也是铁勒在土牢之中护他周全。

  命运的无常、荒诞,真的令裹入其中的除了喟叹,别无他法。

  这次临离别之时,铁勒王将他单独叫在一边笑说道:

  “我知道对你们兄妹不起,但你也看到了,我是为了义兄的天下,连自己家人都可以当做筹码的。如果当年之事重来,让我再选一次,我仍然会这么做。阿澜,对不起!”

  第67章 风定(1)

  两人都各怀心事,沉默了许久,摩多终于开口问道:

  “与我一同出生的……你的女儿,她还活着吗?”

  他记得那“巫女吃人”之事,还曾亲口下令找到这妖孽之后立时处死,却不曾想到那是自己一母同胎的妹妹。

  阿澜几乎要冷笑,为这孩子的凉薄寡恩,说起往事之时摩多的反应无时无刻不令他心寒,直到此刻才想起自己曾有个妹妹可能存活在世上。

  那一日林世蕃的下属风逐已经将找到女儿的消息告知他,他们父女很快便可以团圆,阿澜想带她重返蠕塬幽谷,永生永世再不出谷,再不涉入红尘旧事。

  “她死了。受拉木伦父子那般折辱,苟且偷生又有何欢?”

  阿澜哽咽难言,造化之神为何偏要捉弄他的家人和孩子,他转过头向着车篷上垂下的帷幕道:

  “大汗如若真的还念着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一定不要放过拉木伦王父子!”

  摩多在车篷内轻笑,语调带有一丝苦味:

  “拉木伦谋反,是灭族之罪。”

  阿澜目色一黯,脸上一片嘲讽之色:

  “大汗明白的,阿澜是狭隘的巫族小民,不懂什么法纪朝纲,只想以血换血,以仇报仇。”

  车篷内却无人应声,长长的沉默几乎耗尽阿澜的最后一丝力气,他此刻确信,今夜之后,他只剩下一个亲人在世上了。

  上位者心中所想脑中所虑,他从来不懂。

  许久许久之后,车篷内飘出一句有气无力的问话:

  “关于我的身世,还有你的存在,铁勒老王叔从始至终都知道真相,那你被冤毒害父汗满门罹难之时,与大宸使团朝会你被反诬、我将你收押土牢之时,为何他都未曾出面保你?”

  “呵……”

  阿澜几乎能看到心头的热气被冰霜冷雪一点点覆盖、吞噬,最后结成冰,与地面冷硬的冻土连成一片。

  这孩子凉薄如此,到了如今,他关心的仍然只是如何掩盖关于身世的丑闻。

  “铁勒王反对巫蛊,认为巫族所行之事绝非道统正途,从头至尾就不赞成土奚律举国上下尊奉巫医,巫医世家倒台大约他是乐见的罢。”

  “若巫医世家存在一日,你的身世便总有被公之于众的可能,若有人以巫族出身指责诟病你不应居于可汗之位,进而引发朝局动荡,绝非铁勒王愿意看到的。”

  还有一点,阿澜没有说出口。

  铁勒王从一开始便认定摩多不堪大任,多年以来他一方面想要破除摩多保守的守成之策想要锐意进取巩固大汗权柄,一方面摩多的猜疑和拉木伦的中伤让他不断失望,想要置身事外安享富贵。

  这样的矛盾心理下,他哪有余力去关心关于摩多身世的旧事,甚至哪怕他将这往事说出,更有可能的结果是被拉木伦抓住把柄反诬他要借助摩多身世企图挑衅大汗权柄。

  若不是此次事出紧急,又有蠕塬伏击用得到阿澜,铁勒定要将此事永远捂住,不许其暴露于阳光之下。

  驻守北境的土奚律狼卫所处之地极为隐秘,四万精锐十数年隐迹于土奚律北境的雪原之中,从未被人发觉。

  这一日夜间,例行向南巡哨的斥候发现有人在远处举火求救,便立时向上峰汇报。

  待中军狼卫营到达举火之地时,却见只有一名年轻人在车帐中拥被酣眠。

  车辕上并未见套车的马,显而易见是车夫举火发出信号之后,便骑马离开,独余了车篷中的年轻人在车内沉睡。

  狼卫叫醒年轻人之后,勘验了兵符,才知道此人便是当今摩多可汗。

  四万狼卫精锐整顿拔营,与摩多可汗一起火速奔赴泉上城驰援。

  一时车马滚滚声如惊雷怒涛,无人注意到黑夜之中有一人一马远遁在密林深处看着这一切,直到摩多成功领兵向南飞驰,自己才放心地打马离开。

  那一人一马一路向东飞驰,去寻找自大宸西出塞上,向自己奔赴而来的唯一亲人。

  摩多与北境狼卫马不停蹄奔袭至达泉上城外,时间刚交了辰时。

  这远道而来的疲惫之师,甫一入城便见到金帐方向浓烟滚滚,待一众人奔袭到近处,只见发疯嘶叫着的火马在帐外奔突踩踏,眼前的叛军只剩数百残军在拼死挣扎。

  叛军一夜攻寨未遂,未等到约定好的援军前来,又刚刚经历了火马阵的冲击,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已在崩溃边缘。北境狼卫好整以暇,以四万虎狼之师围攻数百残军,直如猛虎捕食一般,瞬息之间便结束了战斗。

  值此大胜之时,可汗金帐内外的幸存者无不欢腾雷动高呼万岁,祝祷他们得到天神庇佑的大汗永生永世护佑其子民福祉。

  自摩多返回金帐,四万北境狼卫自于泉上城外扎营等候封赏,金帐内外至此才仿若有了主心骨一般,开始整理和修复满是疮痍的大汗营帐。

  最动人的莫过于义成可敦和摩可里亲王见到摩多可汗安然回帐,母子三人抱头痛哭,涕泣不止,天家亲情令观者无不哽咽动容。

  当然没有人知道,在含泪送走在金帐经历惊怖一夜的义成母子之后,摩多回到金帐内便秘密招来心腹侍卫问道:

  “他们母子来金帐内做什么?听说本汗受伤难道就没有可疑举动?”

  那侍卫十分忠心,只将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摩多,后者阴翳的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想来刚得知本汗遇刺受伤之时,千方百计要进账是为了确认伤情,她定然希望我伤重不治。之后发觉拉木伦王已反,情知自己母子无法逃脱,这才演出了这慨然赴死的好戏罢——不然,为何一开始不忙着替本汗主持大局,维持金帐内的秩序,以防宫人生变呢?”

  那侍卫听他说的露骨,再看他面色不善,自己也是冷汗涔涔,只垂首站在一旁不敢答话。

  心内却是一阵嘀咕,这所谓天家情分原本竟是这样淡薄,那一对母子心心念念想着大汗伤重不治好趁机上位,他的大汗又何尝不是在窥探到叛乱先机之后先行出城去搬救兵,而将继母与幼弟留在城内,死活不论。

  “我有一件秘事交与你办理,那巫医阿澜,想必你还记得他容貌。你暗中到北境慢慢搜寻,若见到此人,可当即处死,之后再报与我知晓——此事为绝密,你亲自去做,我才放心。至于其他人问起,你自己找个由头去搪塞,切记低调行事,不要在其他人面前露出破绽。”

  第68章 风定(2)

  恰好帐外有人来报,言铁勒王自领了狼卫平定乌洛变乱,又于城外大小通道上布下岗哨,刚刚拦截了易装出逃的拉木伦王,正待入帐觐见。

  摩多欣然诏铁勒王入帐觐见,吩咐侍卫传出口谕,拉木伦谋逆一案由铁勒王全权处置,自己与拉木伦王恩断义绝,此生不再相见。

  铁勒王刚入帐站定,待要依照礼制下跪叩拜,摩多却一把撑住他手臂,自己顺势跪拜下去。

  “摩多今日才知老王叔待我之真心,待土奚律举国之忠心,摩多从前糊涂无知,这里先向老王叔叩拜致歉了。”

  铁勒自进了金帐便发现阿澜未随摩多一同返回,心下便知阿澜定是说出全部实情,而多半也看出摩多的狭隘凉薄,自己寻了时机遁逃了。

  果然一进帐内摩多丝毫不提阿澜,也未言及阿澜所牵扯的旧事,他心下更是确信摩多已然知晓全部事实,如今只想掩盖过去不想再被人提起。

  见他一番做作,无非是想拉拢麻痹,希望他安于当前的礼遇,将往日旧事尘封于土,永远不要再提起。

  心里虽然对他的自私和胸襟万分失望,但眼下的时局以及自己的心力已经不允许再于汗位之争上多做计较,土奚律国主便是眼前的摩多。

  铁勒王心中长叹一声,做出十二分的惶恐状,伏在地上哀哀祈求道:

  “大汗折煞老臣了,护主卫国是老臣应尽之分,永远都是。”

  摩多满意地看着今后土奚律国内仅存的一等一权臣跪拜在身前,接受了自己给的台阶。

  仿佛刚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摩多扶起铁勒王将他按在金帐内的胡凳上问道:

  “本汗带北境狼卫进城之后,金帐外的叛军已经被一群火马冲的七零八落了,可是老王叔的手笔?”

  “什么火马阵?老臣安顿好乌洛乱民之事便听说大汗的狼卫已经进了城,是以老臣便分兵在外设岗哨拦截逃亡的叛军,老臣带的那部分进城的狼卫进入金帐之后大汗的人已经肃清了叛军,并未见到什么火马阵。”

  “那是谁?如今在泉上城内,有谁愿意襄助本汗守护金帐,铲除拉木伦王之叛,并能谋划出如此手笔?”

  铁勒王与摩多骤然一惊,二人瞬间对视一眼,心内都想到了一人。

  “林世蕃!”

  “这……大汗,王爷,小人恐怕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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