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聊赖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我起身走到了窗前暖暖的夜风穿过铁窗徐徐扑面让我的脖子痒痒的我使劲把脑袋往铁窗外拱了拱心想如果我的脑袋能钻出去那么身子也应该能出去那样我就可以趁着天黑钻到窗外然后贴着墙角钻到冬青里去在里面观察好了就瞅个空子往大门那边跑恰好站岗的大兵正在打瞌睡我“嗖”地窜出了门外门外站着一位沂蒙山红嫂那样的美女美女一见我长得面目清秀顿时就有了一点儿想法娇滴滴地冲我使媚眼:大兄弟跟我來我躲在她的身后三两步就奔上了宽阔的马路然后红嫂就把我领到了她的家里安顿我躺在她温暖的泛着暧昧香气的床上羞羞答答地去厨房给我熬上了鸡汤一般情况下她会边忙活边唱沂蒙小调:炉中火放红光我为亲人熬鸡汤填一把蒙山柴炉火更旺添一瓢沂河水情深意长愿亲人早日养好伤为人民得解放重返前方……
“大兄弟我回來了”金老头的一声招呼打断了我的遐想
“老金杨队问你什么了”我慌忙转过身來把他拉到床上坐好
“沒问什么就是让我认罪服法不要不服判决这些事儿”
“你沒说上午我们跟你谈话的事儿”
“说了我说有两个当官儿的犯人‘熊’了我一顿他光笑沒说什么就走了”
我放下心來递给他一支烟金老头连连摆手:“我不会抽烟”
我把烟给自己点上猛吸了两口稳定了一下情绪接着问他:“把你分哪儿去了”
金老头说:“杨干部说让我先去磨床组呆着还沒给我安排跟着谁干活儿呢”
我扔了烟头抱起他的铺盖塞在他的怀里:“好吧你去吧有什么困难就來找我”
看着金老头的背影我很高兴一直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一下子沒了好啊看样子这一关暂时算是过去了嘿……我的这声“嘿嘿”还沒完全发出声來就听见走廊上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好像是林武的大嗓门在冲谁嚷嚷什么坏了这家伙是不是跟侯发章动上手了我疾步抢出门去
走廊头上吵吵嚷嚷围了一大群人林武指着围观的人群大声吆喝:“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回去”高高的个子站在人群里显得有点儿鹤立鸡群
围观的人还在“嗡嗡”地往前拥挤大虎像一个电影里驱赶村民的汉奸用力往外推那些看热闹的人:“都回去都回去有什么好看的再不回去我一个个扣你们的分”
我连忙跑过去拉林武:“林子你这是跟谁呐……”
老辛涨红着脸过來拉我:“你快劝劝他这家伙犯神经病了”
林武甩开我冲上來一把拉了老辛一个趔趄:“你别他妈的装好人现在沒人相信你啦老四你先回去等着今天我不把这事儿弄清楚了不算完”转过身來冲老辛大声嚷道“老膘子來吧爷爷我不怕你”
怎么回事儿我有点儿发蒙用身子隔开老辛和林武对老辛说:“辛哥怎么了这是”
老辛的脸涨得像猪肝一甩头往我的屋里“咚咚”地走:“你跟我來”
刚坐下林武就扎煞着膀子闯进來了:“老四沒你什么事儿你先出去我跟辛哥谈谈”
我坐着沒动征询地瞅了老辛一眼老辛烦躁地冲我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
林武怎么会跟老辛顶上了走到门口我瞪了林武一眼:“别冲动”
站在门口四下打量了一下走廊上已经什么沒有人了只有大虎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满腹心事的往我这边看
我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來一下大虎颠颠的跑了过來点头哈腰地站在我的身边
我问:“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大虎闷闷地说:“咳还能有什么事儿林武发‘膘’了呗你说林武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呢都是要走的人了刚刚他在厕所里把侯**好一顿臭揍揍得那家伙直叫娘也不知道侯**跟他叨叨了些什么然后林武就气冲冲的上老辛屋里去把老辛拖出來就骂上了”
这事儿有点儿蹊跷林武朝老辛发的什么火我推了大虎一把:“回去老实呆着去别探头探脑的乱看”
屋里林武大声地跟老辛嚷嚷着什么
宫小雷站在他们组门口朝我招手我站着沒有动弹歪歪头示意他过來说话
宫小雷刚要挪步大虎就冲他嚷嚷上了:“回去回去不准随便出门”
宫小雷看也沒看他弯腰拣起一只拖鞋“嗖”地向他砸过去
大虎往旁边一跳瞪着眼睛朝我喊:“四哥他打人”
宫小雷赤着脚要去撵他我一把将他拉了回來
大虎躲在厕所门框的后面恶狠狠地盯着宫小雷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來
宫小雷过去拿他的拖鞋大虎以为宫小雷要去收拾他尖叫一声撒腿窜进了厕所里头
我害怕再出什么事情一溜小跑追上前把宫小雷拉了回來
宫小雷歪着头冲我笑了笑:“沒事儿四哥我还不至于膘到那个份儿上他不就是一个臭迷汉嘛打他脏了我的手”
站在值班室对门我问他:“刚才你找我干什么”
宫小雷趴在我的耳边小声说:“你可得注意老辛刚才你沒出來林武跟老辛吵架我一直在旁边听着林武说是老辛‘鼓弄’侯**贴的大字报老辛支吾了半天也沒支吾出个所以然來”
好家伙果然是这样刚才我就有了预感要不林武跟老辛翻得什么脸我侧耳听了听值班室里的动静里面林武还在大声嚷嚷着什么老辛沒怎么说话门缝里冒出了一阵阵的烟雾我回头对宫小雷说:“这事儿你别搀和等弄明白了再说”
宫小雷把脖子挺得像根棍子:“我觉得林武说得沒错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嘛我打听过了老辛是个肚子里有牙的主儿他为了早点儿回家连他爹都不认呢听说去年有个伙计跟他一块儿喝酒后來让人家给‘戳’了他一看不好直接就找队长承认了把那个伙计给栽进去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打断还在喋喋不休的宫小雷抱着头蹲在了地下脑袋阵阵发晕
宫小雷在我的旁边站了一会儿从我上衣口袋里摸了半包烟转身走了
值班室里安静了许多不多一会儿林武开门出來对我点了点头:“老四你进來”
老辛盘腿坐在我的床上冷冷地扫了我一眼:“告诉我你跟林子说什么了”
我很纳闷我跟林武可从來沒说过你什么呀我站在他的对面问:“辛哥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我就是想问问林武刚才为什么突然对我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怎么知道呢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想打听”
“兄弟你可得有点儿数哥哥劝你一句祸从口出啊”
“这里沒有胡四什么事儿”林武一把将我按在床上余怒未消地对老辛说“你是不是在和稀泥沒用先别叨叨别的你就跟老四说说是不是你让侯发章写的大字报现在首先应该整明白的就是这事儿干了就说干了沒干就说沒干别在这儿装小纯纯”
老辛好像对林武很无奈用手在自己的眼前拂了一把讪笑道:“林子你是差几天就走的人了我希望你不要再搀和什么事儿……呵老四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就不瞒你了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我承认我跟侯发章说过一些关于你的牢骚话可是为什么呢因为你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在这里这叫‘砸巴’人知道吗”
这话我听得如坠云雾哥哥你这是说了些什么我胡四什么时候说过你的坏话了
林武瞪了我一眼:“别害怕在我的面前谁也别想‘乍翅儿’”
老辛把脑袋仰了起來看上去有些居高临下:“胡四问你话呢说呀”
我有点激动腾地站了起來:“老辛你把话说明白点儿我在背后说你什么了”
老辛不屑地扫我一眼从容地下床穿起了鞋边穿边说:“沒有证据我是不会冤枉你的林武我就不跟他叨叨了他要走了我不想再跟他打太极拳了至于你我还准备好好跟你练练呢”
看着若无其事的老辛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说实话在这之前我一直很尊重他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我拉住了正要往外走的老辛:“辛哥你先别急着走无论如何得先把这事儿弄清楚了再说”
老辛转回头來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苦笑道:“有什么意思呢这样做”
听他这意思还是我错了我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呆呆地站在当地发懵
林武往外推了老辛一把:“你先回去吧这事儿我也不算完”
门“咣当”一声关死了随后传來老辛的一声咋呼:“公鸡精看什么看滚回去”
外面很静老辛好像是踮着脚尖回去的大虎摇晃钥匙的声音显得格外尖厉好像要钻透我的耳膜我呆立门后不知所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听着墙上钟表“吧嗒吧嗒”的走动声我欲哭无泪……这里关着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屋里间或有一两只越冬的蚊子从我的眼前掠过发出刀剑破空的声音阵阵厕所的臊气不时飘过來空气也仿佛凝固了我的呼吸在一瞬间变得沉重起來我摸索着走到窗边外面漆黑一团闭一会儿眼睛我发现远处有几粒灯影鬼火般跳动风停了雨声淅沥整个监狱寂静而凄凉我神情恍惚仿佛身陷鬼域到处都是怨毒的眼神和阴冷的笑声大神与小鬼都躲在阴暗之处含沙射影伺机而动一些人在狞笑一些人在**一些人从陷阱中爬出转眼又跌进一个新的陷阱每一个角落都滴着黑色的血……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林武在无精打采地看我四目以对都是面无表情
雨停了一阵风吹进來我忍不住抖了抖感觉全身冰凉
林武横着身子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忽然冒出一句:“你真的沒跟宫小雷说过老辛什么吧”
我过去坐在他的旁边用手推了推他:“你们怎么还把宫小雷给扯进來了先别说余外的你就跟我说说刚才你跟老辛到底是怎么了”
林武坐起來顺手捞起老辛丢下的烟袋子撕了一长条报纸边卷烟边说:“不是我说你那些不够碟子不够碗的小痞子你以后尽量少搭理他们不值”
我说:“别废话你先说你跟老辛都叨叨了些什么再说”
林武猛地把卷好的烟**嘴里:“说实话吧我早就看老辛不顺眼了我就是想找个事儿‘攒’他一顿这个老混蛋压了我好几年临走我要出出这口恶气”
我拿出火柴给他点上烟接着说:“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你就说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吧”
林武猛吸了一口烟顿了顿说:“还不是因为你刚才我把侯发章叫出來还沒怎么揍他呢这小子就软了吐噜吐噜就把自己‘摘巴’了个一干二净”
我说:“这些我大体已经知道了是不是他说是受老辛的指派”
“呵呵沒错”林武干咳两声抬手把烟扔出了窗外表情痛苦地嚷道“什么破烟这是狗日的老辛穷得连烟卷都抽不起了还找事儿……谁指使的你明白了吧那我就不多说了反正我听完了就直接把老辛拖出來了再以后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我还是不明白:“既然老辛也承认了是他指使的为什么还这样难道他办了错事儿还要倒打一耙不成”
“这你就不懂了你想想我在那么多人面前‘造’他他能不上火吗人家这是拿你当个台阶下呢……刚才他说的话全是吹牛逼他敢跟谁练练放心只要我林武还在这里一天反不了他”
好家伙这又吹上了我还真沒看见你怎么猛呢以前被老辛呵斥得不轻你不是也照样灰溜溜的我闭上眼睛不再看他蔫蔫地说:“我倒是想让你罩着我可是你一拍屁股走人了我还不是一样的挨搓揉我谁也打不过只有挨揍的份儿”
林武衣服也不脱直接钻进了被窝:“好了做个好梦养足了精神明天等着杨队还得找你呢”
是啊排骨的事情还沒处理完呢……也不知道杨队会不会饶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