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
宋澈径直吐出了一个名词，道：“如果我没估算错，林教授刚出生的时候，曾经被诊断出患有先天性巨结肠，还做过了造瘘手术。”
“”
林东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
艾莫尔在旁追问道：“林，他说的都是真的？”
林东点点头，又沉吟片刻，道：“你查过我？”
“林教授也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和那位华小姐如出一辙。”宋澈喟然一笑：“我们隔着一个太平洋，关于你的信息，全是向公众披露的，你的生活隐私，应该不在其中吧？”
“那莫非是你用了中医的望闻问切？”
“有一些，不过更多的是观察你这几天的饮食喝水习惯，还有说话的频率。”
宋澈道：“另外你有时会无意识的抚摸腹部，种种蛛丝马迹，都可以验证你的肠道功能仍然有异于常人。”
“正因为如此，你在如厕方面有特殊的要求，自然不愿意再坐车，经过长途跋涉去远郊，我没分析错吧？”
林东微微倒吸了一口气，再看向宋澈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
变得严肃、认真，乃至惊奇！
“你还看出了什么？”
“还有一些信心，但全是我想当然的猜测。”
宋澈道：“林教授，你对中医学，应该是比较抵触反感的吧？”
“说说你的判断依据。”林东脸上的兴致愈发浓烈了。
“根据披露的信息，你的祖父曾经是唐人街有名的中医，其实你的肠胃问题，若是靠一些中药长期调理，明显能得到改善，可你只一直用特效药缓解病症，这里头明显有些故事。”宋澈缓缓道：“依我猜测，当年你被诊断出先天性巨结肠，你祖父应该曾经反对将你交托给西医手术治疗，而是用了中医的偏方，这非但没有治好你，还延误了你的病情，因此，你和你家人，就此对中医反感排斥，不知道我说的是否正确？”
“很正确，一点不差。”
林东点头道：“唯独有一点，我要纠正，我本人对中医其实并不排斥，我排斥的，是那种盲目自大的糟粕医学。”
“中医，迄今为止在华夏乃至国际上，都还没得到广泛认同，归根结底，一个是中医的大部分学术，已经不合时宜了，另一个，则是庸医太多了，最起码我是没见识过真正有本事的中医，包括我祖父。”
当年，林东刚出生没多久，由于排便问题，被诊断出患了先天性巨结肠，如此紧迫，林东的中医祖父却仍执拗的要用中医治疗孙子，给林东用了石蜡油等偏方，病症一度有所缓解，但没多久就急转直下，当林东的父母亲抱着孩子跑去正规医院，负责医生不止训斥了林东的家人，还直接报警！
最后，林东经过造瘘手术，保住了性命，却也留下了后遗症。
而林东的祖父，也因为违规行医，遭到了牢狱之灾。
自那以后，林东的家人就明令禁止他涉足中医学。
“但通过你，我对中医学略有改观，你跟sherry说的差不多，算是个有出众实力的医学天才。”林东自见面以来，头一次给予了褒奖之词。
“sherry？”
“就是华无双。”
林东道：“我和她是大学校友，近些年，在工作上也时有合作，此次来华投资建厂的事宜，也是她牵头的。”
“话说回来，我的私事，跟我们此次的磋商洽谈又有什么关系？你该不会是打算用这个作为把柄，让我推动将项目放到你们云州吧？”
“根本不可能，林的健康报告，我们早就知道了。”艾莫尔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道：“年轻人，我们只会选择最符合我们利益的地方投资，说得再直白一些，你们云州开出的条件，目前并没有展示出太大的吸引力。”
“首先，我之所以提及林教授的身体问题，只是想阐述一个观点：无论看病，还是投资，都得甄选出最符合自身的那一家。”宋澈从容不迫的道：“至于招商条件，很抱歉，我不是主事人，在团队中并不具备林教授那样的决策权，事实上，我只是一个空有虚名的小卒。”
“那你跟我们说这么多，是浪费我们的宝贵时间。”艾莫尔皱眉道。
“不，我在给你创造一个利益最大化的宝贵机会。”宋澈道：“招商条件，你们大可以和应市长这些核心领导再开诚布公的洽谈，我不认为以云州政府的诚意，满足不了你们的投资要求，当然，前提是你们的要求是合理合规的，毕竟合作讲究的是平等互利，现在华夏早已不是上世纪那个任人宰割的土地了。”
“但是，我敢保证，出了云州，其他的选址地，距离你们的投资要求会相差得更远。众所周知，生物制药对环境质量的要求很高，要在沿海城市，找寻一个没有受到过工业污染的处女地，本就困难重重，即便是郊区，很多土地也有农药化肥的残留，我查过其他几个城市提供的选址名单，这些潜在选址地的缺陷，无疑比云州的几个选址地多得多。”
“反过来说，现在华夏对环保政策采取高压态度，你们要挑环境好的，地方政府也会严格约束你们建厂对环境的影响，根据我查证的消息，你们准备投建的生物制药项目，存在不小的水污染风险，制造的废水中带菌、有机物含量很高，即CODcr、BOD5含量高，如果不耗费巨资建造污水处理站，直接排入地表水，对环境的破坏将相当大！”
闻言，艾莫尔和李东同时倒吸了一口气。
万万没料到，这个空有虚名的顾问专家，居然将他们的项目内容了解得如此透彻！
要知道，以一般地方政府的尿性，一看有这么大的项目，第一时间基本都是想着如何争取到，至于环境这些负面影响，全然视而不见。
这也是他们敢于“敲诈勒索”的依仗之一。
但现在，宋澈已然完全看穿了他们的伎俩！
第150章 不当舔狗
“关于这些问题，我已经整理汇总成报告，准备向省政府的殷递交，希望他们重新审议关于这个项目落地的可行性。”
宋澈正一点一点的扳回主动权，“一旦省政府采纳，并向包括云州在内的几个城市下达环保相关的招商政策要求，到那时候，供你们筛选的选址范围将大大缩小，至于开出的招商条件，也必然会缩水！想必这一点，以林教授对华夏政府体制的了解，应该心里有数吧。”
林东眯了眼，陡然意识到，这场博弈，已然攻守攻守异势了！
原本，凭借着自身优势，以及对华夏官员的了解，林东有十足的把握，最大化牟取这起项目中的本方利益，甚至可以做到予取予求。
谁料到，一个毫不起眼的官场新丁，有名无实的专家顾问，居然半道杀出，几乎以一己之力扳回了局势！
可以预见，如果瑞辉考察团真的要淘汰云州，一转头，宋澈就会推动云州官方给省政府打报告意见，陈述这个生物医药项目的利弊，尤其是环保方面的影响。
无论省政府的态度立场何如，鉴于现今华夏对企业环保的高压政策，省政府十之八九会采纳意见，针对这个项目，提出诸多环保约束条款。
这就等于给还没落地的项目，提前戴了金箍。
只要瑞辉公司还想继续推动这个项目，就必须在环保设施方面追加巨额投资，以达到政府对环保的严苛要求！
说得通俗直白些：你不答应合作，我也不让你好过！大家互相伤害嘛！
“林，这家伙在威胁我们吗？！”艾莫尔的脸上闪现出怒色。
“不，这是谈判，贵方不也是用这招，想尽可能的从谈判中获利吗？”宋澈笑道：“而我，只是拿出了自己这边的筹码，供贵方权衡考虑，最终，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平等互利、各取所需。”
林东定定的看了宋澈许久，忽然笑了：“看来还是我疏忽大意了，没想到贵方的团队里，还隐藏了你这么一位有真才实学的能人，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容我总结一下，你的意思，就是如果我们不同意在云州选址建厂，你就要断我们的其他路子，你这么阴损狠辣，你们领导知道吗？”
说着，林东瞥了眼其他官员。
奈何一群领导的英水平实在差强人意，他俩扯了半天，仍是一头雾水。
倒是应立的英语还可以，大约领悟了宋澈威逼利诱的套路！
那一刻，应立既心惊又解气。
心惊的是，宋澈玩的这一出太大太险了，万一真把人激怒了，回头向市委领导乃至省委领导告状，他自己丢官罢职也就算了，包括整个招商工作组都休想安生！
可是，不得不说，宋澈能鼓起勇气硬刚这些洋大人，确实挺振奋人心的。
要知道，改革开放了几十年，政府招揽外商，很大部分仍是以“跪求跪舔”的姿态。
这不仅助长了洋大人们的气焰，给了他们肆意压价索利的资本，还牺牲了国民政府的巨大利益，所谓的平等互利，到最后往往成了洋大人们的施舍！
现在，宋澈反其道而行，以更加蛮横无赖的态度回敬艾莫尔、林东等人，先不谈道德范畴，单说心态原则，就很值得称道了！
因此，应立很明智的用国语回道：“抱歉，林教授，我的英不太好，如果您对宋专家有什么不满意，能否用国语陈述一下，我一定不会姑息！”
林东岂会看不出应立在装傻充愣唱双簧，一阵气闷的同时，也终于面露严峻之色。
这是他从踏足华夏以来，从未想到过的困局。
“你们华夏的官员怎么能够这么无耻霸道，在哪投资建厂，是我们的自由和权利，难道你以为光凭你一个小官员，就能挟持我们瑞辉公司嘛！”艾莫尔再次抗议道。
在他的印象里，但凡华夏官员，面对他或者其他外商，多是卑躬屈膝的殷勤态度，连大声嚷嚷都不敢。
而现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官员，竟然敢跟他们堂堂世界医药龙头的高层叫板！
“艾莫尔先生，发火解决不了问题，大家在商言商，谈的终究是利益。”
宋澈泰然自若道。
他早看穿了这些洋大人的嘴脸。
跟他们的祖宗八国联军，几乎是一个模板。
利字当头，若是还秉承着谦谦君子那一套，只会任人宰割。
对于强盗流氓无赖，妥协退让，才是最愚蠢低级的办法。
如果对方耍无赖，自己就得更加无赖！
“你们西方有句谚语，我一手拿剑，一手拿花，全看你们要选择跟我握哪一只手了。”宋澈摊了摊手，微笑道：“林教授，你作为团队的参谋，应该会给出最明智的方案对策吧？”
“你只当一个医生，确实是屈才了，更滑稽的是，华夏的官场体制，还差点埋没了你这个人才。”林东苦笑道：“我看你在这个团队里也没得到什么尊重，要不然你考虑一下，跳槽来我们瑞辉，我可以确保，只要你有足够的才干本事，就能得到相应的待遇和重视。”
“目前这局势，就没必要玩什么离间策反了，毕竟我的国籍还是华夏，在其位谋其政，我为这片土地争取利益，只要不违法乱纪，那都是无可厚非的。”宋澈正色道。
林东点点头，接着他又沉吟了一下，凑到艾莫尔的耳畔低语了起来。
潘局长回过神，哪怕不清楚他们究竟交谈了什么，但看见艾莫尔和林东的恶劣态度，也知道宋澈激怒了对方，当即怒叱道：“宋澈，你在那胡说八道什么鬼话，还不快向艾莫尔先生他们道歉，要是因为此事导致招商失败，你就是罪魁祸首！”
反正他也看出这个项目的失败几率很大了，既然现在宋澈跳出来，干脆就把黑锅往他的头上扣了！
“黑锅，我可以背，但我坚决不当趋炎附势的舔狗！”宋澈沉声道。
潘局长羞怒交集，正欲发作，林东忽然道：“宋专家说得对，此次谈判，本就是基于平等互利的基础上，谁也不必跪舔谁，我很欣赏也很支持宋专家的态度。”
第151章 舔狗不得house
潘局长呆呆的杵在那，迎接着周围同僚们的戏谑目光，只觉得双颊都火辣辣的滚烫，仿佛被人连抽两巴掌！
其中一巴掌，自然是宋澈。
另一巴掌，则出自林东之手！
他本来还想借题发挥，通过林东等人对付宋澈，没想到，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两人，居然一扭头就同气连枝了，这到底玩的哪一出啊！
这时候，潘局长不由懊恼起自己没有刻苦学英，以至于现在成了睁眼瞎，由于根本不明白他们刚刚到底在争论什么，无论如何憋屈，也不知道该如何驳斥。
不过，即便是略懂英的应立，也有些摸不清林东等人的心思。
明明态度那么蛮横，结果被宋澈蛮横的怼了一通，不止连响屁都没放一个，还服服帖帖的就范了？！
尤其是执行总裁艾莫尔，虽然脸上还透着倨傲和不满，但明显没了再跟宋澈硬刚的意思。
看来，伟人说得果然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