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栀一脸疑惑,倒是看得独孤昊然有些摸不着头脑,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尴尬地挠了挠头。
“你怎么知道我娘亲把所有东西都留给我了?”
“我亲耳听见义父对福伯说的呀!”独孤昊然笃定地点点头,说起当年柳南栀出嫁那天,他去找义父柳贺,那时因为柳南栀跟家里决裂,柳贺并未去参加婚典。独孤昊然就听见柳贺正在对福伯交代,说柳南栀母亲留下的那些东西,到时候也该全都交给柳南栀了。
“也就是说,你只听见我爹说,要让福伯把我娘亲留下的东西都交给我,但是并没有说是作为嫁妆,或者要什么时候给我?”柳南栀问道。
独孤昊然寻思了一下,好像是柳南栀说的这么个理儿,只是那天正好是柳南栀大婚,他就想当然以为是嫁妆了。
听独孤昊然这么说,柳南栀心头不禁有些揣测,为什么福伯没有把东西给她?是父亲的意思,还是福伯自己的意思?柳南栀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父亲书房后面那个小院子,第一次是被福伯发现晕倒在了院子里,第二次是被福伯的儿子福禄挡住了去路。
原本她也没有多想,可是两件事凑在一块儿,反倒让人觉得有点蹊跷,就像是有人故意不让她接近那个院子似的。
不过,福伯可是父亲的心腹之人,就算他真的有什么隐瞒,恐怕也是为了完成父亲的交代。
正想着,底下人进来禀报,说柳南栀的丫鬟求见。
一会儿,就见薇落苑的丫鬟快步走进来,说是之前柳南栀送去裁剪的布料已经制好成衣送回府上来了,急等着柳南栀回去验收。
柳南栀想起是有这么回事,这些布料还是之前她入宫拜见珍贵妃的时候被赏赐的,珍贵妃还嘱咐她制成衣裳以备中秋宴会的时候用,于是她赶紧让人送去了城里最好的制衣馆赶制。
眼瞅着距离中秋晚宴只有半个多月了,新衣服也总算是送过来了。
“奴婢瞅着那几件花色都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身,这会儿制衣馆的人正等着娘娘回去试衣裳,她们也好回去复命呢!”小丫鬟眨巴着眼睛说道。
“好,我知道了。”柳南栀点头答道,忽然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她扭过头,看向那个包裹着白骨的包袱,准确来说,那并不是一只布包,而是一件摊开的衣裳。
方才她就觉得这件衣服眼熟,只是没有细想,这会儿小丫鬟提起花色的问题,她才想起来,这件衣裳她曾见寒穗穿过,正是柳南薰和北慕辰大婚那天,寒穗和几名王府下人到落霞庵来接她的时候,那几名丫鬟不断恭维寒穗,还夸她的衣裳好看,寒穗得意洋洋地说是自家主子赏赐的,所以柳南栀便多留意了两眼。
现在她虽然想不起来寒穗被自己关进平房里那日穿的是什么衣服,不过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件衣服就是寒穗的!否则,事情不至于那么巧合。
看来,这些白骨和寒穗的失踪,恐怕的确有关。但方才她已经检查过那几副骸骨,根据盆骨等判断,都是男性,寒穗肯定不在其中。
难不成,寒穗当真把那几名刺客反杀了?可仅凭她一人,别说要打过这么几个杀手,就是杀完人之后,要处理尸体,也很难啊。
柳南栀把心头的怀疑私下跟独孤昊然说了一下,然后便回到薇落苑去试衣裳。其实都是量体裁衣,尺寸没什么问题,一件外装配上配套的里衣,一件件换下来倒也麻烦,所以主要是看款式和花样是否合她的心意。
毕竟是花了大价钱请的最好的秀坊师傅做的,柳南栀也没有挑剔,便把衣服都留下了。
柔儿指着其中一件桃色的襦裙说道:“小姐,这件桃红色的倒挺好看!”
“好看是好看,也不似寻常的桃红色一般过于艳丽。不过,整件衣裳的款式有些小气了,做常服倒还可以,但不适合穿着去参加如此正式的中秋晚宴。”柳南栀拿起整套衣裳在身前比划了一下,又叠好放了回去。
柔儿嘟着嘴巴点了点头,“小姐你一向就不喜欢这种粉粉嫩嫩的颜色,总说只适合十六七岁的的少女,可是你十六七岁的时候也不喜欢,反倒是孔小姐向来喜欢桃色和粉色呢,所以以前家里给做的那些颜色粉嫩的衣裳,你都偷偷拿给孔小姐穿。”
柔儿露出一抹想起往日趣事的笑容,也不忘打趣一下自家主子。
被柔儿这么一提,柳南栀也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情。
“是啊,毕竟我是闺阁小姐,不能像别家的公子一样去上私塾,加上我的脸又是这样,轻易不愿意见人,所以爹爹就亲自去请了宓都城里最知名的国学大师孔夫子来给我教学。夫子征得爹爹的同意,在他教学的时候,让他的女儿姝妤与我一同听课。姝妤这丫头,倒是跟别人不一样,从来不嫌弃我是个丑女,还真心把我当朋友看待。可后来她娘亲患病卧床,她须得每日侍疾,不能再来跟我一起听课了,这一去多年,我是好久没有见过她了。”
柳南栀遗憾地叹了口气,这些昔日旧友,要么像柳南薰这样,从一开始就是假意接近,到现在彻底地背叛,或者是像孔姝妤这样,散落天涯,还有些是军中的旧友,要么已经战死沙场,要么还在前线为国尽忠,而像独孤昊然这样还留在她身边并且能够彼此依靠的,真的不多了。
“对了,马上到中秋节了,以前爹爹在世的时候,每年都会送点礼品到孔府去以示慰问,父亲去世之后,这件事好像交给福伯去做了?”柳南栀念念有词。
柔儿赞同地点头,“没错,这两年都是福伯亲自去的,说是小姐你的师父,那就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绝对不能怠慢!小姐你去年在山间的村里无意中得了一本失传已久的古本,不是还特意让奴婢赶着中秋给夫子送过去了吗?奴婢正好碰到福伯呢!”
虽然孔孟德已经好些年没有给柳南栀讲学了,但两家的来往并没有断,包括柳南栀自己,也对夫子十分敬重爱戴,即便自己被困在山上,也要让柔儿替自己跑一趟。
“现在请孔大夫子讲学,还是那么难吗?”柳南栀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柔儿不明所以,不过主子这么问了,她还是思索了一下,虽然这些年来她们住在山上,不过她也不是完全与世隔绝,尤其是柔儿,有时也要下山跑跑腿,所以对市面上的消息了解得比柳南栀要多一些。
孔孟德不止是在宓都城,而是在整个大宛都是赫赫有名的国学大师,想听他讲学的人不计其数,若不是柳家和孔家还有些旧交情,当年便是堂堂的镇国公柳贺亲自出马也不可能请得来这位大夫子给柳南栀做师父,而且为了顾及柳南栀的“颜面”,每次都是夫子亲自上门来。
幸而夫子也觉得柳南栀是个不错的孩子,又跟他女儿姝妤投缘,倒也跟柳南栀结下了深厚的师徒之情。
“前两年,我被打发到山上,不被允许下山,让你代我去行礼也就罢了,如今我既然身在宓都城内,自然要自己去一趟了。说起来,我也有好几年没见过师尊了,是该去拜会一下了。”柳南栀说着,指了指桌上那件桃红色的衣裳,让人给包起来。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朋友的喜好是不是还跟从前一样。
包好衣裳,柳南栀泡了个澡,刚穿上衣服,就看见雨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嚷嚷着:“不好了,王妃娘娘,不好了!”
柳南栀瞥了她一眼,瘪嘴说道:“好好说话,别一惊一乍的。我不是让你去贾府,帮我给心酒传话吗?这又出什么大事了?”
“没有,不是贾姑娘的事,王妃娘娘的口信奴婢传到了,贾姑娘也答应了,下次去陆府行诊的时候会叫上王妃娘娘一起。奴婢说的不好了,是刚才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往咱们王府来,嘴里嚷着什么‘就是骄阳王府的人’,还有说我们太欺负人了,一定要讨回公道之类的话呢!”雨桐一脸着急的模样。
柳南栀微微皱眉,有点不太相信,可柔儿也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丫头,之前也有过那假冒军属讨要补贴的闹剧和太子带侍卫硬闯的事情发生过,前车之鉴,未必不可能发生,于是仔细问道:“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到王府来闹事?你说清楚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行人中的闹腾得厉害的,奴婢也不认识,不过看他们都有统一的着装打扮,而且都是武夫,好像是谁家的奴仆。不过跟他们同行的,还有宓都衙门的捕快呢!”雨桐特意加重了语气,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之前柳南栀被宓都衙门的人带走的事情,这才过去多久啊,怎么宓都衙门的人又冲着王府来了?
可那梁鸿君已经身陷囹圄,等着被问罪了,应该不至于还能把刀子伸到王府来。
那会是什么事呢?
柳南栀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想到雨桐描述的那行人,好像是哪家府上的下人,顿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猜测,赶忙对雨桐说道:“我出去看看,你去南院通知小墨影,让他出来护驾!”
“是!”雨桐生怕发生大事,连连点头,一点也不敢耽搁地就跑向南院去了。
柳南栀整理了一下衣冠,特意换下了身上的素衣,穿了一件看上去比较雍容的华服,这才往前院走去。
等她到的时候,王府的门卫和宓都衙门的捕快,还有一群下人打扮的武夫,在大门口对峙起来了。
柳南栀定睛一看,那些武夫的装扮,果然和先前在路上看见的户部尚书张府的下人的装扮相同!
敢情这是在路上欺负了人还不够,竟然上门找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