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慕辰也没料到柳南栀轻得跟纸片一样,随手这么一拉,她就一头撞进了自己怀里。她像一只小兔子一样趴在他的胸口,狼狈地抬起头来看向他。
目光相接的一刹那,北慕辰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
他这是怎么了?
北慕辰掩饰着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露出冷笑的神情:“你倒是比本王想的更迫不及待。”
“……”柳南栀看到北慕辰紧紧皱起的眉头,不,应该说是不怀好意的讽笑,顿时回过神来,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
他这什么嫌弃的眼神啊!
谁知北慕辰好像看出她的窘迫,竟然一把搂住她的腰,不让她起身。
妈蛋!这是还没看够她的笑话呢!
“你放开我!”柳南栀用力从北慕辰怀里挣脱出来,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看着柳南栀的背影,北慕辰不自觉地敛起脸上讽刺的表情,抬起手轻轻地按住胸口。
完了,他的胸口肯定是被柳南栀撞坏了,心脏猛烈地跳个不停。
这个女人的脑袋,是石头做的吗?
北慕辰深吸了一口气……
外面,起风了。
柳南栀回到薇落苑,瞧了眼怀肃,看他情况还算正常,她也放心了,催着柔儿先去休息。现在只要她不在,柔儿就跟监视器一样钉在怀肃旁边,今天从早上到下午了,她也没怎么休息。
过一会儿雨桐也敲门进来了,一进来就翻箱倒柜,拿出医药箱,然后按着柳南栀坐下来。
“娘娘,奴婢听说你受伤了!你快坐下,奴婢给你上点药。”
柳南栀举着胳膊,一脸茫然地说道:“我的手在军营里包扎过了……”
“奴婢不是说手,是肩膀!”雨桐说着,不顾三七二十一地扒下柳南栀的外衣,果不其然看见柳南栀的左肩上有一大块淤青。
虽然雨桐已经很小心,但没想到柳南栀肩上的瘀伤有这么大一片,还是被碰到了。
“咝——”
柳南栀吃痛地倒吸一口气,吓得雨桐手都颤了。
“真的伤得这么重!”
柔儿看到柳南栀身上的瘀伤,顿时吸了口气,一副斥责的口吻:“小姐你受伤了?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一点小伤而已,我一会儿自己煮个鸡蛋揉两下就好了。”柳南栀本来想让柔儿好好休息,没想到雨桐进来把她给揭穿了。柳南栀只好尴尬地笑笑,敷衍过去。
“先上药吧!”柔儿赶紧说道。
雨桐赶紧拿出一堆药来,一层一层地给柳南栀敷上。
“不是,你是怎么知道我受伤的?”柳南栀怕独孤昊然会担心,方才在军营里憋着没说,回来也没人发现,可雨桐这还没见到她呢,怎么就知道她受伤了,而且还这么确定是左肩膀?
雨桐敷药的动作一滞,转了转眼珠,赶紧说道:“诶?是……是墨统领跟奴婢说的。”
原来墨影注意到了?
柳南栀叹了口气,刚才她在惩戒室的时候的确疼得有些难受,忍不住摸了一下肩膀,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动作,都被墨影看在眼里了。
处理好瘀伤,柔儿不让柳南栀再乱跑,非要摁着她好好休息。柳南栀没办法,只好躺下小睡了一会儿。
冷……
一股寒意侵袭,好像是从骨髓里渗透出来的。
柳南栀仰着脸,无尽的夜空中飘下一片雪花,轻轻地覆盖在她的眼睫上,凉凉的。她睁开眼,看见空茫茫的长空下飘落着鹅毛大雪,她一个人站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里,四周都是看不见尽头的黑夜。
万籁俱寂之中,突然响起遥远的杀伐声,排山倒海,轰鸣而来。
脚下厚厚的积雪里,突然不断地渗出血珠子,越来越多的鲜血涌出来,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将她包裹其中。她恐惧地想要逃跑,可是双腿怎么都无法动弹,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脚底下的血河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突然一只手猛地抓住她的后脚踝!
柳南栀掉转头,看见一个身穿残破的铠甲、浑身是血的男人,向她伸出求救的手。
“啊!”
柳南栀惊呼一声,陡然从暗夜中惊醒,睁眼看见傍晚的霞光穿过帷幔落在手边,淡淡的温度熨烫着冰冷的手指,这样柔软的触感好像才让她感觉到自己活着,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做噩梦了?”层层帷幔外传来清冷的男声,甚至有点嘲讽的意味。
虽然这人没张过几次口,可柳南栀还是听出怀肃的声音。
上次这丫做恶梦,她好心帮他,他咋还记仇呢?居然张口就把话还给她了!
柳南栀懒得理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往外间走去,看见躺在屏风后说风凉话的怀肃,白了他一眼,嗔道:“受伤都堵不住你的嘴!”
说完却怔愣了片刻。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啊?
说完,柳南栀瞥了一眼在旁边打盹儿的柔儿,幸好没有吵醒她,赶紧蹑手蹑脚地往门口走去。
“又要去哪儿啊?”背后幽幽地响起一句。
柳南栀刚把门拉开一条缝的胳膊顿时僵住了。
“浑身上下都是伤,还不肯歇着呢?”柔儿撅着嘴,叉着腰,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那个……”柳南栀的脑子就像一个被抽了一鞭子的陀螺,瞬间开始飞速旋转,“我听说后院的小九最近去上私塾了,我想去看看。”
“小九上私塾了?”柔儿疑惑地嘟囔,毕竟这下人的孩子哪有几个能上得起私塾。
“嗯。我也是刚听说的,好像是北慕辰亲自下的令,把人送到私塾里去的。”柳南栀本来只是随便扯个借口,不过既然柔儿接上了,她也就顺着话往下说,不然今天是别想出门了。
“王爷对下人还真是上心。”柔儿嘀咕了一句。
“那我就先……出门了。”柳南栀赶紧脚底抹油。
不过既然自己提起了这一茬,那就顺路去看看也好。
柳南栀想着便走到了后院,谁知就听见小九的声音:“爷爷,我真的不去了!”
“王爷为了你可花费了不少心思,那私塾可是多少普通人家都去不成的,咱们这当奴才的能进去,那就是祖上积德了啊!你怎么能说不去呢?”老周头苦口婆心。
“我们做奴才的,就好好做奴才,念书有什么用?”小九的口气有着超越自己六七岁年纪的成熟。
“你要不念书,就得一辈子当下等奴才,你真想就像现在这样生活一辈子吗?”
“当奴才就当奴才,反正我们这种人,早就注定了当奴才的命!”小九嘟囔说。
“你!”老周头气结,继而恨铁不成钢,“你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不听话?你想气死你爷爷我啊!”
说着抬起手狠狠地在小九身上拍了两下。
“你给我去私塾去,快去!”
“我不去!”小九倔强起来,竟然跟爷爷唱起反调来,任凭爷爷怎么打他,他都不肯松口。
柳南栀刚在门外断断续续听到一些,这会儿才赶紧冲进去,将小九拉开。
“怎么了,这是?”
她把小九护在身后,老周头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敢再动手。可是老周头哼哧哼哧地喘着气,显然一副气坏了的模样,柳南栀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爷孙俩这么吵闹,也是第一次看到老周头这般动怒。
“有什么话好好说吧,别动手啊。你们一个老人,一个孩子的,这么吵吵闹闹的,伤着哪一方都是问题啊!”
柳南栀赶紧劝说,好不容易才把老周头的情绪安抚下来,确切地了解到前因后果。
原来是小九今天放学回来后,就说自己明天不去私塾了,老周头也没问出原因,小九就一口咬定了自己不想再去念书,想要留在家里帮爷爷做事减轻负担。
“你这孩子,真是气死人啊!你、你真要气死我……”老周头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拍着大腿抽泣。
“好了好了,周老伯,你也别太急,这件事咱们可以慢慢说。”柳南栀扶着老周头坐下来。
小九看了看被气得抚胸大喘气的爷爷,咬着嘴唇,沉默地端着东西出去了。
“你、你看这孩子……”老周头心绞痛得更厉害了。
“你别着急了,这件事慢慢来。”柳南栀安慰着,“我觉得小九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孩子,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你放心,既然送小九去私塾是北慕辰的决定,就不会那么轻易半途而废的。北慕辰最讨厌做事只做一半了。”
“唉。”老周头叹了口气,连柳南栀对王爷直呼其名也没有在意。
安抚好老周头之后,柳南栀才离开。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王府后院不比其他地方那么明亮,加上有了上次刺杀的教训,柳南栀穿过后院的时候还觉得背后有点凉嗖嗖的。
不过最近王府加强了警戒,唐子墨也已经被抓到了,另一个人又受了伤,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刺杀这种事了吧?
柳南栀加快了脚步,迎面看见俩侍卫拖着一个人从后门的方向走来。
“这什么情况?”柳南栀停下来,指着那人问道。
“回王妃娘娘,这人方才在后门那边鬼鬼祟祟的,行迹十分可疑。墨统领交代了,最近要加强警戒,宁可抓错,也不放过,凡是在咱们王府周边没事瞎转悠的,都带回来问问话。”侍卫仔细交代道。
哦?在王府外面鬼鬼祟祟的?难道是唐子墨的同伙,来打探消息?还是太子府的人,还在紧抓着刺客那条线索不放,派人来盯梢?
柳南栀一边想着,一边打量被抓住的那个人。
那人一脸的络腮胡子,由内自外地透着一股煞气,看着就一副凶相,身上还带着武器,也难怪会被侍卫抓起来了。
听侍卫这么说,络腮胡又是着急又是无奈地澄清道:“我说官爷,小的都说了多少遍了,小的真不是贼!我真认识你们家那个什么副统领,好像是姓……姓罗还是……哎呀,反正我真不是贼,我就是来找他的!”
“少废话!我们副统领怎么会认识你这种人?”
“就是!你肯定是打探到咱们副统领最近回乡探亲去了,才拿他做借口!”
侍卫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否定,那络腮胡急得跺脚:“是你们副统领答应我的,只要我帮他出老千搞定那个人,他就会帮我给妹妹赎身的,是你们副统领答应我的啊!我就是想来问问他,他到底什么时候兑现承诺!你们、你们怎么这么不讲理啊?你们是不是想赖账啊?”
副统领……出老千?
柳南栀听得愣住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