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艰难的抉择]

　　第7节第7章小白云抗婚

　　第二天上午，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

　　恰逢星期天，不要上学，有几家的孩子便搬出自制的滑雪车，在祠堂前的空地上滑雪玩。白蔷和白薇见白明站在家门前张望，冲他喊：“明哥哥，下来和我们一起玩雪好不好？”有几家的大人也在那里凑热闹，这让白明童心大发，他随即换上靴子，去加入他们的队伍。

　　白雪踩在一根竹扁担上，双手撑着一根禾扦，在雪地里滑过来滑过去，不时因阻挡了坐滑雪车的孩子，招来一顿高声的责备，可这丝毫不能减弱她的兴致。见白明站在旁边看，就跳下来，笑嘻嘻地问明哥哥你玩不玩。白明笑着摇摇头。白瑶早按捺不住，上去一把抢过白雪的禾扦，踩到扁担上，没滑多远，就四仰八叉结实地摔在地上。白蔷白薇及一帮姐弟们拍着手起哄道：“白瑶，再来一个！”白瑶揉着屁股，一瘸一拐地站到屋檐下去了。

　　白蔷高声提议道：“我们来玩雪仗好不好？就按夜课班分的组来！”大家立刻赞同，吵吵嚷嚷去清点各自的成员。不一会儿，白雪慌慌张张地跑来报告说，九婶要把白云嫁出去了，白云正在家里哭呢！白明听了大惊失色——在众弟妹里，白云是最聪明也是最有潜力的一个，怎么可以放弃学业呢？！何况她刚满十五岁！大家再无玩雪仗的兴致，愤愤不平地跟在白明后边上九婶家。

　　途中，白瑶告诉白明，九叔几年前病死了，留下一双儿女，九婶有时连买盐钱都要向人借，队上没分粮时，天天红薯煮老瓜，老瓜煮红薯，白云的学费都是八阿公给的，不然早读不成了。

　　看到白明进去，白云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嘤嘤地哭起来。白云乍看上去柔弱单薄，却是一副天生的古典美人之相——白明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心疼不已。九婶苦着脸说对象是一个煤矿工人，年龄是稍大点也就二十九岁，只图白云嫁过去有碗饭吃。见母亲坚持，白云拉大了声音说，要是再逼我嫁人的话我就跳河，我还要读高中考大学的呢！

　　白云将来考上大学是毫无悬念的。白明在靠窗的破凳子上坐下来，思考如何说服九婶。白云紧紧地抓住他的一只手站在旁边，紧张而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此时，他是她唯一的救星。

　　“九婶，”白明犹疑地说，“云妹是一定能考上大学的，她有出息了，就可以很好地照顾家里。至于这几年，您坚持一下，我也会帮您的，挺一挺就过去了。您逼她嫁人，那是一辈子的事哩！退一步说，她还刚满十五岁。”九婶听了哭出声来，道：“我也是为她好，早嫁出去吃碗饱饭！”白云听后哭得更大声了，道：“只要不逼我嫁人，我可以少吃的！妈，我求你了！”听到这话，九婶扑过来，抱住白云痛哭。

　　白云的几个小姐妹见了，也跟着抽泣起来。

　　平静下来后，九婶答应白云，不再提嫁人的事。白明安慰了她们一番，告辞出来。

　　雪，似乎比先前下得更大了。白明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他忽然有了做一遍“家访”的想法。结果令他非常震惊：庄里大部分人家是少粮的。他不能确定，那些阿伯阿婶们若是知道了读高中的花费要多得多，还会不会送孩子上学！

　　他觉得，在这庄里，自己似乎就是一个地主，然而仔细想想，又十分地不像：梅子和自己，是在享受自己辛勤劳动的成果！他感到，在这夜课班里，自己播种的不仅仅是希望！

　　高老师曾经跟他谈起过自己的迷惘：农村的孩子，原本是一个个快乐的躯体，倘若有一天理想被唤醒，他们就一个个都成为痛苦的思想者了。

　　——他也陷入到这种迷惘中了。

　　经过白理家门口，他母亲拎着一个布包赶出来拦住白明，说是一点意思。白明早想好了拒绝的法子，道：“别的人家我都没接呢，单接您的大家会有意见！”白理在烧火煮饭，正要将手中的一只树蔸扔进灶膛里，白明一眼看中了它，笑道：“就打发那树蔸好了，那个我喜欢！”白理母亲笑道：“一个树蔸有什么稀罕的，只管拿去好了！”还要勉强他收下布包，白明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东西只管收起，这只树蔸，比打发什么都强。”

　　梅子见白明出去半天提了个小树蔸回来，取笑道：“谁家这么大方，打发一个破树蔸！”等看清楚了，欢叫着跑过来接住。

　　原来，小树蔸活像一只小老虎，只要稍加雕刻，就是一个很上档次的工艺品。芳芳是属虎的，梅子立刻猜到了他的用意，赶紧去取雕刻工具，说，我去做饭，你先刻着，过一会再来帮你。芳芳在一旁高兴不已，急切地问：“明哥哥，这是打发我的对吧？”白明笑道：“早打发过你的，你又不要，现在倒讨起来了！”芳芳抢过树蔸，道：“我不要你刻！你就当它是一只烂树蔸好了。”白明见她着急了，赶紧解释说是送给你的呢，芳芳见他不像在说谎，犹豫着放下来。

　　白明看着那只小树蔸，忍不住提起白云拒婚的事。白梅和芳芳一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以为还是万恶的旧社会啊，这么小就逼着嫁人！”白明心情沉重地看了两个人一眼，说：“暂时劝阻住了，不过，我答应从经济上帮助九婶。”白梅惊愕地看了白明一眼，随即转身去准备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