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小夜觉得林启华或许是真的有病，当犯起病来，就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但这并不是他可以随意杀人的理由，狄小夜对他升起的一点同情之心被重重压下：“你杀了张艳的事儿，还有谁知道，尤其那副红杏出墙图是谁教你的？”
林启华涣散的视线稍稍集中了一些，但对于狄小夜的发问，却置若罔闻。
“说，谁教你画的那副画！”狄小夜拍案而起。
林启华却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他蜷缩着身子抱住自己，企图换取一丝怜悯。
但他低估了狄小夜的专业素质，狄小夜踱步到他的面前，小声在他的耳边道：“知道吗？以前我是刑警大队长，现在贬职了，你知道是怎么贬职的吗？因为我用了一些不该用的审问手段，你希望我用在你身上？”
狄小夜不过就是嘴上威胁一下。
但显然让林启华产生了浓浓的畏惧，之前审讯的时候他就尝到了一丝厉害，如今狄小夜要动真格的，他哪里招架得住？
狄小夜知道恐吓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后，就开始利诱了：“我知道你自己是因为发病，所以伤害了心爱的人，但是别人呢？那个教你画画的人，你知道他杀了多少人吗？裸衣画魔，也许你没听过这个外号，但是在五年前，他曾是整个南江市女子的噩梦。现如今，他又出来了，他杀了一个老师！同样的手法，潘金莲推窗图，下一个呢，下一个又是谁？”
说到这里，狄小夜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你也有母亲也有妹妹，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裸衣画魔下手的对象就是你的亲人。”
这句话成功引起了林启华的波动，他松动的手握成了一个拳头，张开嘴，但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不过就算林启华什么信息都没有透露，狄小夜也已经得到自己想要得了。因为她刚才的试探，最好的结果无非是林启华直接透露那个引导他的人是谁？而最坏的结果，也可以通过林启华的表现得知，他是不是真的认识那个人。
狄小夜知道她猜对了！
接下来狄小夜便指派警员去排查林启华绘画的交际圈，一一排除，确定最终嫌疑人。
同时负责调查教师段慧敏那边的警员也发来了信息，他说教师当天晚上是被一个很红的人约出去的，她还跟其他老师炫耀过，说微博上一个大v约她出去玩。
但具体是谁就不知道了，因为段慧敏只是提了那么一嘴，毕竟不是正常男女关系，那个大v应该嘱咐过，让她别到处说，免得掉粉。
段慧敏表面上肯定答应了，但是女人的炫耀心那么重，肯定在闲聊的时候得炫一下，让人嫉妒。尤其她还是个离异的女人，肯定要表示自己不仅有人要，而且还是特别有名的人。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们约会的时候，在一个偏远地方打野战，段慧敏为什么会如此爽快的同意。
因为网红大v要人气有人气要钱有钱，找她一个离异的女人，能图她什么呢？
狄小夜让警员从段慧敏微博的关注列表里面查，对方很快发过一个信息来：“狄姐，我当时就去查了，可是段慧敏的微博已经被清空，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好的。”
狄小夜相信裸衣画魔足够谨慎，他肯定会注意到段慧敏的所有社交网信息，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尾巴，那么到底要怎样才能抓到这家伙的尾巴呢？
“不，一定还有什么地方忽略了。”狄小夜重重得砸了下桌子，之前裸衣画魔下手的地方都是封闭的小旅馆，这次却将案发地选在了河边。
偏僻、人烟少，再加上不远处的施工区嘈杂，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但是他选在这个地方，要么说明他很了解这里，要么就是他曾经特意踩点过。
裸衣画魔再次作案的动机，很大原因是被徒弟的不完美作案刺激的，所以他筹备的时间肯定很短，之所以选在这里，一定是因为极其了解。
而且就算段慧敏是傻子，被一个男人大半夜约在偏僻郊外，也会生疑，即使这个人是网红大v。那么一定是裸衣画魔对段慧敏说了什么，才会打消她的疑虑。
“是什么呢？”狄小夜抿唇看向天空，这时候她意识到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也许她用情景再现的模式，可以窥见一些本来忽略到的细节。
说做就做，狄小夜迅速给顾天明打了个电话，这个方法虽然比较奏效，但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因此需要一个她非常信任的人来配合。
顾天明很快接通了电话，明白了狄小夜的意思后，笑道：“你是说，我来模拟裸衣画魔，你扮演段慧敏是吗？”
“对，段慧敏当晚是步行离开学校，学校监控时间显示的是八点十七分，我会在那个时间段出发，并且后面的路她一定是打车的，路上可能会接到裸衣画魔的电话，后面的情节我会一一按照段慧敏的思维方式来进展，在我出发后，我会联系你，而你就是裸衣画魔，请用他的思维方式来接触我，引诱我到案发地点！”
狄小夜只预想了情节的大致轮廓，并没有往深层次去填充，因为这样反而会给真正的情景模拟带来一些阻碍！至于顾天明也是，狄小夜只透露了裸衣画魔的作案手法，心理画像，并且把案发地的资料信息发送了过去，其他可能造成障碍的任何信息，她都没有透露。
因为不经意的细节，才是揭开真相的关键！
在挂电话前，狄小夜特意嘱咐了一句：“记住，今晚八点十七分后，我就是段慧敏，而你就是裸衣画魔，绝对不要提不相干的东西。”
狄小夜的口气非常郑重，郑重到顾天明都微微皱了皱眉，不过他还是点头道：“我明白的，你路上小心。”
交代好这一切后，狄小夜就提前吃了早饭，然后回到警局，从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古色古香的小盒子。
上面写着四个字：入梦存真！
这是她根据《大理寺验伤四决》里的记载配置的一种中药颗粒，在盛唐时期，大理寺高手偶尔会遇到一些难解的血案，这个时候就需要模拟当时的案发现场，来推测凶手的动机和心理，而‘入梦存真散’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开发出来的。
它可以暂时麻痹人的五官六感，产生一种致幻的效果，让人更好地代入他想扮演的角色，从而更为真实得还原现场，让许多细节不经意间浮出水面。
但这种药品也有坏处，那就是吸食得越多，代入得越发真实，后续的情况越不可控。
所以狄小夜只选择了自己吸食，而没有告诉顾天明，这样的话，效果可能没有两个人同时吸食得好，但安全性会高上许多。
做好一切准备后，狄小夜便驱车前往段慧敏工作的学校－－－崇化高中，而且为了逼真，狄小夜还专门买了套段慧敏临死前穿的白衬衫，黑衣长裤，化了妆，就连包也跟她的一模一样。
等她赶到崇化高中的时候，才七点出头，她先在学校的教学楼跟操场溜达了一圈，大概是职业习惯，到哪里总是想要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
狄小夜让自己的思绪尽量处于放空的状态，等手表的指针指向八点十五分的时候，果断拧开了‘入梦存真’盒盖，里面是质地极为细腻的中药粉末。
狄小夜将盒子置于自己的鼻下，右手轻轻摆动，让粉末慢慢挥发进鼻腔。
等一切做好以后，时间正好到了八点十七分！
狄小夜再抬头的时候，英姿飒爽已经不再，反而被一种寂寞又忧伤的情绪所取代，但眼角确是媚的，嘴角也是翘着的。
她微微扭动腰肢，穿着高跟鞋走路的步伐也越发像极了生前的段慧敏。
狄小夜挎着小包，从崇华高中的后门离开，临走前还媚媚得朝保安打了个招呼，搞得保安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不是来调查的警官吗？怎么不仅跟段慧敏穿的衣服相似，就连昨晚打招呼的手势也一样。
不过保安虽然奇怪，却也没问出口。
狄小夜一直往前走，就这样走了大概半小时，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后，就不动了。站到路边像是等什么人一般，直到一辆空的出租车经过，她招了招手。
“小姐去哪儿？”狄小夜刚上车坐稳，出租车司机就问了。
狄小夜勾出一个浅笑：“郊外二分路的那个新别墅区。”
“哦，是你啊。”司机仿佛认识狄小夜，随意往后瞥了一眼道：“刚才你拦车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眼熟。”
“您认识我？”狄小夜收回了手机，有些诧异。
司机打了下方向盘：“昨晚不就是我拉您去的别墅区吗？您忘啦？我们还拌过嘴呢。”
不知道是不是狄小夜真的代入了角色，她仿佛知道吵架内容一般，气呼呼得说道：“那个地方怎么了，我怎么就不能大晚上去了，我跟你讲我可是正经的老师。”
“对，您是老师，昨晚是我不好，我误会你，我嘴贱。”司机的语气颇为无奈：“但也怪不了我，那个地方都是民工出没，所以我猜测是民工寂寞了招的小姐。”
“好好开你的车，烦死了，我可是跟男朋友约会。”狄小夜明显有些不耐烦。
司机却阴森森得咬牙道：“嘴上说约会，结果背地里跟人打野战，很牛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