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疑问都冒了出来，准确来说，是一个问题的出现引出了另一个问题。
回答不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么前面的假设很有可能就是错的！
反而如果一切解释成雪怪，好像行为动机什么的就合理了，不然为什么魏丽娜被刺中心脏的时候不叫呢？
“也许是叫不出来呢。”
狄小夜又试着回答自己的问题，这次回答后，她赫然抬起了头。
对啊，不管是人，还是雪怪，在将冰锥刺入魏丽娜的心口时，剧痛一定会把她惊醒，她也一定会叫起来。
就算是蒙着被子，她的声音也能传的出来。
除非雪怪是用被子捂住她的嘴，在她胸口捅刀子的。
但一下就能捅到心室的位置，那也是真的准！
总之，狄小夜真的不信什么雪怪雪鬼的，可只要是人为谋杀，就要逃跑。
那么就只有跳窗一条路。
她决定用倒叙反推法。
狄小夜跟顾天明重新下到医院一楼，他们走到正对那个病房的位置，虽然孙警官说过他们已经检查过了，这里根本爬不上人。
别说普通人了，就算他们这些经过警队训练的，想要上去也极其困难。
“不一定需要爬，如果是两个人，那么一条绳索，是可以办到的！”
狄小夜看着顾天明说了这么一句话，后者听到，并不惊讶，而是淡淡点了点头。
作案需要两个人，而这两个，狄小夜心中大概已经有数了。
段笙重度昏迷，不可能接应，那么白黎呢？
白黎伤并不重，却一晚上没醒，醒来之后，就开始大叫有雪怪，真的太可疑了，就像是故意一般。
杀人的方式按照死者生前吟诵的诗句来，杀人的时候留下不属于人类的脚印，就是希望别人觉得死得蹊跷，如果警方的人还想不到雪怪。
那么没关系，她自己来指引。
人往往是这样，一个行为尚未被下定义的时候，还不觉得，一旦被盖上什么印，就会越来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就是利用了潜意识。
比如，年少时你还不知道喜欢的概念是什么，你觉得自己老是想起那个人，想找话题同她说说话，时不时想碰碰她，喜怒哀乐都受到了她的影响。
这样下去一段时间，你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
然而当这个时候，有人告诉你，你不是病，你是喜欢上她了。
那么你会觉得哦，这就是喜欢啊。
如果是你爸妈，就会告诉你，这是因为她学习成绩比你好，所以你才关注她日常，就是想在别的地方超越她。你同样会觉得，哦，原来我在意她，是嫉妒。
这就是利用了潜意识。
潜意识是很好利用的，同时，潜意识也是很容易把人引进误区的。
狄小夜觉得不是雪怪，就算这世上真有雪怪，也不会无端害人，这件案子必定是人为。
虽然已经怀疑白黎有问题，但他们还需要验证一下。
病房在三楼，距离地面大概六米的距离，就算有绳索接应，那么也需要向上爬的这个人臂力不错，平时有过训练。
但还有一个取巧的点，那就是先到二楼对应的病房，再翻窗，就着绳子爬这样就简单多了。
距离短，取材也方便，绳条床单都可以利用。
当然这只是猜测，想验证对不对，直接调二楼的监控就好了。
顾天明也表示认同，如果这条路线是对的，那么他们就可以确定白黎有问题，直接进行对峙了。
然而还没等两人行动，孙警官就又打来了电话：“狄警官，不好了，你快来顶楼。”
他的语气很着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白黎跳楼了！
狄小夜的猜测被全盘否定，白黎没问题。医护人员称白黎明明被打了镇静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醒了，还趁大家不注意，冲出了病房。
而且她的方向是天台。
除了医生，孙警官他们也在旁边劝她，可是白黎却一直摇头，说着：“别过来，别过来。”
她手里没有武器，可是她却不停得摆动手臂，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场面。
最后，竟然是义无反顾得跳了下去。
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线断了，歪歪扭扭得跌在地上，血液汩汩流出。
守在楼下的江警官第一时间将她抱起，送进了医院。
江警官抱着她，她的唇就在江警官耳边，三个字不停得循环：“白毛怪，白毛怪，我怕……怕。”
再一次的，白黎被送进了急救室。
原来她不是假装，她是真的怕。
真的有雪怪。
所以是狄小夜猜错了吗？
恍然间，狄小夜甚至觉得是自己的猜测害了她。
白黎是第三个了，那下一个是谁？会不会是段笙。
一切都按照吟诗的顺序来是吗？是巧合，还是故意有人为之。
狄小夜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不太想查这个案子了，就是潜在的一种意识，让她想就此收手。
可是为什么呢？
狄小夜不知道，她站在急救室门外，静静得站着，这时候的她有些茫然。
顾天明陪在她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虽然我们的方向找错了，但是也不一定就真的是雪怪。”
狄小夜扭过头看他，眸子里却有些迷茫：“你知道的，我从不信什么鬼神作案，可是为什么？如果之前的推论都是错的，那么凶手是怎么爬上楼的，又是怎么离开的，还有那几个巨大的脚印到底是怎么留下来的，我……”
说完，她的拳头不自觉得握紧。
顾天明将她按在怀里，虽然狄小夜嘴上没说，但他知道狄小夜为什么会有现在的表现，她是内疚了。
上一秒还怀疑白黎有问题，下一秒白黎就成了受害者，这样的落差她实在接受不了。
“振作起来！”
顾天明捏了捏她的肩膀，想要给她力量，顺带着帮她转移注意力：“想一想，白黎当初念的那句诗‘久慕逢飞霰，尊容隐雾中。留得遗憾在，且作梦游龙’跟刚才的场景有什么联系。”
这句诗是表达了诗人对玉龙雪山的久仰爱慕之情，很早就听说了玉龙雪山景色优美，飞霰漫天，雪山在雾中若隐若现，如果非要留有遗憾，那我还可以在梦中实现。
那跟白黎的跳楼有什么关系呢？
还是说之前的所有都是凑巧对应上的，或者说因为白黎还在抢救，没有当场死亡，所以这一次也是不算数的。
那么白黎还会有危险。
狄小夜有些头疼得扶额，仅仅一天的时间，就连续出了两起命案。
现在白黎命悬一线，段笙昏迷不醒，而魏长生下落不明。
整整一支登山队，来的是五个人，回去的能剩几个呢？
“哎。”
狄小夜深深叹了一口气，垂着的眸子也不似往日那样神采飞扬。
顾天明拍了拍她的后背，忽然眼神凌厉的扫向旁边的孙警官：“孙警官，雪怪的传说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额。”
孙警官顿了一下，回忆道：“很早就有雪怪的传闻了，之前古人的诗歌里也写过，但是……”
他眉头紧皱，好像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到具体上。
顾天明勾起一个标志性的笑容：“但袭击人类的事情，是最近几年才发生的对吗？这样，你们去查一下，当初自称亲眼见到雪怪，被袭击的人，有没有记录，名字叫什么？”
孙警官立马应声，正要着手去办，又看向了狄小夜。
被顾天明这么一说，刚才还有些萎靡的狄小夜，立马燃起了熊熊斗志，接口道：“白黎这边除了江警官，最好再叫一个人来守着，以防出问题，我跟天明要再去案发场地看看。”
“好，那你们也注意安全。”
回到病房，这次只剩下狄小夜跟顾天明。
魏丽娜的尸体还在床上，这是狄小夜要求的，等她彻底验完尸再移到警局。
狄小夜将自己的头挨近魏丽娜的额头，没有直接触碰，而是隔了大概一寸。
“魏丽娜，你我之间虽有不愉快，但我以先祖大唐神探狄仁杰的名义发誓，一定会为你找到凶手，相信我。”
狄小夜闭着眼睛，嘴里每个字都说得极为虔诚！
不管这个受害者是谁，哪怕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都要秉一颗赤子之心，为受害者洗冤陈雪。
再次睁开眼睛后，狄小夜两手戴上一次性手套，使出大理寺绝学：血瞳勘伤。
她从《大理寺验尸勘伤四决》中习得这门锻炼双眼的技艺后，就一直在锻炼。
之前初见成效，可以在审讯的时候，带给受害者百般压力。
此刻，是该好好试验下在验尸时的效果了！
据说这一双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是可以代替红伞验伤的，那一把古伞体型太大，有诸多不便之处。相传神探狄仁杰的双眼便是达到了血瞳的最高境界，因此青史中才用：洞烛机微这个词来形容他，意思就是他视力高超，观察力强，连细小的痕迹都不放过。
狄小夜当下发动血瞳，从魏丽娜的头部开始看。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原本细腻的皮肤就像是被放在了低倍显微镜下，毛孔都清晰可见，淡淡的绒毛一根根的。
狄小夜就这样看着，一点点地方都不错过。
大概十分钟后，她才抬起头。
只见她的额头已经满是热汗，就连眼睛也红得像是哭过，眼珠上遍满了血丝，看上去就像是几天几夜挑灯夜战没有休息过。
“小夜。”
顾天明刚才看她认真，不敢打扰，这时见她重新站起，腿脚有些疲软，眼疾手快得将她扶住，将她架在身上。
狄小夜气喘吁吁的，胸部因为剧烈的呼吸而上下浮动，顾天明感觉到那里的起伏，脸上立马染上一丝红晕。
但是偏偏狄小夜自己没有注意到，嗓音轻喘，更添了一丝暧昧的气息。
“魏丽娜脸部被柔软物压过，这是导致她无法发声的原因。”
狄小夜顿了顿：“从她胸口的伤洞来看，被子是在她胸口被刺之后，重新覆盖上去对准孔扎的。因此那个洞是后来伪造的，但由于覆盖时间很快，所以胸口依旧染出来了很多的血。”
也就是说，当时有人拿东西盖住了她的脸，另一个人则拿冰刃刺了她的心脏。
那么就是两个人一起做的！
这跟狄小夜之前想的，人数对得上，而脚印……
狄小夜歇了会，狠狠喘了几口粗气，等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对顾天明扬了扬笑脸：“可以了。”
虽然狄小夜言之凿凿，但顾天明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这到底是什么法子，怎么会那么消耗体力。
狄小夜重新蹲在脚印那里，赤目血瞳再次发动，无机盐颗粒被放大，晶体的形状都几乎能看清。
“对，是两个人。”
狄小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这次她笑得势在必得：“没错，凶手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