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没怎么读过书。

　　  他从前在费家做学徒，费老爷子自己就不认识字，哪里想到给儿子和徒弟念书？

　　  后来，费恒东自己去求学的。在这方面，费恒东真的很刻苦。他要不是真没做瓷器的天赋，依照他的努力，他一定会比宋良更出色。

　　  而宋良如今也认识字。

　　  他认识的字，绝大多数都是宋明珠教的。宋明珠上学之后，有次需要家长签字，除了写名字，还需要写几个字，宋良不会写，宋明珠急哭了，一个个教他。

　　  宋良怕女儿在学校里受委屈，痛定思痛，决定开始学习认字。

　　  他让宋明珠教他，把在学校里学过的，每天都回家交给他，父女俩一块儿做作业。

　　  因他只需要学这一样，宋良学得倒也很快，不久就掌握了不少的字。

　　  现如今，他能读书、看报，绝大多数的字他都认识、会写。饶是如此，他也不算是个文化人，更没有什么大的思想。

　　  不是瓷器方面的，宋良的思维就很简单。

　　  当他听汤泽说，胡老板愿意给几百万买一个花灯，宋良没想到是那老板开私人飞机，而是想到了他从电视里看到的一个问题。

　　  “这位老板这样有钱，却用来买瓷器，他是不是想要洗钱啊？他做的事规矩吗？”宋良问。

　　  他这个问题，的确有点让人啼笑皆非。

　　  不过，汤泽是很理解他的。他并没有发出嘲笑，而是很仔细跟他解释：“胡老板是正经投资商。因为花灯是他母亲的遗物，也是他父亲的骄傲，更是因为他儿子打碎的，所以他特别想要。当然了，几百万是我猜测的，我只是夸大了点，一百万应该可以要到。”

　　  宋良想了想，最终摇摇头：“我不要一百万。”

　　  “宋叔，您觉得多少合适？”汤泽问。

　　  宋良：“这个花灯，需得花费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做好。如果那位胡老板真的想要，让他给五十万。”

　　  五十万已经很多了，顶得上宋良两三年的工资。

　　  他不贪，只是想替女儿存点钱。

　　  况且，做这个花灯，花费的心血，绝不是利胚能比拟的。只光算工资，他还是吃亏的。

　　  但是他又不会多要。要得太多了，他心里不踏实。他这个人实诚了一辈子，一旦有愧，他会日夜难安。

　　  五十万，是个理想的数字。

　　  既值得他的付出，又不会让他感觉占了大便宜。

　　  “他肯定愿意。”汤泽道，“您能做吗？”

　　  “没问题，绝对可以复原。”宋良道，“你去和他商量吧，先把价格谈拢，我就开始做了。”

　　  “需要预付多少钱？”

　　  “预付？不用预付，我既然肯做，就是相信他的为人。如果他预付了钱，他会担心我能否做好，反而给了我压力。”宋良道。

　　  汤泽道好。

　　  他把此事，打电话告诉了郑博来。

　　  郑博来自然是高兴万分：“宋师傅真的能做？”

　　  “他同意做。”汤泽道，然后他又把宋良的要求，告诉了郑博来。

　　  “博来，宋师傅是老实人，你如果想要拿点提成，记得别太过分。”汤泽又提醒他。

　　  汤泽知道，五十万肯定是低价了。

　　  如果郑博来想要从中获利，他跟胡老板说个一百万，胡老板肯定也会给。

　　  不过，郑博来是个很通透的人，他不至于如此猥琐，否则汤泽也不会跟他是二十多年的朋友了。

　　  “我不要提成。”郑博来道，“只要宋师傅能好好做，做出来之后，我就是对胡老板的大恩情。”

　　  郑博来很快告诉了胡老板。

　　  胡老板又激动了，非要见见高人，又说五十万太少了。

　　  郑博来再三劝说他冷静，他才控制好了情绪，没有把专机开到景德镇来。

　　  事情就这么说定，宋良打算开工了。在开工之前，他要去跟窑厂的老板们打声招呼，最近的利胚活不接了。

　　  老板们怨声载道，纷纷说没有宋师傅不行。

　　  不过，大家还是能体谅他，多半不敢得罪他。

　　  像这样的手艺师父，花钱也请不到的。

　　  宋明珠知道后，自然非常高兴了。

　　  她对汤泽道：“我真以为，我爸爸不愿意做呢。”

　　  “宋叔估计还是想要展示下自己的手艺，毕竟他也藏拙多年了。”汤泽道。

　　  宋明珠很欢喜。

　　  她没想到钱，就是想到爸爸再做出这样的花灯，就很快乐。

　　  这是她爸爸的能耐。

　　  她一开始，就有点孩子气了，伸手抱住了汤泽的脖子：“阿泽哥，多谢你。”

　　  汤泽和她说话的时候，是坐在椅子上的。宋明珠很轻易抱住了他，汤泽整个人愣了愣。

　　  盛夏，女孩子身上带着一点花露水的清凉气息，被柔软的身体烘托出来，有了淡淡的体温。

　　  一切都变得格外诱人。

　　  汤泽不着急推了下宋明珠：“明珠？”

　　  宋明珠用力闭了下眼睛，这才松开了手，不好意思笑道：“对不起阿泽哥，我失态了。”

　　  汤泽摇摇头说没事。

　　  他虽然这么说，却是浑身燥热难耐。

　　  关了门休息，他拿出来上次给宋明珠画的那副画，对着它看了很久。

　　  自从他的灵感消失之后，他很久都没有身体方面的冲动了。他知道自己得了病，却懒得去治。

　　  那段时间，他真的心灰意冷。

　　  而后，他一个月才有那么一两次，想要自己打发自己。

　　  然而，今天的冲动却是如此的强烈，让他几乎想要发狂。他不明白，自己画这幅画的时候，明明画面很香艳，他却很冷静；而此刻，他格外的热。

　　  半个小时后，汤泽才放松下来，把纸巾扔在了废纸篓里，去洗澡间冲凉去了。

　　  把自己彻底洗干净了，他轻轻舒了口气。

　　  关于那个拥抱，宋明珠没什么解释，汤泽也没多问。

　　  晚夕，孙佳慧回来，得知丈夫接了个大活，她非常高兴。

　　  “我亲自下厨，炒几个菜，咱们喝一点。”孙佳慧道。

　　  宋良情绪不是很高。

　　  宋明珠非常捧场：“好啊好啊，咱们多喝几杯吧。”

　　  不过，家里没有啤酒了。

　　  宋明珠打算去小店买点冰镇啤酒回来，孙佳慧觉得她一个人搬不动，就让汤泽陪她去：“买一箱吧，你要是也拿不动，就骑电瓶车去。”

　　  汤泽：“我能拿得动，没事。”

　　  他和宋明珠一起出门了。

　　  落日西垂，整个古镇沐浴在暖阳里，格外的温馨。

　　  宋明珠和他缓步而行。

　　  汤泽问她：“你还去北京吗？”

　　  宋明珠不明所以：“怎么了？”

　　  “你以前说要去的，不知你什么时候走。”汤泽道，“你要是走了，家里就不太热闹了。”

　　  “你不回去吗？”

　　  “我下一站想去新西兰，我有个朋友在那边有房子，没有租出去。他说放着也可惜，可以借给我住。”汤泽道，“我可能过了八月也要走了。”

　　  这个想法，是今天冒出来的。

　　  朋友在那边有房子，也是真的。前几天那货还在群里问，谁愿意去替他看几个月房子。

　　  他今天下午，对着宋明珠有那样的冲动，让他猝不及防。

　　  宋明珠大学毕业了，是个成熟的女人。如果她是陌生女人，和她有一段，这并没有什么的。

　　  然而，她是明珠，是宋叔叔的女儿，汤泽不能和她有很浪漫的感情。

　　  因为他不能确定，自己和宋明珠能否走到结婚那天。假如不能，就不要开始，免得伤害她和她的家人。

　　  而未来，恰恰是汤泽无法掌握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却见宋明珠停下了脚步，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明珠？”汤泽站定了，回头去看她。

　　  他清清楚楚看到了宋明珠眼底的震惊和不舍。

　　  直到这一刻，汤泽才确定，这少女喜欢他。

　　  他心中咯噔了下。

　　  他对她有冲动，而她也喜欢他，两个人很有可能干柴烈火，他必须得赶紧走。

　　  他正在下定这样的决心，宋明珠却快步上前，猛然抱住了他，然后勾住了他的脖子。

　　  汤泽下意识被她带着低了头。

　　  于是，他的唇触碰到了她的柔软，带着一点点女孩子特有的清香。

　　  汤泽脑海里猛然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宋明珠主动吻了他。

　　  这个吻，不算特别深，只是浅尝辄止。松开之后，汤泽还愣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宋明珠的脸是通红的，声音也在发颤。她看似那么大胆，实则也有她的小害羞：“阿泽哥，你真的要走吗？”

　　  她说着说着，发颤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能不能不要走？”

　　  汤泽一时非常为难。

　　  “不要走，阿泽哥。”宋明珠说着，眼泪就滚了下来，“你跑到那么远去做什么？你留在国内好不好？”

　　  汤泽心潮起伏，半晌情绪难定。

　　  “明珠……”

　　  “你不用喜欢我，让我看到你就好了。”宋明珠哭着道，“别走了，求求你了。”

　　  汤泽：“……”

　　  他似下定了决心，也抛开了顾虑：“好，我不走。”

　　  宋明珠听到这句话，突然就破涕为笑，整个人都开心了起来。

　　  夕照落在她脸上，她扬眉而笑，活泼又美艳。

　　  是那种丰腴的美，就像牡丹花一样，繁华而大气，柔腻得过分，让人很想尝一尝她的甜美。

　　  汤泽被她诱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