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珠突然做了个噩梦。
她刚刚浅睡,梦就来了。她梦到他们俩乘坐飞机到了上海,结果一出飞机场,汤泽就跟程茹走了。
宋明珠拼命去追,无奈在梦里,她的双腿怎么努力也迈不开,挣扎中把自己给弄醒了。
她惊惶喊汤泽,也是无意识的。
“我、我没事。”宋明珠有点尴尬,“我口渴了。”
汤泽请空姐给宋明珠倒了一杯水。
等宋明珠喝完了,汤泽柔声问她:“是坐飞机害怕?”
宋明珠借坡下驴:“是啊。”
她后来一路上也没有再睡,脑海里全是汤泽的种种。
她像个无措的孩子,恨不能死死抓牢他。可惜,感情就像流沙,越是想要抓紧,掉得越多。
宋明珠只能把她的不安全感都藏起来。
到了上海落地,汤泽把宋明珠送到订好的酒店里去。
他重新换了套衣裳,也是t恤牛仔裤,但已经从普通的白t恤,换成了五千多一件的名牌t恤;牛仔裤也是名牌的,宋明珠知道那个牌子很贵,却不知道具体多少钱。
她咋舌,怀疑自己养不起汤泽,跟不上他的品位。
汤泽换好了衣服,对宋明珠道:“我的经纪人已经到了,我把画给他送过去,然后请他吃个饭。你要不要一起去?”
宋明珠原本是打算去的。
但她瞧见了汤泽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两百多一件的连衣裙,觉得自己会给汤泽丢脸。
她摇头:“不去,好累,我想要睡一会儿。你去吧,我晚上自己叫外卖吃,又方便又自在。”
“我忙好了就陪你多玩几天。”汤泽道。
宋明珠点点头。
汤泽出去了之后,宋明珠躺在床上,心里辗转了片刻,又安慰自己说没什么的。汤泽出生本来就好,他又工作了七八年,有钱是正常的。
她要是好好发展,也许将来她的一件瓷器,也可以卖出高价呢。
她做好本职工作,私下里就做瓷器。等她有了点名气,自己开个工作室也是一样的。
假如这样的话,她一定要离开景德镇。
她要是留在景德镇,费恒东就会像打压她爸爸那样打压她。
宋明珠现在还没有和费恒东争斗的资本。
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汤泽的经纪人的确是昨天就到了,专门过来等他。
他画的那副月夜图,拿到了澳大利亚绘画展的一个挺有分量的奖,奖金不少。
“……那副画,我可以帮你叫到五十万,你真的不卖?目前很多人在问,很容易卖出去的。”经纪人不死心,继续劝说他。
汤泽接过了奖杯,把另一幅画拿给了经纪人,摇摇头说:“我不卖。”
“怎么了?到底为什么不想卖?”
“我很喜欢那副画。”
“你是画家,你的每一幅作品你都应该喜欢它,可你不是收藏家。你再喜欢,自己珍藏也没什么价值。”
“我下定了决心,我不会卖。”汤泽道。
经纪人叹了口气。
两人聊完了,汤泽起身就要走。
经纪人喊住了他:“很久没见面了,一起吃个饭,我还有些事要跟你谈谈。”
“你要辞职?”
“不啊。”
“只要不是你想辞职,其他都可以电话里谈。”汤泽道,“我还有事。”
经纪人:“……”
从咖啡厅出来,汤泽叫了辆车,往酒店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在一栋很漂亮、气派的办公楼前停了下来。
进了办公楼,他对前台道:“我约了冯医生。”
“请问您贵姓?”
“姓汤。”
前台小姐查了查,然后查到了这个预约,就请汤泽自己上楼。
冯医生是一位私人心理医生,在这栋大楼有个办公室。她的办公室在三十二楼,电梯很快就直接到了。
办公室的前台询问了汤泽的姓名,然后请他稍等,说冯医生一会儿就好了,她目前还有个客人。
“这位客人十五分钟前就应该离开的,今天有点超时了。”前台跟汤泽解释,然后给他倒了一杯冰镇的橙汁。
汤泽坐在沙发上,端起橙汁喝了一口,感觉太过于甜,就放在了旁边。
片刻之后,冯医生的办公室门开了,出来一位衣着时髦的女郎,脸上泪痕犹在。冯医生冲汤泽点头微笑,然后把女郎送到了电梯口。
待客人离开,冯医生这才转过来。
冯医生名叫冯捷,今年三十六岁,保养良好的脸上,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她是中等个子,肩膀窄,就显得格外小巧。
她与汤泽握手。
“好久不见了。”冯捷笑道,“这一年还好?”
“挺好的。”汤泽道,然后随着她进了办公室。
他观察了一圈,然后对冯医生道,“看来,你到上海来发展的决定是正确的,你这个办公室可比在北京的时候气派多了。”
冯捷笑了笑:“在这边朋友多,大家相互照应,自然就要好一些。只是很过意不去,在北京的时候有些老朋友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汤泽笑了下。
“你呢?”冯捷问他,“现在能画出东西吗?”
“可以了。”
冯捷微喜:“那恭喜你了,你算是走出了自己的阴影圈。”
汤泽叹了口气。
冯捷请他坐下,自己也坐到了他对面:“怎么了,有了新的烦恼?你可以跟我说说。”
“有个女孩。”
“爱情?”
汤泽的眉头再次蹙起:“我从来没有体验过那样的感情。我一看到她,就有种冲动。一开始的时候,这种冲动并不明显,它只是表现在我的作品上。我瞧见了她第一面,灵感顿现,一连画了两幅画。后来,这种冲动就变成了x冲动。”
“以前你谈过三个女朋友,没有过这种感觉吗?”
“没有过。想到她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先动心,而是先动情。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以前谈女朋友,往往都是心里喜欢,哪怕不上床也无所谓。然而跟她,在这方面的冲动总是遏制不住。事前灵感很好,事后灵感更足。”汤泽道,“我想知道,这算是什么呢?是爱情吗?”
冯捷笑了笑:“当然算是爱情了。爱情也分很多种,你现在这种的,反而是更加纯粹。荷尔蒙是一种释放的物质,它首先支配着的往往不是感情,而是你的身体,爱情就是荷尔蒙催生的啊。”
汤泽跟她聊了一个多小时。
结束时,已经到了晚饭时候,汤泽主动提出请她吃饭。
冯捷同意了。
两人吃饭的时候,冯捷同他开玩笑:“将来结婚了,一定要请我。”
“可能是在景德镇办喜事。要是你有时间的话,欢迎你去观礼。”汤泽道。
和冯捷聊了聊,他心情轻松了很多。
晚饭之后,他回到了酒店,宋明珠已经睡着了。
汤泽看到她的时候,心中很温暖,轻轻拥抱了她。
宋明珠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抱到了他,然后主动寻找他的唇。
“明珠,你醒了?”他低声问。
宋明珠的眼睛也没睁,只是在睡梦里和他亲吻。
这个似乎又给了汤泽灵感。
他半夜没睡,直接起来去阳台上画画了。好在这酒店的房间层也很高,夏末的夜风也和煦温暖,他在外面独坐一夜,既没有冻坏,也没有被蚊子吃了。
翌日,宋明珠早起时,发现他睡在自己身边。
她一动,他才醒。
“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宋明珠问他。
汤泽:“你都不知道?怕是被人卖了都要替人数钱。”
宋明珠冲他做了个鬼脸。
两人起床去吃了早饭,汤泽带着宋明珠去了参赛的会场。
报名、递交作品,然后等待初赛、复赛的结果。
这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
期间,宋明珠和汤泽到处游玩,还去了趟浙江的古镇,顺便把所有地方都玩遍了。
宋明珠非常快乐,她多年夙愿已经实现了,心满意足。
和汤泽在一起,她总是在笑。
她虽然不算特别敏感,但是她看得出来,离开了古镇的汤泽,似乎对她更好了,不再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宋明珠还以为,是他在她父母面前放不开。
要是两个人去北京就好了。
因此,她私下里问汤泽:“你有没有想过回北京?”
可能是在北京有过太多的糟心事,一提到北京,汤泽首先涌入脑海的是烦躁不安。
他摇摇头:“不想。”
然后他又问宋明珠,“怎么又想要赶我走?你不是让我别走吗?”
提到这个,宋明珠有点脸红了。她坐在了汤泽腿上,捏住他的两只耳朵:“不许拿我的丑事取笑。”
“不丑。”汤泽低声笑道,“很勇敢。”
宋明珠低头吻他的唇。
两人一场缠绵之后,汤泽抱着累得快要发昏的宋明珠去洗澡。
宋明珠先从洗手间出来,正在床上擦头发,汤泽说有点疲倦了,还要再泡一会儿。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有了新微信。
宋明珠好奇看了眼,发现是一位叫冯捷的人给他发的。
虽然知道不应该,可宋明珠的确是偷偷看到了汤泽的手机密码。她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眼,快速打开了他的手机。
这样很不道德。
宋明珠和周远尧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去偷看他的手机,哪怕那时候夏珊珊要追周远尧,她都没啥危机感。
对汤泽,她却是不同的。
“阿泽,感谢你之前请我吃饭,你要是还没有离开上海,咱们再见个面。你上次问我的问题,我最近想了想,又有了些新的心得。关于你说你利用现女友找灵感的压力,也许我可以帮你解决。我知道你并不享受这样的关系,也从中得不到快乐,这样下去,你会遇到新的危机,又会像从前那样灵感枯竭。上次我的话,不知道你听进去多少了,我还想有机会再和你谈谈。”
宋明珠把这段话,来来回回读了两遍。
她似五雷轰顶。
听到浴室里有了动静,她立马把这条微信给删了,把汤泽的手机放了回去。
她轻松的心情,一瞬间失落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