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颜才出了院子,朱衡皋便撵了上来,气喘吁吁,“二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我做错了什么,让二姐姐误会了,叫二姐姐生我气了吗?”
玉颜顿住了脚步,看着眼前这张可怜兮兮的脸。朱衡皋生得一副好容貌,与她有六七分相似,以至于打小人便说她与朱衡皋才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前世她并不知道,朱衡皋是父亲授意叫他亲近自己的。
父亲去世后,朱衡皋小小年纪,当上了荆州牧,庞氏专权,她先是借用她夫君的力量帮他拿回了权柄,后来朱衡皋每每惹下祸事来,都是她从中周旋,拼命保全他。直到她的儿子当上了皇帝,母弱子幼,皇权旁落,萧靖雍位高权重,独断专横,朱衡皋便来找她,说要与她联手,将萧家政权推翻,由他当皇帝,她仍为太后,她才明白,朱衡皋的心有多大!
她自然是没有答应的,谁知,朱衡皋转身去跟萧靖雍说,她要与他联手,推翻萧家政权。
大约,朱衡皋再也想不到,萧靖雍转身也把这话告诉了她,并嘲笑道,“对我不满?只可惜,若是将来,你百年归西,我萧家的子子孙孙都会把你的神像供奉在奉先殿里,我是没见哪个做侄子的逢年过节祭拜过姑姑的!”
他那会儿捏着她的下巴,凑过来,眼睛在她面前无限放大,她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中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那浓烈的神情叫她既渴望又害怕,心跳得很快,痴痴地,已是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直到他的唇凑过来,她才记起自己的身份,闭着眼慌乱地躲开。
那一幕,好似就在昨天。再想起重逢时的彼此不识,玉颜心痛难忍,闭了闭眼,声音冰冷地道,“误会?你我姐弟之间能存在什么误会?以后你还是和你三姐姐多亲近,到底你们才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你若独和我好,你三姐姐心里会多难受!”
玉颜无意和朱衡皋多纠缠,说完就准备离开,朱衡皋还要拦她,她身边的婆子已是挡在了二人中间,“公子请留步!”
朱衡皋并不敢得罪玉颜身边的人,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心里极为疑惑,一向对他很是宠爱的二姐姐怎地突然变了一副嘴脸,一丝冷戾浮上来,与他的年纪格外不相称。
玉颜快步走着,王氏朝后看了一眼,虽说朱衡皋略显狰狞的神色一闪而过,可还是没有躲过王氏那老而弥辣的眼,她不由得担心地道,“姑娘今日怎地对公子这般不耐烦了?姑娘对他千日好,若有一日不好,他或许会记仇。”
玉颜进了屋,红豆过来接过她身上的氅衣,王氏忙接过双盈送过来的茶,她接过去喝了一口,冷笑一声,“那又如何?嬷嬷以为他从前为何要那般巴结我?这家里,若父亲一旦不在了,他能指望谁了?不过,我如今也想开了,我一生要为谁活着?我谁都不为,我想为我自己活着,人,就是这样,升米的恩,斗米的仇,偶尔接济一下不相干的,人家会惦记你一辈子,这些个人,你送他一个王位,他还嫌你送得晚了。什么意思?”
玉颜靠在榻上,把茶递给身边的人,她闭上了眼睛,显得格外疲惫。王嬷嬷拿过一床薄被盖在她的身上,安慰道,“姑娘这才是想开了,姑娘自己年纪也不大,何苦操那多心呢?将来出了阁,娘家若能有个依靠固然是好,可也得要在夫家会做人,生下一男半女,这才是一生正经的依靠。”
玉颜笑了一下,“嬷嬷说得有道理,只是我这辈子大约是没有那个福气了的,我上辈子没有修过福啊!”
“姑娘说些什么傻话?人都说要先苦后甜,姑娘从小儿到大是没享过什么福,那是因为好日子在后头呢!”王氏笑道,“等去了大姑奶奶那儿,姑娘就好了,大姑奶奶是郡王妃了,上京的才俊多,必定会为姑娘千挑万选一个良婿,凭姑娘的人才品貌,还怕不得夫婿的欢喜?”
玉颜不太愿说这些,她轻轻推了王氏一把,“前日的烤饼好吃,嬷嬷再帮我做一份吧!”
王氏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眼角似有些湿润,心里万般担心,又不好多问,只好出去。正好遇到了玲珑进来,王氏拉了玲珑问道,“姑娘最近是怎么了?是遇到了什么事还是怎地?”
玲珑愣了一下,王氏问道,“从前姑娘可不是这样的,我瞧着像是变了个人,又瞧着不像,怕是谁为难姑娘了还是怎地?”
王氏说得义愤填膺,玲珑生怕玉颜听到了,一把拉住了王氏朝一旁走了几步这才道,“上个月,姑娘去了一趟那边,回来就抹了一晚上的眼泪,早起的时候才睡去,醒来姑娘就像是想清楚了什么事,说起来还是好事呢,总比从前那么顾大局,只苦着自己要好。”
王氏也释然了,“若果真是如此,确实是好事。只是,这面儿好了,那面儿又坏了,姑娘如今我瞧着心思重得很,也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问吧,又不说。若换了以往,我要说起今后成亲了的事,她便是不欢喜,也会害羞,哪里这般冷淡?”
玲珑想了很久,自家姑娘除了认识表少爷外,也不认得其他外男,对表少爷,姑娘也是嫌弃得紧,断无有什么相思之情寄托,又被伤了心的,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道,“好在如今要去上京了,将来去了,姑娘若有什么事,还有大姑奶奶看着呢。”
也只能如此了,王氏因惦记着要给玉颜做烤饼,连忙去了。玲珑则悄悄儿进去,在门口听了听,只听到里头鸦雀无声,正要走呢,一声叹息出来,她吓了一跳,也难免揪心起来。
“姐姐,姐姐,你来,我跟你说件事!”
玲珑被双盈拉到一边,见她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由得好笑,“究竟什么事,这么蛇蛇蝎蝎的?”
“姐姐,我听说三姑娘之所以要去上京,是因为看上了皇太孙,要做他的妃子,将来可以压咱们郡王妃一头。”她声音已是因为激动,不由自主地就扬起来了,“姐姐可知道,今日来的那个萧公子就是皇太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