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止痛药,要疼你别忍着。”
想必这两天,这疼痛都过不去的。咽下了药片,她无力的靠着床沿,这才看清,自己现在是在亚斯住的酒店。
她已经,离开慕家了。
侧过头看着那落地窗外,已经是夜色微降。
不知道,那人情况如何了。邱静宁说,他醒来了。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重重闭眼,那唇上的苍白与干涩,她动了动唇,像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是断了一指,怎么比死过一次还要痛呢?
“小猫,你超乎了我的想象。”
不得不说,这是亚斯第一次心疼一个女人,看到她毫不犹豫的切断自己小指的那一刻,他心里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慌了。
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听到她呢喃的三个字,带我走。
那一刻,他就决定,他一定要带走她。
甚至,以后把她留在身边,比慕夜白那样还要对她好。
这个女孩,身上总有太多吸引他的地方。
“……”慕暖垂眸,不言不语的看着那裹着医用纱布的手。
她不过就是把欠的,还给那人而已,朝自己深爱的人开枪她都能做出来,断自己一根手指,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
“我想离开这里,”那沙哑的声音中尽是苦涩——
“越快越好。”
越快,越好。
这个地方,让她太痛了。不管是父母的死,还是曾经罪孽的过去,亦或者是……慕夜白。
她都不想再留在这里,不然,她真的会死的。
“好,等你的手恢复的差不多,我就带你回我的国度。”
在那里,他就是一切,她的一切。
“不……”
慕暖却固执的摇头——
“明天就走,我明天就走。”
明天,不等了,她的手指断了,断了就是断了,接不上去了。
也许,以后还会再长出来吧,谁知道呢。
而且,她说的是,她明天就走。
没有其他人,没有亚斯。
男人深蓝色的瞳孔蓦地一暗,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薄唇轻抿:
“你不跟我走?”
“……”慕暖轻轻摇了摇头,反而用几许薄凉自嘲的语气问他: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呢。”
奇怪,她和这个人,有什么关系啊。
她好不容易才“获得自由”,以这样的方式,何其不容易啊。
可不想再重新跳入另一个囚笼之中。
况且——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对一个利用品继续施舍你的恩惠。”
亚斯要的,不就是现在这样么。
她和慕夜白,永远不能回到以前,她谋杀慕夜白,虽然没成功,但也差点要了他的命。
这些,不都是亚斯希望的吗。
慕暖呢,嗯……从头到尾就是个被利用的蠢人,一个利用品而已。
“慕暖,你跟我走,以后没有人能伤害你。”
她,也不再是利用品,以后,她只属于亚斯·里昂,只是他的小猫。
“伤害……我所有的伤害已经过去了。”
以后,她的以后,想自己掌握了。
末了,苦笑着勾了勾唇:
“以前我留在慕夜白身边,是我愿意,我依赖,我爱他。可跟你走,我似乎找不到任何说服自己的理由。”
一句,是我愿意,我依赖,我爱他。
在亚斯听来,刺耳却更多的是沉闷,那莫名压抑的情绪,倒是第一次有过。
因为这个女人,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过?
不,别说心上,就是眼里,都看不到他的影子。
“如果我非要你跟我在一起呢?”
“……你不会。”
慕暖想,亚斯不是个会在感情上执着的人,而且,他对她可能只是喜欢,并没有到有真的感情。
或许是,欣赏她?欣赏她的病不成,慕暖只想笑。
“你留不住我的。”
没有人能留得住她,除非她愿意。
可惜,这个世界上,能让她唯一愿意的人,已经不可能再让她继续留在身边了。
不过还好,她还有个孩子,她现在只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会找到她的地方。
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慕暖,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有感觉。”
自然说的不是身体上的感觉,可惜,好像对方并不领情。
中国不是有句古话么——强扭的瓜不甜。
再说了,他亚斯又不是慕夜白,一个慕暖,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心不在的女人,要了也不过是一副皮囊。
况且,这副皮囊现在蔫巴巴的,一点生机都没有。
“你当真想好了?”
“从一开始,我就是这样想的。”
从一开始,慕暖只说了离开这里。
可并没有说,要跟亚斯一起走,跟他回他的国度。
不属于她的地方,她从不去考虑。
亚斯冷笑一声,果然是没心没肺的女人啊,无可奈何,的确,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没辙儿。
“小猫,你相信么,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这话,她可以当做是,他放她走了么。
“没什么相不相信的。”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是由自己可以来决定的。
老天爷要你生你就得生,要你痛你就没资格笑。
慕暖走之前,和多余见了一面,她的飞机是下午。
她现在没有想好,自己以后要怎么生活,迷茫,也不知道买了去法国的机票,有什么意义呢。
“去法国?去那里做什么?”
江多余问着,余光凝着慕暖的手,虽然包扎过了,可是看着还是让人觉得疼。
“没想好,看过资料,说那边有很多小镇,也许……比较安静吧。”
“可你上有钱吗……”
慕夜白给她的那些,她都没带走,更别说是用他的钱了。
慕暖摇了摇头,说道:
“亚斯给了我一些钱,以后有能力,我会还给他的。”
因为亚斯说的没错,她现在离开了安城,离开了慕夜白身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甚至最基本的钱,她都赚不了。
而面临着的是要有住的地方,还有……这个孩子。
慕暖想,等孩子生下来后,她会去试着找工作,开始接触那些以前从没接触过的。
“但……但我还是不放心,再说了你怀着孩子呢,慕夜白如果知道孩子还在……”
“他不会知道的。”
慕暖看着多余,字字清晰——
“只要你不说,他就不会知道。”
因为另一个知道的人,裴听风。
是不会告诉慕夜白的。
既然要让慕夜白做回曾经的那个他,就不要再和慕暖有半点关系了。
那个孩子,就当它已经没了。
以后,只是她一个人的。
“慕暖……”
“不用觉得我可怜,多余,我要过回正常人的生活了。”
不是应该替她开心么,爱了恨了痛了。
到最后,一场空。
“那你要把你的地址告诉我,到时候……”
“我会联系你的。”
虽然慕暖这么说着,可是多余总觉得,她这一去,就不会再有音信了。
她不想任何人找到她,包括江多余。
“……我,我昨天跟着去了医院。”
江多余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口。
她跟着裴听风去过医院,看到那人了。
他的确是醒了,不过看得出,那伤口很深,还需要继续留院,毕竟刚经历过生死的人,可不像武侠剧那样,瞬间就能恢复体能,再强大的人,也是如此。
“……”
慕暖其实很想开口问多余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可以问的,也没有什么需要知道的了。
“慕暖,他……”
“多余,我时间差不多了,得去机场了。”
“可是你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
“不想。”
不想,便就不念。
不念,便就不痛。
以后,再无关系。
这话,不是他让邱静宁转达的么。
“多余,再见。”
看着慕暖跟自己道别,坐上出租车的那一刻,江多余深深吸口气,那车子开动时,她追了上去。
“慕暖!”
拍了拍车窗,司机停了车,见慕暖将车窗放下,听到多余急促的话语传来——
“他知道你断指的事,不顾任何人的阻拦要出院,他的伤口又裂开了,今早……还没有醒来。”
江多余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昨天在监护室里看的那一幕,那个男人,都不会疼吗。
那伤口裂开,任何人去拦他,都被他按在地上,就像是受了重伤却依旧执着什么的狼,就连裴听风,都差点拦不住他。
慕暖在听到这话时,心里又何尝不痛呢。
慕夜白,既然说再无关系,你又何必如此。
那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决心,却又动摇。
——慕暖,你放过他吧,也当是放过你自己。
乔嫤的那番话,她不会忘的,是啊,放过彼此吧。
“他会醒来的……多余,再见。”
他会醒来的。
慕夜白不会被人打败,一个慕暖,也许不过一两年的时间,就会淡忘了。
这个世界上,谁没了谁,也一样能活。
江多余还是没能留下慕暖,看着那车子绝尘而去,她垂下头,想了很多很多。
慕暖和慕夜白之间,是不是注定了如此。
那么她呢,明明说要回丰都,却一直留在这里,仅仅是因为慕暖而留下么。
可现在慕暖离开安城了,多余还是不想走。
因为——
她决定,不让自己遗憾。
她要去找裴听风,把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都告诉他。
“慕暖,再见。”
这次,是真的再见了。
……
机场。
“小猫,真的不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