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婆并没留意莫予脸上已泛起狐疑之色,答:“也不是十分大不了的问题!她只是看见皇上那些贴着红纸的木牌,于是便问我,那些是否祈保长生的长生位?”
“就是这样简单?”
“是呀!她还问我,她可否也为一个对她极为重要的人,在些立一个长生位?”
莫予有点不敢相信,想不到墨梅搭上木婆的目的是如斯简单?
不会的!墨梅,甚至连古云也可除掉,她一定不会如此简单!
而且,她想为一个人立长生位,这个所谓对她极为重要的人,到底是谁?
一念至此,莫予不禁好奇起来,又问木婆道:“木婆,那她是否真的为了那个人,在此立了长生位?”
木婆慈祥的笑着答:“当然了!这样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女孩,我怎会拒绝她的要求?我逐给她一块贴着红纸的木块,着她把那个人的名字写上去。”
莫予连忙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也很想知道。
“小予,她把那个人的长生位安在你亲人的长生位畔,你何不自己看看?”
什么?墨梅居然把那个长生位安在他亲人之畔?他愈发对这个人的身份感到兴趣了,当下立即回首一看;只见皇之上,他所安的一列长生位的末端,正安着一个簇薪的长生位,而这块长生位上所书的名字,赫然是——莫予!
是莫予!
什……么?莫予霎时间思潮起伏,他的震惊,简直无法言喻!墨梅不是前来对付他的吗?为什么又要为他立长生位,祈保他平安多寿?
在此瞬间,莫予的脑内闪过无数假设;最大的可能,便是墨梅早已发现皇案上他为她所立的长生位,才会亦为他立长生位,故意捉弄他!对!一定是这样!
木婆见莫予震惊至面无人色,不禁道:“小予,你也感到很谅诧吧?初时我看见‘莫予’这两个字亦是吓了一跳,心想:这个人不正是当今帝天盟雄帮的第三大弟子吗?”
“不过那舞姑娘欲摇头说不是他,只是同名同姓罢了……”
“于是我又问她,这个莫予到底又是她的什么人呀?她听后只是苦笑,叹息着答,他,是一个她今生今世……”
“最爱的人!”
最·爱·的·人?
这四个字,就如四道重,一次一次的着莫予的心,差点把他至窒息。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为何墨梅会这样“语不惊人誓不休!”?
惟就在他怔忡之间,木婆又已说下去:
“我听后便问她,你长得这么漂亮,这个莫予能如此得蒙你的爱恋,他,一定是一个不同凡响的男人了?”
“她却满怀憧憬、肯定地答:是的!婆婆,莫……予,确是一个不同凡响的男人!但,我配不起他!”
“她还相当自卑的说,她从前其实是一个很自私的坏女子,为了一已自由,矢志要对付那个莫予,欲想不到,与这个男人相处日久,反被他的真诚深深打动,她已决定不再对付他,而且为了感激他对她的关怀,她决定精心为他弄了一锅上好的汤……”
又是汤?
莫予闻言猝地记起,他在水阁扫开墨梅之际,她宁愿自己跌至内伤,也不愿打翻那碗经月茶,难道:那碗汤,便是她对木婆所说……那锅她为他精心所弄的汤?
绝对不会!他想,她对木婆所说的,极可能也只是她的另一个谎言!另一场戏!
木婆,这位舞姑狼,在安罢长生位后,终于走了?
“是呀!她黯然说,今夜这个中秋之夜已是她的大限,也是他留在莫予身畔的最后一夜了;这夜过后,她便要永远离开他,回到她最不想回到的地方,以后再不能日夕伴在他的身衅;所以,今夜她除了要为他弄一碗最好的汤,也想为他立一个长生位,希望即使以后他的身边已没有她,他还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木婆说到这里,不由也吐出一丝惋惜,渭然叹道:“我瞧这个舞姑娘,倒是一个非常情长的人,纵使在临别在即,仍如此放不下那个莫予;她那时的脸看业比木婆更为可,而且还眼泛泪光,唉!她想必有不得已的昔衷,才逼于无奈离开自己所喜欢的人吧……?”
眼泛泪光?
莫予愈听愈觉或然;眼泪是“情”之精华!一个人可以装,强笑,甚至装哭,欲也仅是干哭而已,纵是说谎高手,泪,还是很难挤出来的……
难道:墨梅对木婆所说的话,是……真的?
真的如他所言,她本是要前来对付他,最后,却爱上了他,所以决定放弃?若实情真是这样,那……他岂非错怪了?辜负了她?
不!莫予制止自己这样想下去,墨梅对木婆所说的一定不是实情,若真如此,那在侍婢主管房内的那滩血渍,又是谁的血渍?
古云……又说去了哪儿?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真的!”向来镇定自若的莫予,此刻的思绪亦陷入一征紊乱,他多么希望自己并没有错怪好人,但一个冷静的声音蓦地在庙门那边响起,即时否定了他这个想法:
“你错了,予,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
“都是真的!”
语声方歇,一条人影已自城隍庙的屋詹掠进庙内,这条人影,正是一直跟踪莫予何去何从的那条人影,莫予朝来者一望,当场大吃一惊!啊!这个人……
这个人,赫然是他以为早已被墨梅干掉的——
古云!
“云?是……你?你还没有……死?”
眼见古云仍没有死,且还分毫不损完整无缺的呈现在自己眼前,莫予的震骇,非笔默默所能形容!他这地发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很深的误会里,一个会令墨梅彻底心死的误会里!
古云惘然地答:“我当然并没有死,也没有受伤,你一直认为我已遇害,是否因为昙花房肉那滩血渍?只是,那滩血,并不是我的血……”
那滩血并不是古云的血,那……?莫予连忙追问:“那是谁的血?谁流了那么多血?”
古云注视着莫予,双目泛起一股痛心之色,一字一字地答:“予,那是……”
“墨梅的血!”
“似冥的血!”
墨梅?似冥?这两个予马牛不相及的人怎会拉在一起?似冥不是帝九天的独生女吗?
莫予细想之下,心头陡地涌起一个可怕的想法,他无比震惊的问古云:
“云,你这样……说,那……未,难道……墨梅就是——”
“似冥?”
古云没再作声,他只是自怀中扫出一纸字条,“飒”的一声以手劲飞给莫予!
昙花屋内攫获的一约赌约,一纸帝九天与似冥所立的赌约!
他,终于彻底知道了真相!
“噗”的一声!知道真相后的莫予,不由自主的身子一软,颓然坐到凳子上,他已经同如死灰。
古云看着正呆然无措的莫予,看着这人为了他生死安危而误会了似冥的兄弟,他的脸上,也不禁泛起一丝歉意,然而如今还不是他抱歉的时候,莫予还有一些未知的真相,他必须为他详尽道来……
但听古云在空洞的庙内响起了无限唏嘘的声音,把一切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最初,我也和人一样,十分怀疑墨梅便是魔王,可是在昙花寝居内发现那纸赌约之后,便知道她其实是似冥……”
“然而,即使她是似冥,赌约上所说明的打赌也是相当阴险,我感到勃然大怒,正想前来通知你,望你小心提防,谁知,此时似冥却突然出现了……”
“我以为自己这次是死定了,因为单看她的出手,已知她得自帝九天真传,以我目前实力,还不足以挡她那一掌;谁料就在此时,蓦听‘拍勒’一声,她左臂弯的皮肉蓦地迸开,血花狂油,洒了一地,原来似冥在千钧一发之间硬生生把自己这一掌遏止了,但遏止这一掌的结果,却令她的掌劲倒流,破开臂弯而出,反伤自身……”
“我见她血流如注,知道她掌下留情,当下也不知该如何办,只好找了一些干布而给她包扎臂弯迸开之处,谁料她竟然毫不理会自己的伤口,只是在喃喃道,幸而能及时收手,没有伤我杀我,否则便会铸成大错,让莫予会因我之死而一世恨她,接着,出其不意地,她双腿一屈,她竟然……竟然……向我下跪!”
听至这里,一直呆然的莫予也陡地“啊”的低呼一声,似冥是堂堂一代霸主帝九天之女;地位非轻,她……居然向在天下微不足道的古云下跪?莫予……真的值得她这样做?
一旁的木婆,虽然不太清楚前因后果,惟从古云所说的话,她也大概,猜知,那个什么似冥,正是今日送饼给她的女孩,好一个为所爱而无畏无惧的女孩!
古云续道:“我真的吓了一跳,慌忙想扶起她,谁知她却仍是固执地跪在地上,她就这样当着我向天发了一个毒誓,说她已经改过自新,她如今惟一的心愿,只希望能给你喝她那达请教青荷而弄的汤,还你一个情,之后,她便会到帝天盟的心地——湖心小筑,继续她身为帝九天女儿的生涯……”
“到了此时此刻,我看着似冥为了不杀我而迸裂的伤口,看着正向我下跪的她,我已不能不相信她的话,我遂答应暂时为她保守秘密,她登时雀跃万分,更求我暂时不要出现,让她能有一个与你单独相处的机会,再把那碗汤敬给你,以报你关怀之恩,因此,我一直如言未有现身,却没料到……”
古云没料到的是,他原来在莫予的心中,是一个如此重要的朋友!他的死,竟然会令莫予如此悲愤,失去理智,更错怪了似冥,他不期然满怀内疚的对莫予道:“予,为了我,竟令你误会了……似冥,我……我实在很抱歉!”
就在此刻,古云的心中暗暗决定,即使穷尽自己一生的心力精力,他也要竭力与莫予保持这份患难之交的友情,他绝不会背叛莫予!绝对不会!
可是,世事何曾会有绝对?当他真正长大之后,他那时或许会冷笑一句:只是当时年纪小,少不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