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宁愿再度以“天下第四护法”的名利,诱古云供出其下落!
可是,古云并非唯利是图、贪求小利的“木石石”,更非一般俨如将“渴望成名”四字写在额上的帝天盟众,他从来都不希罕这些,他唯一希罕的,只是莫予因他懂得长进而开心。
他只希望能令他一生唯一的大哥“莫予”……开心!
虽然,他今日若因战至最后一分力而死,莫予可能会非常伤心。
但若他可以出卖别人委曲求存,纵能成为第四护法又如何?他以后,却永没颜面再当莫予的好兄弟了!
因此纵然帝九天甘词陈以利害,古云还是想也不想,尽管他身中帝九天重腿之后已受伤,口角还源源淌出浓浓血丝,他依然屹立如山,傲然答:“帝九天!”
“不要再枉费唇舌了!你有本事便尽管将双尸雄蚕夺走!但沈前辈的下落,即使我古云死,他的下落亦会与我一起——”“沉下九泉!”
眼见屡劝屡逼屡诱古云无效,帝九天终于恼羞成怒,他暴然怒喝:
“很好!古云你这小子今日既然誓要杀身成‘仁’,老夫就干脆让你求‘仁’得‘仁’!”
“给我受——”
“死!”
一声受死!帝九天登时“蓬”的一声跃上半空!再藉身形扑下之势,挺起他早已蓄满三色指劲的三根指头,手指便向在下的古云戳去!
重指未至,三色指劲所带动的气流,已拂得古云的散发更散,衣衫飞扬!古云方圆两丈内的地面亦给指劲震得现出裂痕,身在指劲之下的古云,所受的逼力之巨,更是可想而知!
但古云依旧无惧,为了“公道自在人心”这句说话,为了莫予!仙儿!沈七君!他仍咬紧牙根,霍地暴喝一声!因为他要再催运妖王的力量硬挡!
然而,帝九天这三色指劲,简直绝遍红尘!正当古云力量将运未运之际,赫见帝九天凝聚指头的三色指劲,蓦地发出“波”的一声,居然破指透出!分红蓝绿三道气芒,隔空向古云劲射而去!
“碰碰碰”的三声!古云不虞帝九天有此一着,身上三个气门之位随即被这三道气芒隔空轰个正着!古云在当场受创吐血同时,这三个气门竟亦于刹那间使不出半分真气,而此时帝九天的三根重指已逼近五尺之内……
天!想不到帝九天的三色指劲不但凌厉无比,更可隔空制人伤人?古云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真气一时未能催动,试问又如何可抵挡帝九天此夺命一击?
他死定了!
然而。
然而不知是否因为古云命不该绝,就在这生死存亡的一瞬间,霍地有一条身影拼命抢前,“彭”的一声!这条身影竟然以自己血肉之躯,硬生生为古云挡了此足可将魂魄也彻底粉碎的一击!
但这个甘心为古云挡此重击的人,却是一个他万料不到仍可前来相救的人!这个人赫然是……
沈七君!
“前辈……?”古云极度震惊!令他震惊的,不单是帝九天的三根重指已深深插进沈七君的胸腹内,鲜血更即时如江河涌出;还有另一点震惊,是沈七君即使已悉数服下三十颗三转心丹,但曾重创乏力的他,为何仍有力量可赶来相救古云?
可是,古云很快便明白个别缘由了!只因此刻的沈七君一张丑陋的脸,竟然泛起一片乌黑无比的死气,他显然是使了一些旁门左道的方法才能前来!古云不由骇然问:“前……辈!你为何……仍有力量……前来?”
沈七君为古云挡此杀身劲招,本已虚弱的他此际更是气若游丝,他若断若续的强笑着道:“因……为,我忽然……记起,帝九天那日……在我丹田的……一击,只是将我重创至……真气太乱而……软弱无力,常理而言,自然是待……伤愈后,真气便会……再次……回聚丹田,再复……功力,但……”
“也不是……全无办法立即……回复……功力,只要能……不顾……一切,不计后果地……强行……将散乱的气……聚回丹田,也能发挥……一时三刻……的功力,只是这……一时三刻的……功力的代价,便是……最后……气乱而死!”
“所以,古……兄弟,我……即使不代你……接帝九天一击,在强行催动散乱的气……前来之时,亦已……与死人……无异,我已非死不可!因此……你也别理我,你……自己还是快些走……吧!”
沈七君一面说,一面已鼓尽气力以双手紧捉帝九天轰进其体内的手,令帝九天一时抽掌不得,好让古云能有机会逃走,但古云犹不愿走,他看着沈七君此刻痛苦扭曲的脸,他自己的脸也随着扭曲,潸然问:“前辈,你……本可在开葬场……养好伤后,才养精蓄锐回来找帝九天报仇,你……为何要如此不智,因来救古云这没用的小子?你……这样做又何苦?”
沈七君老泪纵横地答:“因为,古……云,我并……不认为……你是没用的小子!你甚至比眼前……这群只懂……争名逐利的人……更有用!他们……只懂为一己利益……屠杀同类,对江湖……甚至对这个世间,根本……毫无建树,但……你……”
“你却是……不同的!你……很像……我当年的……大哥……”
“你比他们……更有心!”
一语至此,沈七君紧捉帝九天的双手忽尔在透出一股袅袅的乌黑之气,甚至他的脸,亦是黑气暴发,他又续说下去:
“古……兄弟,我会将自己硕果仅存的……所有力量……作最后一击,这一击……可能会令帝九天受创。若他……真的受创,你就……乘他受创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离开……”
硕果仅存的力量?古云闻言当场大惊,那岂非表示……?他慌忙问:“前辈,你若……豁尽你仅存……的力量,你岂非会……”
沈七君不待他把话说完,已兀自苦笑道:“死?是……不是?但我横竖也快死了,早死迟死……并无分别!”
“我只有……一个……遗憾……”
“就是……仙儿为见我……而造了……一千八百六十八……妖王,我最终……也不能……如她所愿,我……这个叔叔……真的负了她……”他说着凄然一瞄古云:
“古……兄弟,若你……真的……能有机会……逃出生开,请你……代我……这不中用的……叔叔,向……仙儿说声……对不起……”
“我始终……未能遵守……大哥的承诺,一生……一世的……守护她!”
“古……兄弟……”
“再……见!”
见字乍出,沈七君紧执帝九天的双手斗地黑气暴发,“洪”的一声!黑气自其双手透出,更沿帝九天被紧扣的手臂而上,直轰向帝九天的丹田……
古云连忙惊叫:
“前辈!不要呀……”
帝九天亦同时冷哼一声:
“哼!败军之将,你仍想伤我?”
然而,古云虽在惊呼,帝九天虽在冷哼,但他们全都来不及阻止沈七君继续暴放的黑气!尤其帝九天满以为即使黑气轰向他丹田之位,他仍有另一只手可挡此邪异一击,谁知……
他错了!大错特错!
正当他欲以腾出的左掌护住自己丹田之时,他方才惊觉,原来刚才沈七君的黑气在袅袅弥漫之间,已暗将他部分真气制住,此时他即使及时以左掌挡着轰向自己丹田的黑气,但这双左掌根本无力……
赫听“隆”的一声,沈七君豁尽生命所逼出的强横黑气,当场轰中帝九天丹田,更即时将帝九天重重震开,直飞出十丈之外,帝九天坠地后更即时口鼻喷血,一脸黑气弥漫,慌忙坐下盘膝调息,震慑心神,显见真的被沈七君这最后一击重伤!
“门主”一众天下门众眼见门主受伤,当场一拥而上,以人墙战术团团围着帝九天,恐防敌人会再来一击!可是,他们未免过于小心了!
因为,场中唯一能够伤帝九天的沈七君,已在此最后一击之后,当场……
气绝!
“前辈”古云一探沈七君的鼻息,只觉他已全无生气,但此时沈七君的脸,竟然骤起奇变……
只见他脸上的黑气随他的死而散尽之后,他本已变得丑如妖王的脸容,竟逐渐变回一张……
常人的脸!
想不到,在妖王力量散尽之后,在他终舍身成仁之后,他终于变回了真正的自己!
其实,除了他的脸,由始至终,他的心从来都是他自己!
从来都是那个当初敬重他大哥的小子……沈七君!
“前辈,你……真傻,你为何……为救古云……而枉自……牺牲性命?你本来……可以在功力……全复之后,再找帝九天报仇的啊!你为何……要为古云而负了……你大哥的……血海深仇?前辈……”
古云眼见沈七君变回常人模样,眼见他脸上仍隐隐流露的无悔笑意,为救古云不惜牺牲自己的无悔笑意,一时间更是涕泪纵横,更忽然下了一个决定……
沈七君曾在死前说自己只有一个遗憾,便是始终无法如仙儿所愿,让她看他的脸,但,古云已决定……
成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