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临别之言真是不好兆头,简直就像遗言,绝世夫人当下泪下如雨,啜泣:
“关郎,既然你……自己……也……有……不祥……之感,何苦……还要……送死?关郎,请你……依我……一次,留下来……与我……一起参……详……倾城……之……恋……”
面对如花美眷的妻子在如泣如诉,寻常汉子或许早已心软,惟关羽仍旧坚持,正色道:“娘子,大丈夫生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刘备大哥对我情深义重,若我此番不去,他的大军若因此而失势,我关羽更难心安;难道真的要我做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坐拥妻儿,安享天年?”
“纵使要死,我亦要——”
“战死!”
一代武圣,这番说话真是大义凛然,绝世夫人当下亦知多劝无效,惟有含泪送别,只是关羽最后还有一声叮咛:
“娘子,我知道音姑娘曾对你诸般留难,但她毕竟年纪尚轻,且对我有救命之恩,希望你能念在我俩夫妇恩情,不计前嫌;若仍可能的话,请你代为照顾她,因为,她已……怀了我的骨肉……”
真是晴天霹雳!绝世夫人即时站住了。她与关羽婚后多年,早已育有一子,现已长为少年;却万料不到音恩亦已身怀丈夫骨肉;可是看着眼前丈夫的一脸死气,她知道,他此去一定会成为一个死人,她怎忍心拂逆其意?她当下想也不想,便斩钉截铁地应承:
“关郎放心!只要有我绝世夫人一日,音姑娘例色对不会有事!若她真的有什么不测,我即命名倾尽幕容城所有人力物力,亦绝对会——”
“保住她!”
“保住她”三字,俨如声声雷鸣送出;关羽固然大义凛然,绝世夫人又何尝不是?想不到本应哀怨缠绵的夫妻送别,会发展为如斯局面!
不过最后最后,关羽还是去了,而且是真的去了,因为不出一个月,果然!绝世夫人已接到关羽的死讯,他是被孙权与吕蒙设计生擒,再推出斩首而死。
这一次,绝世夫人并没有再次流泪,也许只因泪己流干;万世武圣,留给他女人的,也只得两句嘱咐:
“发扬绝世之恋!”
“看顾音姑娘!”
其时绝世夫人之父亦死,本来克绍箕裘,城主之位应由其父晚年所出的独子,也即是绝世夫人的二弟接任,可惜二弟年仅十岁。实在过于年幼,绝世夫人惟有暂时充当城主一职。
后来,她与关羽所出的儿子也上战场去了;大部分的中国男儿硬是喜欢这样,好像不上战场便没有男儿气概似的,绝世夫人当然阻止不了,于是偌大的独狐城,便仅余下她一个女人在支撑大局。
如果一切可以无风无浪,或许她亦可安享天年吧?可惜……
一日,已经大腹便便的音恩突然登门,却并非“造访”,而是劈头第一句又再破口大骂绝世夫人:
“贱妇!你好狠心!你为何明知他会死,也真的让他出战?你一定没安好心!你定是害怕他总有一日会完全属于我,才宁愿让他送死,你宁愿大家都得不到他?是不是?是不是?”
真是蛮横无理,冥顽不灵!这个音恩不但声泪俱下,且每一个字均是狠狠从紧咬的牙缝中吐出,可见对绝世夫人妒恨灾害深,分明是把丧爱之痛迁怒于绝世夫人身上。
绝世夫人已贵为一城之主,本应不容她在泼妇骂街,然而,看着音恩大腹便便,绝世夫人反而异常平静、异常怜借的道:“音姑娘,你说够了没有?”
音恩反唇相讥:
“嘿!说够了又如何?”
绝世夫人道:“死者已矣,我们再伤痛也于事无补;你已腹大例便,何不留下来让我照顾你,我们幕容城内人强马壮,至少可以保护你……”
居然还说要照顾,保护她,真是难得!可是音恩却不领情:
“呸!你怎会这样好心?我怎知道你是否想弄掉我腹中胎儿?哼!废话!”
最后,音恩在一番吵闹之后,终于宣泄心中妒恨,与尽而去,只余下脸满目落寞的绝世夫人……
情理而言,她与音恩之间的纠葛应该就此完结,但可哀的命运,却并没让这两个女人从此了断……
正当音恩归家途中,蓦地遇上大批高手将她掳走;原来自从关羽死后,刘备为报义弟之仇,当然不会就此罢休,处处针对吴国孙权;孙权为了制时刘备,于是又想出另一条毒计!
刘备与关羽情同手足,关羽既为刘备而战死沙场,刘备断不会不顾其弟的后人吧?
故而,孙权雇用大批一流杀手,将怀有关羽骨肉的音恩掳走,企图以之威胁刘备。
可是孙权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个一绝世夫人!
就在那批一流杀手,挟着音恩折返孙权的根据地之际,绝世夫人已老早接到幕容城的探子回报音恩被掳的消息,她非常震惊,更即时率领一群幕容城的精英往救音恩!
只因为,她既然答应了关羽要看顾音恩,她便要绝对办到!
这是——义!
幸而,那批杀手终被绝世夫人等人在途中截获,双方立时展开一场盘肠血战!
一流杀手不愧是一流杀手,武功当然极高;而绝世夫人率领的那群精英,武艺尽管不弱,始终难敌那群杀手,最后,所有精英都被杀,仅余下一个绝世夫人在护着音恩!
直至此刻,音恩方知道自己一直都错怪了绝世夫人,方知道自己的心胸一直如斯狭窄,她惭愧得无以复加,不敢抬起头来,只是啜泣着对绝世夫人道:“夫人,若你此刻……抽身而退,还是可以走的,请你快些……走吧!你的大恩大德……音恩心中十分明白,但……我不想再连累你,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啊……”
“死?”
绝世夫人只是苦苦一笑,从渗着血丝的牙缝里答:“自从关郎死后,我早已不知生为何物,早应随他而去,我仍然活至如今,只因他曾叮嘱我要把绝世之恋发扬光大,更要我好好看顾你……”
她说着回望音恩,凄然道:“我一直都为绝世之恋及你而生存下去,如今,你竟然叫我不顾你的死活——”
“叫我走?”
语声未歇,那群杀手的杀着又至,绝世夫人从是女流之辈,亦不禁仰天暴吼:
“音姑娘!即命名拼尽我尽双夫人最后一分力,今日亦誓要把你——”
“救出重围!”
说罢,绝世夫人又全力投进厮杀之中!
她的武艺虽然不及关羽利害,惟习武天赋极高,此时独力面对这批一流杀手,也不得不使出她自创的绝学——绝世剑法、降神皇腿以及绝世神指!
面对一群可怕的杀手,意外地,无以夫人的杀气、战意竟比他们更盛!她的三种绝学在此时此刻使来,竟较她平素的功力高出逾倍,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
也许全因为,她此战已——不能不胜!
她绝不能败!否则她便会彻底失信失义于她的丈夫——关羽!
挟着惊天动地的无穷战意,以及坚强不息的求生之念,绝世夫人居然独力与这大群杀手再挤咽一夜,杀!杀!杀!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后,难以置信地,这群杀手赫然全军覆没,悉数被她杀个清光!
好惨烈的一战!一个女流力敌大批一流杀手,虽然最后把他们统统残灭,然而她的下场又将如何?
绝世夫人的下场,便是——死!
但见她身上满布伤痕,血如泉涌,而且还中了那群杀手无数古怪的奇门毒掌,早已奄奄一息……
音恩把她抱在怀中,哭成泪人;她实在十分后悔自己曾那样对待绝世夫人,可是如今她快要死了,她还有何办法救她?
不!是有办法救她的!
不要忘了,音恩,是一代神医华佗之后!
她,虽然不懂武艺,却身负惊世医术!
此时的音恩,当然不会让绝世夫人如此轻易的死!
她一定要救活她。
只因她自己也给她救活!
往事如烟,莫予看罢绝世夫人一幕幕的前事,私下也不由泛起无限唏嘘;谁会想到,本来是一男二女的尴尬关系,竟会发展而成两个女人的惺惺相惜,生死与共……
莫予不禁又问绝世夫人:
“夫人,那这一次,你……是否就此死了?”
绝世夫人答:
我并没有死,相反竟然可活过来;音姑娘竭尽她毕生医术修为,总算把我救离死亡边缘……
莫予道:“那岂非很好?你与音姑娘,总算可以成为一对好姊妹……”
“不!”无夫人道:“事情并没有这样乐观;我虽与音姑娘前嫌冰释,且还再活过来,但那一战,我实在受创太深,即使可以救活,寿元也仅余下一年……”
“一年?”莫予相当意外,似乎老天爷从来都没有怎样放过绝世夫人。
“我知道此事之后并无太大反应,不过音姑娘却比我更为担心。她每日皆废寝忘餐地苦思给我续命之法,想得一头秀发变为白发,可是我始终还是无药可救……”
莫予叹道:“音姑娘想来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只可惜许多时候,都是天不从人愿……”
绝世夫人道:“所以后来为了其腹中胎儿,我索性求她不要再想下去了;而且在这一年之内,我还要办一件比自己性命更为要紧的事。”
“哦?夫人,你还要办什么事?”
“就是关乎——”
“绝世之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