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他也不能就这样让曹操轻易取得天下,或许他本来的宿命,便是要助刘备,阻挠曹操独得天下,鱼肉苍生,把人间所受的劫数灭至最少……
看罢绝世夫人与关羽一幕幕的前尘,莫予亦不免私下戚然,此时绝世夫人的声音复在他四周迷离地回荡:
“在明白战争的残酷后,关郎本不欲再涉战事,惟最后还是为存与刘备结拜之义而赴沙场:身为他的女人,眼见了英雄重义,我根本没有理由阻止,也不想阻止,只是,后来有些变化,却是连我也始料不及……”
“连你也始料不及?那又是什么变化?”
绝世夫人苦涩的道:“那是一个女人最害怕遇上的变化……”
说话之间,莫予四周的景物再次急剧转变,这一回,他居然在一个满是药瓶的药庐之内,庐内还有一群官兵打扮的汉子,他们都在围着两个人——一个红面的男人与一个年逾六十的长者。
那名红面男人,一看便知,正是关羽;而那个长者却是满脸样和,气派雍容,虽作布衣装扮,惟仍掩不住眉目间那股挺拔之气;这个长者,看来亦绝非泛泛之辈。
在二人身畔围观的那群武官应是关羽属下,且有一个正与关羽对奕:关羽似乎在沉思自己的下一着棋子,神态从容而镇定,但莫予已瞥见,原来那名长者已把关羽的皮肉割开,皮肉之下的骨头却已发黑,那名长者遂以小刀把关羽骨头上的黑色骨质慢慢刮去,那种骨头给小刀刮动的“咯吱咯吱”响声,听得在场所有男子汉无不心寒!
这幕情景多么似曾相识,莫予见之已不由忘形呼道:“是……刮骨疗毒?”
绝世夫人道:“一点不错!正是历史上著名的刮骨疗毒!那一年,关郎身陷敌阵五百箭手之中,惨中毒箭,遂邀名医为他疗伤……”
“那——”莫予更为震憾:
“现下替关羽刮骨的长者,岂不正是一代神医——”
“华佗?”
“正是。”绝世夫人并没否认。
莫予暗暗咋舌,没料到在这个虚空幻境内,他不仅看清楚历史英雄关羽的真面目,还看见一代神医华忙的真面目;而这华伦,亦没命名莫予失望;中国千古以来的一代神医,举手投足问的气度固是不同凡响,惟华佗眉目问所流露的慈和,反而是莫予最欣赏的:这位中国著名的华大夫,凭其眼神看来,定有一颗侠骨医心。
莫予道:“夫人,你要莫予看这幕刮骨疗毒,难道……你最害怕遇上的变化就在其中?”
“猜对了。”绝世夫人轻赞:
“你可看见人群中有一双眼睛?”
一双眼睛?
莫予心想,这里有一大群人,怎会仅得一双眼睛?绝世夫人怎么每次说话时,总是那样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聪明的男女每在说话时,总爱故作高深?
不过他很快便知道自己的想法错了;当他凝皇朝围观关羽的群众一望,他遽地发现了一双眼睛,一双十分出众的眼睛!
这双眼睛异常美丽,简直可与绝世夫人的眼睛媲美;莫予早例应该发现这双眼睛,他没看见这双眼睛,或许因这双眼睛在人群之后……
人群最后!
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一个美貌与绝世夫人不相伯仲的——她。
她一直站在一众武官之后,一双美丽的眼睛斜斜的、默默的瞄着正被刮骨疗毒的关羽,以及他那一脸的气定神闲;她的眼睛仿佛在流露着一股欣赏之色,一种……
情意。
面对如斯剧痛仍能镇定如常,滴汗不淌,眉头不皱,如此铁挣铮、顶天立地的硬汉子,试问又有那个女儿家不对他另眼相看?芳心暗许?
莫予愈看愈觉不对劲,问:“这女子看来仅是二十上下年纪,她是谁?”
绝世夫人无奈答道:“她是华伦独女——”
“音恩。”
“也是我一生中惟一的一个情敌!”
“情敌?那即是说,关羽也对她有意?”莫予颇感意外。
所谓情敌,当然便是自己的情人心中另一个人;倘若皇女有心,襄王无心,那这个人根本例不算是情敌。
虽然是男女私事,惟绝世夫人亦不避讳,直言:
“关郎……他……不得不对她好。”
“何以他不得不对她好?他早已有你,分明是有妇之夫……”莫予继续追问下去。
“他不得不对她好,只因为她对他实在太好,你可知道,关郎所中的箭,淬了什么奇毒?”
对于绝世夫人淬地岔汗话题,莫予并不以为意,他随即问:“他中了什么毒?”
“阎王三更贴!”绝世夫人答:“这种奇毒可在三日内取人性命。”
莫予道:“他既然己得华佗刮骨疗毒,似乎不用担心。”
“不!情况还是令人忧虑的;华伦这次为他疗毒,仅能止毒于一时,仍未能把毒根除,只是把关郎的性命延长两天而已;而关郎纵使神功盖世,在刮骨疗毒后亦陷于昏迷……”
“但,难道除了等死之外,便无其他办法”
“办法还是有的!据说要治‘阎王三更贴’,须以处子之身解之……”
江湖人永恒都是这样有趣;不同门派的用毒高手,所用的毒各有解毒方法;有些仅以解药便能解救,有些则须一些奇怪的方法来把毒驱除;以处子之身解毒己是屡见不鲜,还有以处男之身解毒的,只不知若中毒者又是男子的话,那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莫予沉吟:
“处子……之身?啊,我明白了……”
不愧是皇予腿莫予,一想便给他想明白了,他对绝世夫人道:“这位音恩姑娘既对关羽有心,又见他身陷死亡边缘,当然不会见死不救,所以,她一定会在他昏迷时……”
他没有再说下去,惟绝世夫人已心领皇会:
“你猜对了。这亦正是关郎在苏醒后,不能不对她好的原因。”
“所以自此以后,你便是多了一个情敌?”
“当初我确是因此事而烦恼了一段日子,后来总算想通了。毕竟,若关郎真的毒发而死,我便会彻底的失去他;而他最后给音姑娘所救,我虽然会失去半个他,也总较失去整个他为佳……”
说着说着,绝世夫人的声音更是沙哑低沉;其实一个女人,妥从容自若地把自己心爱的男人,让出一半给另一个女人真是谈何容易,而这个男人纠缠于两个女人之间,一个为情,一个为恩,更是惆怅,苦不堪言……
莫予道:“于是,你们便一直保持着这段三角关系?”
绝世夫人温然地答:“我别无选择!若关郎真的为了我而不顾音恩姑娘,我更难以心安;幸而音姑娘仍居于华佗大夫居所,我和她才可尽量避免见面,免生尴尬;可惜,尽管是这段尴尬的日子,也没维持多久,便要结束了……”
“难道音恩终于离开了关羽?”
“不!音姑娘对关郎一往情深,又怎会离开他?只是,关郎他……他终于也要离开我们了……”
一语至此,绝世夫人的声音听来竟渐哽咽。
莫予暗付,既然好不容易才能令一男二女和谐相处,到头来何解他还要离开她们?固中可虽有隐情?
正当莫予思索之际,周遭遽地急旋起来,一幕幕的前事,又如烟云般汹理同……
却原来,绝世夫人对于爱郎为情为义,连番出战,本是从呼奈何;然而有一次……
有一次,她夜观星象,但见天上极北之位的一颗红星逐渐黯淡下来;自古以来,无论上至九五之尊,下至民间百姓,尽皆笃信垦象;他们甚至认为星的诞生与殒落,正是代表着历史伟人的生死。
绝世夫人向来精于五行术数,擅观天象,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因为那颗红星唤作“义星”,她曾仔细推算,这颗星所代表的人物,正是她的丈夫——关羽!
其时刘备等众又再与吴国孙权的属下陷于苦战,刘备力邀关羽出征;义兄有请,关羽固然义不容辞,可是,向来从不阻止他的绝世夫人,这次也不得不出言阻止。
讵料关羽去意甚坚,绝世夫人拿他没法,惟有不惜硬着头皮往求音恩,希望她能与自己一起劝服丈夫,殊不知音恩劈头第一句例对她冷嘲热讽:
“绝世夫人,你是幕容城内最有智慧的人,何以今日却如此纤尊降贵,卑躬屈膝,向我这个大夫的女儿委婉哀求?你究竟知羞不知羞呀?”
所谓“情敌见面,份外眼红”,绝世夫人虽念在音恩对关羽有救命之恩,而不计较这第三者的存在;但并不代表华思不计较!
音恩毕竟年纪较轻,而且女人面对这些感问题往往都是如此,总有翻江倒海醋意;音恩对绝世夫人多番奚落后,终于还是严词拒绝了她,理由是——
她不信!
绝世夫人只感到百般无奈,其实在这件事上,她已尽心尽力,难道……真的天意难违?要死的始终也会……?
关羽临别之日,不知因何缘故,他似乎也暗自有些忐忑,故把绝世之恋这一招的秘复留给绝世夫人,并道:“娘子,绝世之恋是一式无敌奇招,它的无敌能达至何种境界,对我这个创招者来说,依然是一个谜!在未能想出如何把这式奇招用于正途之前,我已发誓再不使用此招;然而此去……此去我不知何故有一股不祥预兆;娘子,如今我便把绝世之恋的秘籍留给你,你是幕容城内最有智慧的人,也是刘备大哥口中,可与孔明兄一比的‘女诸葛’,只要假以时日,你一定能想出如何把绝世之恋善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