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缘?是……你?”
乍见轻缘,大生忘形地低呼一声,至今沉默的眉目登时涌起一股罕见的喜悦;他喜悦,是缘于上回他离开她时,轻缘犹在昏迷之中,他根本运一句心中话也无法对她说:然而如今她已经来了,且看见她安然无恙,他很开心!
可惜这丝喜悦很快例在大生眉间消失,他突然想到,她绝不该来的!
她不该来陪他送死!
“雪……”大生急欲张口着她快逃,殊不知轻缘已温柔的按着他的嘴,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隐泛泪光,是重逢的泪光!她摇首苦笑道:“大生,我来了便是来了,请你……再也不要叫我……”
“走!”
是的!在过去她与他一起走过的日子,他总是叫她走,但她始终不走;眼前他又要叫她走了,尽管他是为她的安危设想,她也不会再走了……
霸王气势尽,贱妾何聊生?
今日霸王已穷途末路,虞姬又怎会不含笑相随?
不单虞姬,大生还斗地发觉,原来轻缘身后不远,亦站着两个人——
他与她!
“古云?娘亲?”大生相当讶异,他可以理解轻缘与尊母为何甘愿前来与他一起送死;但古云,他仅是五年前白喃珏的师弟而已,他与这五年来的大生根本毫无关系,大生甚至已记不起他,他犯不着前来送死,他究竟为了甚么?
古云淡然一笑,道:“大生,另问我为何也会来了。我只是不相信,你与轻缘姑娘光明正大的感情,斗不过他的私心贪欲!”
古云口中的“他”,固然便是皇了,皇闻言仅是轻笑,一脸自右;反之法渊听了,脸色却一片苍白,像是无限懊悔、恼恨……
是的!这个世上,无敌的也许并非一众绝世皇功,许多时候最伤人心,甚至最夺命的武器,是人与人之间的……情!
情能够把一个人彻底摧毁,也能令不同的人团结一致,化悲情为力量!
古云身畔的尊母亦面对着皇,一字一字的道:“不错!苦难实我们早在半个时辰前已来至搜皇宫,且已找得这条秘道,只是一直皆在墓门外静心窥听;如今,你的秘密已经全部说穿了,这是否已到了总结的时候?”
皇冷冷的盯着尊母七彩斑斓的面具,道:“尊母,你这个本来是小青的丫头!百多年前本皇早该把你连同素贞一起处死,省得目下为本皇平添不少麻烦!”
尊母驳斥。
“不过这百多年来我也并不好过,你可知道,这百多年来我一直甘心再受你的差遣利用,是为了何故?”
皇斜目丽着,不语,等她说下去。
尊母续道:“我是为了死去的素贞!她生前视我如亲妹子,可是你却不把她视作亲生女儿般看待,而且,你最后还把她处死……”
“你的外号虽唤作‘皇’,你的外表虽看‘人’,但你的心却是真正的‘妖魔’;我曾发誓,无论要在你身边枕上多久,即使是千年万年,我亦一定要等至一个消灭你的机会,把你送到地狱里去当你的妖魔!”
好一个尊母!好一个小青!百多年的忍辱负重,只为了与她情如姊妹的素贞,只为了等待这一天,然而今天,不知是她死?或是皇亡?
皇一直静静的听着尊母的话,脸上的表情由泰然自若至一脸铁青,青得如同铁铸!也许,尊母已说中了他的痛处;他曾为建立威信而处死亲生女儿的痛处!
纵使是皇,每当夜阑人静之时,偶尔回想当年此事,可也感到半点莫名的隐痛?
皇面色一沉,不知是在怒还是在笑,道:“呵呵,尊母!本皇还估到你经过百年岁月后,智慧己可直追本皇!真想不到,你的智慧仍是跳不出‘情’的框框,你似乎并不如本皇所想般聪明!”
尊母横目道:“嘿!人毕竟是人,绝不是皇!要这么聪明干啥?如果可能的话,我宁愿以自身的智慧,甚至长生不死的生命来换取素贞的再生,可惜,一切都欲挽无从……”
复闻素贞这两个字,皇的脸益发阴沉,老的容貌更呈恶,他根本便不想再记起素贞,可是尊母却一而再地提起她的名字,皇罕有地极不耐烦的道:“嘿嘿!区区贱婢!怎容你在本皇跟前罗嗦不完?我们如今便来一个了断吧!”
语声方歇,皇一双森寒厉目速地狂睁,眼珠一扫,两道凌厉无比的眼劲突自眼中暴射而出,直捣尊母!
尊母当然亦非弱者,怎会坐以待毙?双掌急提,左右两掌淬地分别隐透一股白芒与红芒,正是求天易诀与霸天魔诀各自一半的功力,她已豁出一切,拼尽了!
可是无论谁都可以一眼看出,皇那道“大天自在”的眼劲比尊母的气劲强上何止数倍?只要甫一短兵相接,尊母定非死即伤!
就在皇的眼劲将要与尊母双掌硬碰之际,倏地一柄发光长刀赫然架在尊母跟前,“彭”的一声!恰好替她卸去皇雄浑无匹的眼劲!
刀是一柄无限光亮的刀,却冷……
冷得就像持刀者如今盯着皇的一双晶晶冷眸!
大生,他已平刀于胸,拦在尊母身前,冷冷的对皇吐出一句话:
“她是我娘亲,谁都不许伤她!”
与此同时,轻缘与古云亦不约而同站在大生左右两边,各人终于站在同一阵线。
皇的瞳孔随即收缩,一双眼睛差点便要谜成一线,绝情而好险的道:“好!你们全都是精深义重的人!只有本皇这方的人才不是!可惜,本皇在一百七十多年前便透彻领悟一个千古不易真理;好人未必会得好死,正如你们今日——”
“一样!”
一语未毕,皇的身形霍地已飘至大生等人跟前,身法之快绝,简直已到了人的极限,声的极限,皇的极限,天地任何一物的——极限!
而且,他那两道如魔如幻的目光,已落到一个人的脸上——古云脸上!
皇为何首先选择对付古云?
只因为古云是皇最感陌生的人;先杀自己最不清楚的人,才是智者的聪明选择!
“嗤”的一声!两道眼劲已自皇的双目射出,直轰已与其近在咫尺的古云;眼劲之强之猛,显见皇已动用五成功力,这一击他是非要夺命不休!
然而不要忘了,古云是一个比声音还要快的人!皇虽已快绝,但古云犹有能力可以挺动双掌及时挡着他的杀人眼劲。只是,即使古云能够及时挺掌,他并没有求天易诀或霸天魔诀,他真会抵挡得了皇“大天自在”的五成功力?
答案当然是——不!
不过就在同一时间,已传来尊母的高呼;
“四气合一!”
一旁的大生与轻缘随即会意,古云骤觉三双强而有力的掌迅速抵在自己背门,接着三股真气登时贯进他的体内,联同他体内原有的真气,合成一道汹涌澎湃、雄猛绝伦的无上真气,逼得他挺起的双掌像要即时爆开……
“轰隆”一声!轻缘的求天易诀、尊母各自一半的皇功内力。大生体内的复杂真气以及古云本身的内力在合而为一同时,终于与皇“大天自在”的五成功力拼个正着,顷刻爆出一声地动山摇、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皇墓内的药瓶亦给震得四分五裂,情景惨烈非常!
一旁的法渊与皇医目睹此情此景,此招此拼,登时双双站了!
只有变为恶兽的大明,依旧木然!
到底合四人之力,能否战胜皇仅施一半的大天自在?
答案仍然是——
不!
巨响过后,大生四人皆被反震地上,四人阻角尽淌着浓浓血丝,显而易见,四人全部受伤!
惟四人之中,古云所受的伤明显最重,因为适才一招火拼,他是为首一人,直接与“大天自在”正面较量;这一击即使没把他的五脏六腑尽碎,也非同小可!
若不是他服食过多的落羽泪,内腑被神药气息保护,早已气绝身亡。
故此古云甫一堕地,便立即坐起盘膝调息,可是神志已开始模糊,渐渐陷于昏沉,大生眼见古云为了自己竟落至重伤地步,私下感激之余,亦连忙强忍本身内伤,挺立在古云身前,守护着……
皇仅施五成功力的“大天自在”,一击便把四人轰至五雳七伤,功力之巨之高,恐怕当今之世已真的无人能出其右。而且皇的表情犹是这样气定皇闲,力战四大高手,居然连喘气也没半分,“大天自在”,真的如斯骇人?
法渊已在一裤瞧得满头大汗,一百年前,其师祖“法海”亦能与皇穷斗一日一夜,但如今,恐怕法海重生,亦无法与皇斗上一个时辰……
更何况是法渊?
法渊也会与皇比试?不!怎会?他绝不会背叛皇的!
法渊身畔的皇医瞟了瞟他满是汗珠的脸,笑道:“嘻嘻,法渊,怎么连你也这样害怕了?皇的大天自在虽然利害,但若你始终忠心于他,你根本例不用担忧自己能否对付大天自在呀,是不是?”
不错!如何对付大天自在,并非皇的忠心门下的烦恼,而是皇对头人的烦恼!
就像现下皇眼前这四个不识抬举的对头人!
皇盯着大生,轻缘,尊母、古云四张伤疲不堪的脸,脸上不期然泛起一丝不应是皇者的狞笑,且还一步一步逼近四人,道:“呵呵,怎么样?本皇穷尽百年心思所成的大天自在,是否出乎你们意料之外?”
大生不语,只是紧握着手中神石所化的长刀,他心知以他们四人功力,今日莫说要“对付”皇,即使要“抵挡”皇亦岌岌可危;眼前,只有神石或许尚能勉强把皇稍为抵挡,要消灭皇,也许只有……一个方法……
一念至此,大生猝地镇定无比的吐出一个字: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