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既以卖国来挑战他,便得尊重他!若我故意对他承让,便是看不起他的实力,也是对他的——最大侮辱!”
“这是强者战斗当中,对自己对手最崇高的尊重!”
“但,若……英侠表哥真的无法打败你,而你……却打败他呢?”
“不会的!他一定会赢!”英名极具信心的答,不期然翘首看着窗外快将夜幕低垂的天空,又若有所思续道:“以我如今的境界,已经开始本能地感觉得到,在这世上,除了有剑圣这股无敌剑气正在威胁着我,还有些不知名的力量威胁外,更有一股我异常熟悉的感觉,正在滋长、重生;它,将会是一种更为无敌的感觉,一种可能空前绝后的神话感觉;我对二弟,比对我自己更有信心!”
原来,就连英名亦已感到,勿上正在重生?小暇听毕更是着急起来:“那,英名表哥你明明自知此战必败,为何还坚持一战?这……根本毫无意义……”
“不,是有意义的!因为我要亲眼看他变得多强!我要亲眼看看他如何以他的最强力量,击败最强的我!唯有这样,我方才安心可向我娘及其母英娘交待!这是两个女人毕生的期望!也是我君英名毕生的期望!我拼死也会成全她们的!啊哈……”
英名说时凄然一笑,笑声有多悲凉就有多悲凉,小暇不由鼻子一酸,她忽然鼓起勇气,一手捉着英名的衣袂,苦苦相劝:“不!英名,我……们三个曾一起同甘共苦,我们三个……本就像是一家人,我……决不让你死在天侠剑下,今日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走的了……”
对于小暇的不舍,英名是明白的;他认为,她一直视他如大哥,有这种反应实属理所当然,只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办,他不得不狠心一点!为了令她对他死了不舍之心,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告诉她一件事,一件关乎他身世的事:“小暇,你认为,我们三个仍然是一家人?”
“是的!我们……是一家人!永远……永远都是!”小暇肯定的答。
“也许,你错了!也许,其实我应该一早告诉你及英名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记否三年前,当我俩带着已废武功的英名回君府之后,我和我爹在房内谈了许久?”
小暇怎会不记得?那一次,英名曾在房内发出一声绝望的惊呼!她与英名,从未听过英名的声音会如斯绝望!
英名开始木无表情的道:“那一次,我爹不但将他图谋通金的事告诉我!他,还告诉我一个最后秘密!一个令我相当震惊的秘密!”
“那……到底是什么秘密?”小暇开始感到,英名将要说的秘密极为不妥!
果然!英名定定看着她,木然地吐出一个教她万料不到的秘密:“那个秘密,是一个关乎我身世的重大秘密……”
“那一次,我爹告诉我,我和他,根本便不属于中原!”
“我们父子俩是——”
“金人!”
“大金皇朝的人!”
天!乍闻这个惊人的最后秘密,小暇简直是如遭雷殛,血液恍如凝结,完全不懂反应,呆立当场!
她造心也没想过,一心一意要栽培英名成材的英名表哥,竟会是……金人?既然金人与中原势不两立,他……何以还要一片苦心,不惜将英名捧为剑道神话誓不言休?
而就在小暇万分怔忡之间,英名已把一切前因后果侃侃道来:“金人,向来是中原死敌。远在我们这个年代的元朝,曾经一举灭金!只是那时候,仍有不少金人余孽,隐姓埋名匿居中原,他们更换了汉族姓氏,就像我的曾祖父,便曾易姓为‘慕’,并娶中原女子为妻,以掩饰身分;故此,我的祖父,我爹,还有我,其实也有少许中原血缘出自母系,当然,父系血缘相传之下,我们的体内流着的,仍是大量金人之血。”
小暇已极度不知所措,她讷讷地问:“但……我和你……是舅亲,我娘……更是君舅父的姊姊,我爹虽为汉人,我……岂不也是半个金人?”
英名苦笑摇首:“你错了!你根本活脱脱是一个汉人!缘于你娘虽也姓‘君’,却是当年你祖母带着你娘改嫁我祖父,你娘根本非我祖父之后,更非我爹亲姊!所以,你并不是金人!”
“只有我,才是金人!”
英名说着,目光中竟有无限黯伤,仿佛也为自己是金人而遗憾:“我曾祖虽已易姓为‘慕’,然而并未有被中原同化!他虽一直隐藏身份,甚至连对枕边的中原妻子也不敢露半句,只是,他却永不会忘记他自己的尊贵身份——大金皇朝末代第十太子!”
小暇愈听愈是咋舌:“什……么?你们不仅是金人?更是金人皇族之后?”
英名颌首:“正因如此,我曾祖、我祖父、甚至我爹,都绝不会忘记这曾一度尊贵的身份,他们仍念念不忘复国!可惜大金真的已去,我曾祖及祖父都无法力挽狂澜,直至我爹这一代,方才稍有转机……”
“我爹在因缘际会之下挤身中原官场,凭着其超卓的武功,很快便已晋身朝廷名将,以其实力,要复大金,已经不再是奢望;他遂再与当年大金皇朝嫡传的第一世子后人曼陀公子取得联络,密谋复金……”
想不到,一切的前因后果是这样的!小暇呆呆听罢所有前因后果,看着这个原来是金人的英名表哥,怜惜之情溢于言表,她怆然的道:“所以,英名,你这次欲助曼陀公子逼皇帝签割地条约,其实……并不是在卖国?而是在……救国?”
英名苦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卖国还是救国!至少,我娘是中土人,我也有一半是汉人!我……实在也不知道自己算是什么……怪物!”他相当复杂无奈,正如他的身世。
小暇道:“但……中原与金势不两立!你既早知道自己是金人,何以还要如此……逼英名表哥成为剑道强者来打败你?”
英名又是一阵苦笑,答:“人间,有一些感情并无国界之分!正如我对英名,他本不是我的亲生兄弟,可是,我俩一直有如亲生兄弟,这种微妙的惺惺相惜,实难言喻;我只想看见他剑道有成,哪管他将来或会嫌弃我是金人,而视我如死敌、陌路……”
小暇怔怔的看着他,看着英名这张义无反顾的脸,她霍地重重摇头:“不!英名怎会视你如陌路?即使他知道你是金人,他亦绝不会嫌弃你!你永远是他的大哥!他最尊敬的大哥!你永远永远都是啊!英名表哥……”
“正如我……”小暇说到这里,一直捉着英名衣袂的手遽地更紧,她肯定的道:“我已知道你是金人,我亦绝不会嫌弃你!你,仍是我最尊敬的——英名表哥!”
英名表哥?仅是英名表哥如斯简单?他仍然无法成为她心里的人?英名闻得小暇并不嫌弃他,固然感到安慰,但亦有丝微失望,可是他对她已经认命,他对她并不苛求。
他只是强颜一笑。
小暇瞥见他如此强颜欢笑,益发感到难过,她猝然有所决定:“不……行!英名!既然我如今知道你并非在卖国,而是在救自己的金国,我更……不能让英名表哥战你,我……这就去告诉他!叫他不要与你决战!我决不能看着你俩铸成大错!”
小暇说着忽地一把松开捉着英名衣袂的手,正欲大步冲出门去!无论寻遍天涯海角才能寻着英名,她亦一定要告诉英名这件事!只是,在当她举步欲离的时候,突如其来地,蓦听“噗”的一声!她骤感腰际被人以指一点,接着便全身发麻,当场瘫软地上!
她相当吃惊!因为她知道,出指制她的人,是——英名!
“英名,你……你为何要这样做?”小暇虽已瘫软地上,惟亦拼着余力急问。
英名浅浅一笑,一面将小暇抱往屋内床上,一面答:“因为,我与英名这一战,无论对他及对我都具有极大意义!我虽已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但却绝不能让你告诉他,免得有碍他在决战时的决心!非要击败我不可的——战心!”
他说着已把小暇轻轻放在床上,接着又道:“小暇表妹,你可知道,你突然销声匿迹三年,我为何一定要找到你?”
小暇看着英名满脸无奈,她好像已开始感到英名将要说的话了……
“缘于,我与英名此战,不胜便死!若我真的战死,我……可能会永远再看不见你,所以,我才会在此战之前找回你,我要好好的再看一次你的脸,无论是今生来世,我,也要牢牢记着你的脸,因为……”
英名说着,一边轻抚着小暇的脸,一边又继续吐出一个叫小暇咋舌的答案:“你,是我君英名今生今世——最爱的人!”
最……爱的人?
天!小暇一双眸子睁得老大,口也张得老大,她,从没想过,在岁月的潜移默化之中,她……竟然已成为英名最爱的人?她怎会从不感觉得到?只是,她的心,不是一直都在关心英名的吗?即使她早知道,她又可对英名如何?
就像如今,她也不知该对英名如何,她只是震惊得纳纳吐话:“英……名,你……”
已鼓起勇气向小暇表白心迹,却眼见小暇震惊得瞠目结舌,英名只感到深深受到伤害,他索性自嘲的道:“很震惊?很害怕我这个魔鬼的心?是不是?”
“其实,我也早已知道,你心中只有一个英名,你最关心的也只有他;因此,我也知道自己这样一说出来,反会令你难堪,只是……”
英名说至这里,忽地又深情的看着小暇,向来倨傲的他,此刻在自己最爱的人跟前,竟亦显得无限卑微,他凄然道:“我自知此刻不说,当决战完毕,可能便已……没机会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