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个所谓“主人”犹未知他想独吞绝世之恋的事,只要他逃离这里,像一头狗般匍匐在他主人脚下,一定会得到他主人的护庇,那时候方才东山再起不迟!
可是走不多远,一条人影,已霍地拦着他的路!不!应该说,一共野兽,已经在咆哮拦路!
“莫……予?”独方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人会是莫予;只见莫予赤着上身,手中提着一柄信手在地上捡起的单刀,双目满布血丝,嘴巴不断呼气连连,间中还发出“胡胡”的沉重兽叫……
尽管幕容不败对莫予的改变感到相当讶异,但追上来的毕竟只有莫予,还是不足为惧;他虽然左手被心扯断,但右手已穿上姆姆的无敌霸手;这双无敌霸手可把用者的功力提升一倍,莫予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后起之秀,他不相信,提升一倍功力的自己会斗不过他。
所以直至此时此刻,他还可肆无忌惮的张狂如故,下颚微翘,睨着莫予道:“莫予!我知道你的心毁了,你如今一定十分恨我,但,你能奈何本城主吗?看!你能够战胜本城主的无敌霸手吗?哈哈……”
幕容不败一面骄狂大笑,一面把自己那又无敌霸手递前,他敢打赌,莫予尽管一刀向他的手劈下来,还是劈不进霸手的手套之内……
然而,他实在太小觑莫予,也大小觑莫予此刻的恨,和他的恨所驱动的血,以及那种血的疯狂力量……
就在他狂笑不止之际,惨白得像幽灵的刀光,已经先向他的霸手劈去,幕容不败居然不闪不避,他自信以自己二十成的功力,可以用霸手硬生生震碎莫予的刀!
“崩”的一声!刀井碎,惟可以助人无敌的霸手,却竟然抵不住莫予的刀劲,迸力寸碎!
天!他竟有这等力量?他竟然可毁碎无敌手?是因为他本身的功力?还是因为他的怒?
一招之差足以决定生死,幕容不败的笑容未及收,惊愕犹未及涌往脸上,他的头,已被莫予“噗”的一声斩了下来——
且还碎作四段!
一雨成秋。
没有心想的秋天,更添几分寒意。
树叶们都活得不耐烦了,露出枯槁的色,争相落到地上,任凭那初秋的凉风,把它们的尸首随风吹去,来也潇洒,去也翩翩……
片片枯弃,段段秋愁。
已经是三日之后。
莫予一直坐在距绝世门数十丈外的一座避雨亭内,渐渐的看着绝世门被夷为平地的原址,不眠不休了三天;只是今天,无论他多不愿意,步惊支与五千帝天盟众将要回归天下,他亦必须与他联袂同行,回去向帝九天复命。
至于余下的五千兵马,则会在此带附近驻营,细点从此役劫后余生的绝世门民,白喃珏早已下令,谁都不能滥杀城民,否则军法处置;再者这些城民,已经被视为帝天盟的顺民,有些会被移徒往帝天盟的天荫城定居,也有些会留在原址,协助帝天盟众把这个绝世门重建,再变为帝天盟另一根据地。
至于幕容不败从各地分坛徽召的一万雄师,始终没有前来支援。
据闻,已经被帝九天差遣厚藏,率领另一批帝天盟众拦途截击,全军覆没。
幕容不败虽然老奸巨猾,帝九天,又何尝不是深谋远虑?后着惊人?
绝世门可说是已经被帝天盟吞噬了,仅余下那些分布九州各地的细小分坛,但这些分坛根本不成气候,终有一日会给帝天盟逐一击破。
惟一依然下落不明的,便只有幕容不败的一子一女、大护法封无敌(释武尊),以及绝世镇城之宝——绝世神剑!
然而这些人或物,可能亦早与绝世之恋,一同消失地无边的虚空中……
“予少爷,是时候起行了。”
门下再三的催促声,逼使莫予从漫长的思忆中回到现实,莫予从避雨亭中往外望,但见白喃珏已骑在一匹全的骏马上,默不作声,一众门下亦早已整顿行装。
微雨之下,白喃珏的脸上胺没有丝毫表情,也许他早已明白了一个道理。
生命原是这样,原是不断的受伤,和复元,不断重复,不断变化,永远都不能在原位蹉跎;所以纵然莫予多么眷恋这里,或是眷恋这里曾经存在过的一个人留下给他的思念,他还是非走不可!
小洗小羊也有前来送行。
送行?他们不是要和莫予一起回帝天盟吗?
怎会如此?
这亦是莫则,疑问,他虽然异常颓唐,惟仍不压其烦的对他俩再问一次:
“你们……真的不与我一起回帝天盟?”
小洗摇了摇他的小脑袋,答:“师父,我和小羊已经决定了!这里是我们和姐姐出生的地方,虽然绝世已经夷为平地,我们现要留下来,帮大人们重建绝世,这本来便是姐姐毕生的心愿……”
小羊也附和道:“是呀!我们这样做,姐姐若然知道的一定会十分高兴啊!”
难得他兄妹俩不畏前途险阻,坚决要留下来,莫予安慰之情更是溢于言表;他轻轻拍了拍二人的肩膊,道:“很好,孩子,那你们……千万不要灰心……”
他这句话,只为鼓励小洗兄妹,谁知小洗遽地眉头轻蹙,咦道:“真奇怪!师父,你说话的口吻,怎么和昨夜出现的那个神秘黑影,一模一样?”
“哦,什么神秘黑影?”莫予颇感意外。
“是这样的!”小羊抢着答:“昨晚我们本想睡了,身后却忽地出现一个神秘黑影,沉沉的说了不要灰心四个字,便丢下一包东西,我与大哥回头一望,那黑影已经不见了,便拆开那包东西一看,哇!原来……是一些银两,足够我们两个置很多很多的东西啊!”
莫予一愣,连忙回首一瞥帝天盟众,那个好心的神秘黑影,会否……是他们其中之一?抑或……啊!莫予的目光不期然落在正骑在马上的白喃珏,白喃珏却没有看他。
其实,他从来也没有给任何人一个机会,能够正面看着他的脸。
和他的心。
最后,当莫予黯然跃上马背,正要策马而去的时候,漫漫头上一片天,竟有一双遍体皆白的小鸟,遽地在他头上般旋,且还一面在娓娓唱着一些曲调,听来有板有眼,曲中犹隐隐带着一些幽怨,就像是一个卖唱的孤女,在唱着一段哀怨缠绵的故事:
“想那关郎情重,桃园结义,义盖云天;
何以他一世英雄,却不解奴家心意?
仗义他去,独余奴家空帷冷守?
泪眼连连……”
这曲子,岂不正是莫予初遇心的第一夜,她……所唱的曲子?
莫予心头怦然一动,凄惶抬首,要再看清楚这双鸟儿,遽料,不知何时,这双在他头上般旋的白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可能?适才明明有一双鸟在盘旋不去,似是对他依依不舍,又似是对他的将来放心不下,难道……一切只是幻觉?抑或……
那只是一双曾经被困在幽暗的笼中鸟,今天,它终于冲开了它的一切枷锁,振翅高飞,逃出它的牢笼,也逃出了它曾属于的——绝世?
然而若鸟也有前生,这双白鸟,它的前生,又会有些什么未了的心事?
和未能淡忘的人?
“啊……”
“心儿,你在造心?”
“嗯!爹,这个多月来,我……每晚都在造着同一个心……”
“嘿!你造了什么心?”
“一个很奇怪的心!我心见一个容貌我相若的女孩,她……也是在脸上有一道无法磨灭的红痕,她与她的男人,历劫重重险阻,可惜……最后也要……生死诀别……”
“哼!那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那是一个长发飘荡,拥有一颗正直的心的男人;所以那个女孩死后,还相当挂念他,怕他……会因怀念她而寂寞一生;一缕芳魂,遽投到一双白色的鸟儿身上,飞编天涯海角,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代她好好照顾……那个男人的女孩……”
“嘿!看来,梁山伯与祝英台那类谎话一般的故事,你一定是看得太多了;那女孩化不成蝶?便化鸟?简直荒谬!”
“爹,请不要这样说,心儿一直都相信,这世上一定有甘为对方牺牲的爱情……”
“呸!爱情?你懂个屁!让爹告诉你吧!情是苦,情是债,情是孽,情是空!为情愚痴一生,不如——无情!”
“砰”的一声!这个女孩的爹已忿然夺门而出;只留下女孩独个儿在房内,幽幽听着窗外的缠绵风雨……
她,也是唤作——心?
那这个唤作“心”的女孩,她的心,又会否终有日心境成真?
倏地,不知道是因缘,还是巧合,窗外蓦传来“啪啪”两声,一双鸟儿,忽尔从窗外飞进女孩房内避雨,还像与女孩极为投缘似的,落在女孩的手背上。
女孩还是头一回遇上一双如此不怕人的小鸟,定睛一看,啊!
那是……一双白鸟!
这双白鸟,还是一双在左脸庞上,有一条深刻红痕的白鸟!
那……不正和她心中的白鸟——一模一样?
啊!是……它?是它?抑或是她?
难道,她终于尽了自己最后的心力,暗自为难忘的他找着了另一个“她”?他今生的……第二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