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婆,不要再多说了。你想说的话我已明白,我只求你能长命百岁,还有,小予希望你的子女能早日觉悟归来,与你一家团聚……”
木婆也不知该如何感激莫予的一番苦心,霎时眼泛泪光,而此时莫予又已把第二快长生位放到神盒上,莆把长生位放下,他却并没有立即撒手,仍是紧紧拿着那块长生位,可知他对此人如何爱惜。
当他拿捏了一会,把自己的手移开之时,墨梅终于看见那个是甚么人了,只见长生位上写着一个字一心!
“心?”木婆有点惑然,问:“小予,心到底是你的……甚么人?你似乎对她……甚为痛惜……”
莫予此刻的脸上不期然泛起一丝沉痛之色,惘然地答:“直至目前为止,她是……我今生……最重要的一个人,她一生……本为一个城而生,最后……也为这个城而牺牲,去了一个我不能去的地方;我希望有一天能再遇见她,如果,她真的仍然在生的话,我也是为了再见她……而继续在这人世……苟延残喘下去……”
想不到,经常挂着温暖笑容的莫予,一颗热血汉子心之后,居然也有一个伤感而灰色的心。墨梅心想如果她是这个心,她一定不想莫予为记挂自己而伤心,她一定会尽快现身,所以她深信,这心已凶多吉少,她不让莫予知道她已死,或许只因为她太爱他,不想他为她而死……
木婆甚少看见这个唤作小予的年轻人会如此不快乐,她也不知该怎样安慰他:
“罢了!小予,若那位心姑娘知道你为她而安了长生位,她一定感到……高兴……”
莫予默然无语,猝地,又再把第三块长生位放至神盘之上;这一快,已是他最后一块长生位,到底谁人如此有幸,竟然能在莫予所立的长生位中——“榜上有名?”
墨梅很是好奇,不过在一刹那间,她的震惊,已大大掩盖了她的好奇心,因为她已瞥见,最后的这块长生位上,写着两个她无法相信莫予会写上去的字,这两个字赫然是一墨梅!
是墨梅!
天!墨梅的一颗芳心登时扑扑乱跳,差点便要蹦了出来。怎么可能?莫予怎可能为她安放长生位?如此浓情厚意,她这个居心的坏女子怎么有资格担待得起?
何家姓莫的,居然出了一个唤作莫予这样愚昧的儿子?居然如此厚待一个相处仅六日的侍婢?他可知世途多变,人心凶险?
身边人往往都是最致命、最具杀伤力的敌人。
墨梅纵然羞愧交集,私下亦暗骂莫予的愚昧,可是一颗莫测芳心,却是不知为何沾沾暗喜,同时之间亦涌起一个疑问;究竟莫予为何会为她安放长生位?难道……他也把她视作亲人——亲密的人?
一念及此,墨梅不由满颊红晕,幸而木婆此时已向莫予提出墨梅心里的疑问:“剑……舞?好古怪的名字!小予,墨梅……又是你的什么人?”
莫予答:“她是最近才追随我的侍婢,其实我也不想有什么侍婢,只是那个主管派她前来而已……”
“墨梅这个女孩虽然较少说话,也较冷傲,但,人还是不错的,她为了弄一锅上好的经月茶给我,已努力不懈地弄了六天,我很感激……她……”
木婆道:“能够为一个男人努力学弄经月茶,这个女孩看来真的对你很好……”
不不不!墨梅心中暗叫,你俩统统都误会了!这不是真相!
莫予点头:
“嗯。我也是这样想。本来,当初我曾怀疑她是一个前来对付我的女子,但多番观察,她又不太像;而且我认为,即使她是,她本身也是一个很可怜的女子,所以纵然墨梅是她,我也不相信她会对我怎样,更何况,墨梅努力地为我弄了六天的汤,我真的不应怀疑她……”
“纵使墨梅的目的真的是为对付我,我也深信,她一定有难言之隐,一定有逼不得己的苦衷,我不会怪她,只希望她能平安度过她的难关,以及……回头是岸……”
墨梅至今方才知道,原来莫予也非省油的灯,他也曾提防她,只是他对人性所怀的希望实在是过于大了,他竟然还为她立长生位,希望她平安,希望她回头是岸!这个希望之大,简直压得心怀不轨的墨梅抬不起头来。
在知悉莫予对自己原来是那么关心后,在此一刻,她更是惭愧得无地自容,为自己的自私而无地自容,她,终于深深的感动了……
“莫予——”墨梅心中暗想:“我活至这个年纪,还是……头一回有人……对我……这样关心,我何尝不……感激你?”
“只是,当你发觉,墨梅原来并非……墨梅,这个世上,根本便没有墨梅这个人时,你便会知道,我是一个无可救药、自私自利的坏女子……”
“那时候,你还会像如今这样……”
“关心我吗?”
“不过无论如何,在我还没回去我的地狱之前,为了感激你为我立这个长生位,我还会为你干一件事,一件可能在你眼中看来毫不重要……”
“对我却是极端重要的事!”
带着一颗万般无奈的心,墨梅终于异常惭愧得抖动她那身黑纱裙,悄然飘去。
他,将会为莫予干些什么重要的事?
这一日,当莫予回到天下之时,墨梅还是冷傲如昔,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莫予也没有感到奇怪。
然而,在墨梅的眼中,莫予却较以前更好看了,是的,一个飘逸的人,还有一颗好看的心,怎会难看?
她已有决定。
而就在这一夜,当青荷正要上床就寝之时,房外突地传来阵阵的敲门声。
已是午夜子时,到底是谁前来夜半敲门?青荷的心头不由有点不安,会不会又是那个魔王前来抱心?这一切又是一个恶心?
但她还是战站兢兢的前去应门,只见开门处,真的有一条黑衣人影!
一条古云曾经怀疑是魔王的黑衣人影——墨梅!
墨梅夜半造访,青荷为之一呆,刚想问她找自己干些什么,谁知她犹没开口,墨梅已比她更先张口,但见墨梅一脸腼腆之色,恳求道:“青荷姐,六日之后便是中秋……”
“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一年容易过去,又是中秋,距离中秋节的日子,还有数天。
自从绝世回来以后,莫予的心一直皆有点万念俱灰的感觉,纵使对人欢笑,也只是不想别人为他操心,因此纵是举国欢腾的中秋已接近,眼见身边不少门下都在为这节日喜气洋洋,在帝天盟各处张灯结彩,他仍是有点提不起劲似的。
而经常在他身畔的墨梅,亦像是提不起劲。
她已经三天没有为他再弄汤了,莫予很奇怪,为何本是百折不挠的墨梅,居然不再弄汤?看来还有点神不守舍,精神恍恍惚惚似的,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
可是每次他问墨梅,墨梅总是摇首推说没事,支吾以对,而且皇情看来相当惭愧,总是尽量逃避与他倾谈,仿佛她十分不配似的,她为何惭愧,莫予私下纳罕着。
还有,有些时候,莫予叉发现,墨梅不但逃避与他再交谈,更总是有意无意地远远凝眸看着他,有时候更会看得痴了……
莫予但觉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究竟在墨梅与他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他与她一直相处不错,何解会弄至此番局面?
然而莫予虽然罕纳,他也不以为意,也没有试图找出原因的意思。
只有一个人,对墨梅却是愈来愈是怀疑,那个人就是——
古云!
古云肯定,墨梅一定并非什么好东西,他与莫予情同兄弟,他绝不容许一个如同火药般随时爆炸的人,长久待在莫予身边。
因此,为了莫予,他不但怀疑,更——
付诸行动!
他要查出墨梅的来历!她背后的真正身份!
而要寻出墨梅的来历,最好的方法,固然是先前去问曾把墨梅喻为“帝天盟最好待婢”的侍婢主管——昙花!
昙花在帝天盟多年,上于生为女佳,在一个以男人拳头作为号召的帮会里,所能樊至的最高职位,也仅是一个侍婢主管而已。古云其实极不喜欢这个年约四十的女人,只因她刻薄寡恩,当初白喃珏也是因看不过她刻薄青荷,才会主动要青荷当他的侍婢,以助她逃出她的魔掌!
古云满以为会从昙花口中探得一些关于墨梅的事情,但,他错了!
他根本便没法和昙花说话,因为他根本便找不到她!
当他来至昙花在帝天盟所居的一座小居之时,小居前的守卫已拦着他道:“古云,你来此干啥?”
古云答:“找待婢主管,我有点事要和她说。”
“找她?”守卫愕然,接着更说出一个令古云非常震惊的答案“她,已经失踪许多天了!”
失踪?古云骇然,她居然失踪了?他于是追问:“请问,她是在什么时候失踪的?”
那守卫想了想:
“哈,大概是在……九天之前吧。”
九天之前?古云心里琢磨,那不正是墨梅追随莫予为婢的第一日?莫非……
他心头蓦地升起一个极端可怕的念头,墨梅,极可能是魔王,她可能以某种特殊利益引诱侍婢主管派遣她给莫予为婢,但又为怕昙花会泄漏出去,于是她甫成为莫予之婢后,便立即令昙花神秘失踪。
所谓“神秘失踪”的意思便是,昙花已遭“灭口”了!
这个发现令古云彻夜难眠,他又不敢出言悉破墨梅,因为无凭无据,更会打草惊蛇,而且,如何去找凭据?
他忽然记起,昙花房内,摆放着一个载满天下所有侍婢来历的柜子,说不定,关于墨梅的来历,亦会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