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牺牲!不义!背叛!唾骂!甚至世人对他少年红发所投怪异目光!都是值得的!
就像此刻,纵然曼陀公子及曹公公,正肆无忌惮地盯着英名那满头红发而发呆,英名亦毫不介意,他的嘴角,又再次泛起他往常流露的那丝佻脱不羁,但见他猝地双腿一点,身形一纵,他的人与天侠剑,便已掠上池水之上,顷刻之间,池水已再不用承受英名及天侠剑那种举世无匹的压逼力,“洪”的一声!被逼开的两边池水,已排山倒海般再度接合起来,回复原状!
曼陀公子及曹公公呆呆看着已跃回园内的英名,只见他适才虽藏身水中,惟此刻居然涓滴不沾,显见内力修为非同小可,更见他此刻浑身在散发着一股令人喘不过气的皇者剑气,向来漠然自若的曼陀公子,亦不由讷讷地问:“君……英名,原来……你真的一直在……园中?你……为何要藏身水中?”
英名连眼尾也没望鸠罗一眼,冷冷的道:“因为——”
“我在练剑。”
“你,到底在练什么剑?”
英名终于缓缓回过脸,定定的看着曼陀公子及曹公公,似乎为他俩对其目前境界的无知而感到失笑,他一字一字地答:“我练的剑,唤作——”
“杀情!”
“适才的一招,正是我杀情剑中足可逼水成空的——”
“杀水分金!”
杀情?原来,英名在这三年内,以无常剑诀自创了一套杀情剑?
只不知,剑虽杀情,握剑的万剑皇者……
最后又能否杀情?为要成全“他”而杀绝亲情?
曼陀公子与曹公公虽为英名此际的剑道境界而震惊!惟其实是惊喜交集!曼陀公子大笑道:“好!好!好!好一炳杀情断义的皇者之剑!君将军,想不到令郎进境惊人,我们的计划若得令郎相助,相信必能事半功倍!啊哈哈哈……”
鸠罗说着,曹公公已附和地与他一同狂笑,就连冉龙亦忘形地笑了起来;只有英名……
他仍是一脸的冷漠,仿佛,他对他们的什么千秋大业,一点也不感到兴趣!唯一令他感到兴趣的,这世上只有一个——他!
一个他不惜以自己毕生血泪都要栽培他成材的他!
为了他,他绝不管自己将要背负什么遗臭万年的卖国恶名!
名,比起兄弟之情,算得什么?
而就在曼陀公子等人大笑同时,一个家丁遽地飞奔进来,向英名躬身道:“少爷!外面有人找你!”
“谁?”英名漠然的问,事实上,这三年他潜心苦练,已谢绝一切访客。
那家丁竟不敢直视英名此刻双目所散发的皇者剑气,嗫嗫的低下头答:“少爷,找你的人……是一个和尚!”
“一个法号可求的和尚!”
可……求?英名当场精神一振!这三年来,他虽然谢绝一切访客,但,可求是不同的!因为,可求是其二弟的好朋友!也是他君英名的好朋友!
自从勿上远赴剑门学剑之后,可求于不久后亦返回灵修寺,发觉其师佛陀果然已经安详圆寂,就连主持一职,亦由其师兄空渡掌管。
只是,可求也并不在乎这区区的世间权力!他只是悼念其师生前的慈祥,还有便是希望能圆其师圆寂前对他的一个心愿:希望他能于勿上的一生中悟出他要悟的东西。
英名与可求久别经年,此刻乍闻可求旧地重游,适才冷漠的神色亦一扫而空,他罕有的雀跃,沉吟道:“很……好!可求你这小秃驴,你终于肯来找我君英名了!”
“你,仍然视我是朋友!”
他如此重视一个朋友,可知勿上不在的时候,他艰苦练功的过程有多寂寞!
沉吟声中,英名已倏然拔地而起,一阵风般向君府大门掠去。
不消片刻,英名已掠至君府大门之前,只见一条与他同样一身白衣的人影正背向着他,所不同的,只是这条人影所披的是白色袈裟!
“可求?”英名重见故人,异常雀跃;此时,可求亦缓缓回首。
但见不见三年的可求,已是相当高大,只是一张脸,还是如过往一般祥和,然而当可求转脸瞥见英名之时,平静无波的脸上遽地一变,怔怔的看着英名道:“英……名,你……你的头发……”
他并未把话说毕,英名已明其所指,苦苦一笑道:“我的头发太赤?太红?太丑?”
可求连忙摇首:“不!丑与不丑,非关乎色相!茫茫世间,一切三界色相尽属虚幻;即使今日青丝未白,亦总有一天沦为白雪。区区三千烦恼,又怎及一颗不变不移的‘心’?”
他说着满目怜惜的凝视英名,问:“英名,你的赤发,是因为你过于催逼自己?”
可求真不愧是一个明白人!英名只是但笑不语,他不想对任何人说,他曾为另一个“他”所作的牺牲有多少。
可是,纵然英名不答,可求已然心领皇会,他不期然仰天,沉沉叹了一声:“唉……”
“人间情义虽能暖人,亦最磨人。”
英名不想他长嗟短叹下去,随即岔开话题道:“是了!可求,你这次久别来访,所为何事?”
骤闻英名此问,可求的面色当下凝重起来,道:“英名,你记否三年前我们暂别之时,你曾托我所办的事?”
英名开始明白可求此来的目的了,他问:“你说的事,是我曾托你找的……那个人?”
“嗯。”可求凝重地答:“英名,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你托我找的人——”
“我已经找到了!”
什么?英名原来曾于三年前托可求找一个人?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个人为何会如此重要?会令英名拜托可求找其三年?
英名但听可求已找到那个人,双目不期然崭露一丝极为兴奋之色。
恍如找着的是其二弟勿上一样的兴奋!
那人,究竟是谁?
炊烟缕缕,似在娓娓道尽人间几许亲情故事,几许沧海传奇。
在一条早已被世人遗忘了的小村之内,正有七、八个公公婆婆,围坐于村内一片简陋的石屋门前。
这七、八个公公婆婆,每人少说也年逾七十,颓颜白发,有些就连白发亦已掉个清光,甚至连牙齿也没有了。
他们每一张满布皱纹的老脸背后,也各有一个不堪提的故事;原来这群公公婆婆,都被自己的忤逆子女们狠心遗弃,流落街头;若非三年前得一个好心人将他们带往这条勿上小村,将他们好好安顿在此陋居,恐怕,众老如今晚景必然相当凄凉。
然而,究竟谁是那个好心人呢?谁愿如斯照顾这群连子女们也不愿照顾的老人?
已是黄昏,小村内处处“炊烟四起”,家家户户也在弄饭造菜了,只有这群老人,却仍是无奈地等,等他们想见的好心人。
却原来,这个好心人不独于三年前将他们安置于此,眼看众老行动已不大灵光,还早、午、晚都为众老送来饭菜,风雨不改。
故而,众老对于这个好心人,真是无话可说了。他们不但极为欣赏这个好心人,每早每午每个黄昏,亦都不时盼望此人的出现,俨如此人是他们将尽未尽的老年生涯里,唯一的一道荒漠甘泉,唯一的安慰。
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好心人并不能整天整夜的陪伴他们,向他们嘘寒问暖。
这个好心人一天只能前来三次,除了带来饭菜,也为他们执拾陋居。
众老私下也很明白,这个世上,除非是大富大贵、衔着银匙出世的人,才不用忧柴、忧米,否则,又有谁不用为生计发愁?更何况,这个好心人每次前来探望众老时,所披的也仅是粗衣麻布,料想家境也不会好到哪里,这个好心人还要负担众老们的饭食呢!真是太辛苦了!
众老虽知道这个好心人生活艰苦,惟不见这人时,总是坐立不安,就像如今,他们早已围坐在陋居门前的石阶上,非为在等其送来的饭菜,而是在苦等这个好心人,向他们嘘寒问暖。
可是这个黄昏,那个好心人却迟迟未至,众老不期然有点担心起来,其中一个老婆婆更焦灼呢喃:“糟……了!恩公……平素甚少会迟来的,今天却迟了整整……半个时辰,莫……不是在途中遇上意外?”
另一个公公却反驳道:“唏!孙婆婆!别老是说这些不祥话!恩公心肠这样的好,皇佛一定会处处护持,必定会好人有好报的,怎会遇上意外?”
其中一名老婆婆道:“话虽如此,但如今天色已晚,恩公既然未来,想必是遇上一些事故;只不知,恩公遇上什么事?”
众老愈想愈是忐忑,愈是坐立不安,然而就在此时,远处遽地有缕缕炊烟升起,炊烟还由远弗近,逐渐接近众老的陋居。
“啊?是……炊烟?敢情是恩公送饭菜来了!敢情是恩公送饭菜来了!”
一时之间,众老齐声欢呼起来,虽然行动不大灵光,也赶忙上前迎接,可知他们对这个恩公何等重视?直如他们的子女!
人间寸草之心,谁不惦记自己亲生儿女?今日落得每日在此盼望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的恩公,也许,只因为与自己深有血浓的子女,比一个陌生的恩公更不如。
果然!不出众老所料,自远处冉冉出现的,真的是他们的恩公!
只见远处缓缓飘来缕缕炊烟,原来有一条人影,已推着一辆满载老人饭菜的木头小车前来;那缕缕的炊烟,飘渺不定,恍如……
一个飘零红颜不安定的一生。
当这条人影推着木头小车,愈推愈近的时候,人影的面目也更为清晰,这条人影,竟是一个身披粗衣麻布的女孩!
小暇!
十九岁的小暇!
啊?
小暇为何会推着这辆木头小车?前来为众老送饭?她就是……众老口中脑中念念不忘的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