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之鸣黯然来到行李房,听到蟋蟀在念经,又似挽留地叫着,他打开自己沾满香灰的旅行包,掏出手机,打开电源,上百条短信微信留言轰炸一样地袭来。
蟋蟀突然间不叫了。
万籁俱寂。
山路上,莫之鸣独自一人,骑着一头毛驴,彳亍而行。
陈美姝在电话那头焦急地喊:“莫神探,可算找到你了!”
莫之鸣的身子像海中的扁舟一样颠簸着,伴随着驴蹄的笃笃声,不禁念道:“梦里不知身是客……”
“老莫!说正经的!出了个紧急案子,帮帮忙!喂,喂,你那边怎么信号那么不好?什么东西在叫?喂!喂……”
“呃哦……”莫之鸣一抽鞭子,毛驴不走常路,从山坡上斑斓如画的梯田冲了下去。
星辰漫空,一飞千里如幻境。
女人囚禁直播案发第八天,整个网络已经炸了,社会上也是满城风雨。
天亮的时候,莫之鸣已经入住了“红”酒店,这是他的好友苏媚红投资的高端酒店。苏媚红是一个科技天才,她酷爱红色,尤其是红色口红和红色皮衣,当然,她还有一头红发,而且据说是天然的。她和中本聪是朋友,她的电子钱包有超过一万个比特币,还是“口红币”电子货币的创始人。尤其爱投资互联网、科技股、以及时尚潮流行业。这酒店也只是她在东海市的一个小小物业。
莫之鸣正襟端坐在平板电脑前。红檀木桌上写着一些潦草的推算。他面色苍白,满眼通红,显然熬夜。已经大半好转的抑郁症似乎又要卷土重来。
六十寸大的液晶电视里,主持人以飞快的语速,聒噪地说着:“网络囚禁案愈演愈烈,视频平台过客受到强烈谴责,平台负责人表示,已经将该直播强行下线,并将出台相关事件管理条例……广大网友十分关注,留言突破一千万条……但是被囚禁者的身份还未确认,全国警方都在搜索人质……欢迎提供有赏线索……”
路人甲接受访问,大咧咧地说:“地球这么大,怎么能确定她在中国?在东南亚,美国,甚至非洲也都有华人啊!”
路人乙道:“真希望只是在拍戏啊。那个女人真是好惨啊,活活被饿死……连收尸都没办法,她家人一定很伤心吧……”
“尸体都长虫了吧?”
“太口怕了!凶手真是丧心病狂!一定要抓住他千刀万剐!”
各种各样份纷繁芜杂的信息,莫之鸣疯狂地抓着头,似乎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但他毕竟是不知名的一鸣惊人的莫之鸣。
警察局里,正愁眉不展的陈美姝接到了“红”酒店发来的传真。
陈美姝跳了起来,大叫:“中奖了!”
“多少钱?”同事们纷纷问。
唐烈严肃道:“乱喊什么?”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陈美姝尴尬地指着传真说,“囚禁直播案真的发生在我们这个城市!这就是囚禁地址!”
唐烈拿过纸一看,喃喃道:“怎么可能?”
同事们也都十分诧异,七嘴八舌道:“陈美姝,你的第六感!邪门了!”
“这到底是谁找到的?这么厉害?”
陈美姝的表情十分难过,唐烈白了她一眼,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同事们纷纷武装,穿上防弹衣,配枪冲了出去。
路上,艳阳高照。
有人在烈日下讨生活,有人在黑暗中烂骨肉。
“救呜救呜……”警车呼啸而过。
在一条横跨大海的桥上,发生了堵塞。
右边有一条应急通道,但是被很多占小便宜的车子占用了。
警车的右边停了一辆奔驰的的商务车,开车的唐烈按着喇叭喊,“让开!
那司机回了一句:“了不起啊!”才扭扭捏捏地挪车。
坐在副座上的陈美姝瞥了一眼,商务车的后座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国字脸,戴着方框眼睛,十分脸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奇怪的是,他一和陈美姝对视,就立刻触电一样地扭过头去,并且把车窗的帘布给拉上了。
那是一种心虚,恐惧,躲闪的眼神。
他是谁?做过什么坏事?难道他就是囚禁案子的凶手?陈美姝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她甚至想拦下那辆车,但唐烈已经将警车拱到了应急车道,甚至刮了两辆跑车,像公牛一样急速前进。
唐烈头也不回地问:“小美,你确定人质在那里?”
“呃?”陈美姝愣了一下,她刚才记住了奔驰车的车号,“确认!”
昨夜。
红酒店内,莫之鸣戴着耳机,目不装机地盯着网上直播的囚禁录像,虽然视频下架了,但其实直播没有间断,只是被平台屏蔽了。
天才极客苏媚红发给莫之鸣一个小小的破解软件,就可以继续观看直播视频,包括视频回放,而且还是免费的。
莫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3D滚动的地球仪。
他像电影专业人一样熟练地拉着人质被囚禁的录像视频,寻找最破解最有用的片段。
白天的时候,人质背后的窗户有阳光射入(显然这是故意选择的位置,如果视线全黑那就无法直播),窗外是空茫茫的一切。
莫之鸣判断:“人在北半球。”
电脑那头陪着莫之鸣熬夜的陈美姝问,“就因为她穿的少?所以是夏天。”
“不,因为视频里白天长,黑夜短。所以确认是北半球的夏季。从太阳的入射角,可以判断出纬度。从太阳经过最高点的时间,可以判断出经度!”
“从阳光就能看出这么多?”陈美姝不得不服。
“以北京时间东八区为标准,这里的日出时间晚了半个小时,也就是东7.5区。”莫之鸣地脑海中出现了贯穿南北的时区线,“直播的第一天窗外阴天,第二天小雨,第三天晴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都是阴天……我查了这个时区所有城市的天气,结果只有三个城市符合。”
“然后呢?”
莫之鸣敲了一下键盘,定格了一个画面,出现一头鸟休憩在窗户边,“沿海城市。”
陈美姝问:“为什么不是江边湖边?”
莫之鸣微笑着说:“这是一头海鸥。”
用过几次删除法后,地球仪上只剩下一个城市——东海市。
陈美姝愕然了:“东海?”
莫之鸣用粤语说:“无错……”
“但东海市有七个区,人口近千万,还能更具体点吗?”
莫之鸣戴着耳机,仔细地听着画面,隐约传出了远洋轮船的鸣笛声音。“你听到乜?”
“海边码头?”
莫之鸣又拉了一个画面,放大声源,“你再听?”
“叮当……”是教堂悠扬的钟声。
陈美姝惊喜地叫:“教堂?”
莫之鸣再次定格第三天的视频画面,窗户外居然出现了一个椭圆形的小点,渐渐地飘了过去。
“是气球!”陈美姝喊:“我马上去市气象局找放气球的申请报告。”
“不用,红姐早就搞定了。”莫之鸣说。
“黑客入侵?”陈美姝吐了吐舌头,她也没见过苏媚红,但也听过她许多惊人的网络创举。
莫之鸣掉出了当天的气球路线图,刚好经过一个海边教堂。报告上赫然写着:婚礼策划施放气球申请报告。飞行高度是800米。
莫之鸣再次定格画面,窗户外出现了一个飞机的小点。时间是傍晚15点45分。
莫之鸣道:“根据飞行航班记录,这是从曼谷飞往广州的国际航班。飞行高度在4000米左右。”
“怎么这么低?”陈美姝记得民用飞机一般飞行高度在7000-12000米。
“因为十五分钟后,飞机就要降落了。”莫之鸣在电脑上的东海地图划了一个圈,解释道,“根据三角定位法,确认人质被囚禁在这个区域。从气球和飞机飞行的高度,可以算出这栋楼在二十五米左右,应该是七到八层,坐北朝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栋海边的烂尾楼!”
“御海大厦”,这是一栋海边的楼盘,本来有意要盖海边休闲公寓,但后来发现地基不牢,陷于滩涂,搞得谁都不敢买,开发商干脆放弃了。
这周围就是一片大海,荒凉偏僻,海边有一些棚屋区,住的都是渔民和一些靠走私赚钱的小生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