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这东西放在家,不怕晚上睡不着觉吗?”我忍不住问。
“我晚上又不睡觉。”没想到这天叔的回答也非常独树一帜。
黑先生和陈树同时下了楼梯,走近了那扇门,虽然现在大白天的,我却还是感觉到那里面传来一股寒气。
“冷啊?”天叔看着我穿紧了衣服,笑着问。
“是啊,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是冷风嗖嗖的。”我说。
“阴气不是用寒让你感觉到冷的,而是你身上的阳气在消散,所以觉得冷。”天叔说。
陈树和黑先生互相看了一眼,显然他们两个都知道这门不好对付。
“你先请。”黑先生现在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地礼让陈树了。
如果陈树搞不定这门,那就更别提借童子的事情了。
陈树伸手去拉了一下门,门上的重量果然非常沉,好像有千斤一般。
然后我看他又从兜里拿出了符,口中念念有词,一下将符啪地打到门把上。
这回倒是有效果了,不用几秒马上门把就好像被腐蚀过一样滋滋响。
很快,整道门都开始震动起来。
陈树乘胜追击,连续再出三道符,这其中最神奇的莫过于我根本不知道他身上什么时候藏了这么多道符,而且都是提前画好了的。
三四道符连续贴在门上,和刚刚门把手一样,刚刚贴上去,就已经发出烤肉放到高温炉上的滋滋声。
大量的黑色污秽若隐若现地出现在门上,整扇门好似在咆哮一样。
砰的一声,门打开了一瞬间,一阵黑风从里面吹出来,吹得门窗直摇。
我额头一阵眩晕,根本看不清房间里面的情况,门就再次关上了。
“陈树,让开吧。”黑先生虽然也被那阵黑风吹了一脸,但是却马上哈哈大笑起来。
陈树也没有说话,往后退了一步,稍微走远了点。
“陈树,这么快就放弃了啊?”我马上大声说。
“你还想他出手?再出手没命了。”天叔淡淡一笑。
“为什么啊?”
“刚刚那东西凶得很啊,虽然你画符是很厉害,没少看古籍吧,可是功力不够啊,门是让你打开了,但是一口黑气把你阳气几乎全部吹灭,先退回来吧。”天叔没有对着我,倒是冲着陈树说。
“真是大意了,没想到它还有这么一手。”陈树似乎也很同意天叔的说法,往后再退了几步。
我似乎记得陈树确实有说过类似的话,好像是人在双肩和头顶各有阳气灯。
“可黑先生不是也吹了吗!”我不服气地问。
“那怎么一样呢,陈树是正派,自己首先阳气足才能抵御众邪,黑先生是偏派,靠的以毒攻毒,他阳气本身就轻,现在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天叔似乎对他们两个都了如指掌,不仅如此,甚至对里面的东西也一样了如指掌。
“天叔,我说你该不会是设了个局要考验我们吧,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我这是能说不会做,好歹制作法器这么多年,纸上谈兵还是可以的。”天叔倒是很坦白。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啊。”我问。
“我紧张个什么劲,我这里多的是法器能镇住它,只是它妨碍了我进去房间拿法器有点麻烦而已,我认识的道士可不少,要找到人解决它又不难。”
天叔虽然表面上好像一点也不紧张,但是我还是看到他侧面流了好多汗。
我猜他说的话里,有一半应该是真的吧,他确实能叫人帮他解决这东西,但是价格应该很昂贵。
所以他才没有拿黑先生的钱,反而让陈树和黑先生去试试。
我正想调侃调侃天叔,却被陈树拉住,向我示意不要乱说话。
我这才想起我们此刻始终有求于人,就算看穿了也不能太张扬。
黑先生已经在那边和这扇门对峙得满头大汗,他倒是一点也没看出来有受到阳气的影响。
但问题是他没办法打开这扇门。
“要是我工具带齐,这扇门怎么会难得到我。”黑先生对着门大骂一声。
显然他并不知道天叔还会有这种要求,所以他只带了一卷红票子就来了,以为很容易搞得定。
其实如果陈树肯借符给他的话,或许黑先生真的有本事搞得定。
但是既然是竞争对手,那自然是不可能了。
“小兄弟,他们两个都试过了,你不去试试?”天叔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我楞了一下,我可只是个实习生,我怎么会?
“没错,你体质特殊,说不定有奇效咧。”天叔笑咪咪地看着我,那眼神和陈树当我白老鼠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心想,要是不去我们就都算失败了,那就是又谈回钱了,谈钱我们可谈不过黑先生。
于是我向陈树打眼色,想让他给我几道符,但他愣着看着我,完全没领会到我的意思。
我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那扇门几眼。
“你应该不是道上的人吧,不知道你有什么高见呢。”黑先生在我身后说,颇有些嘲笑我的意思。
我虽然不会驱邪,但我反驳可是一流。
“开这个门嘛其实没这么难,第一步当然是抓住门把手了。”
我装模作样地捏住门把手,谁知道那上面有什么东西,我可不敢直接整只手抓上去。
“然后第二步理所当然地就是扭它了。”
“你真多废话。”
黑先生马上打断了我的烂话。
“喏,你这不就是不专业了,你做了这么多年的道长,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有些门不是推的,是拉的吗?”我当然是马上大声地反驳他,并且装腔作势拉一下给他看看了。
我当然知道他们说得这门这么严重,又是恶灵又是吸住门,怎么可能和拉和推有关系,但是我就是想怼一下这个满嘴烂牙的家伙。
然而我万没有想到的是,这门竟然被我一拉,真给拉开了。
我甚至感觉这门一点重量都没有,好像劣质的塑料门一样,随手一拉就拉开了。
这两个家伙该不会是刚才在轮流演戏吧?还是说天叔只尝试了推门没尝试拉门,所以以为门被吸住了?可这也太蠢了吧?
然而门口猛然吹来一股阴气,瞬间向我扑面而来,我额头一阵眩晕,感觉到房间里好像有什么在注视着我。
“刘楠!”陈树马上拿出符想冲过来,却被房间里的一声嘶吼震慑在原地。
一瞬间,我看到那股灰色的人形喷涌而出,在我面前升腾聚拢,起码有三米高。
灰色的气雾之中,似乎有一张人形的脸。
我不敢看过去天叔和陈树那边,生怕一转移视线,它就往下扑把我吃掉。
“你在房间拿什么镇住它的?”黑先生就在距离我几米外,他也不敢动,只是大声询问。
“十三把大罗金伞,一盏人皮灯笼。”天叔这次再也无法假装镇定了,在楼梯上一动不动。
“你用十三把大罗金伞和人皮灯笼才能镇住的东西,你说的那么淡定还让我们随便试?”
陈树忍不住大骂他。
我后来才知道,按照天叔对待这东西的阵仗,这只恶灵甚至在某程度上比起我们晚上要处理的大红花桥都要厉害。
然而已经太晚了,那张人形似的浓雾脸弯腰凑近我的脸。
我和它的目光在一瞬间对上,闪电之间,我似乎隔着一层薄纱像看走马灯一样看到了他的一生。
他生前是一个不知道自己父母和生日的孤儿,长大之后更加是各种不如意,虽然结过婚也有过儿女,但是最终都离他而去,自己受限于自己出生的时代,没能和新世代接轨。
最后在一处山村里缓慢地等着自己的生命结束,在临死的时候还被开山的机器连人带屋铲平了。
这口怨气并没有随着他的安息而熄灭,反而变得更加强大,由于生前在人世间所有能遭受的苦难他几乎都尝试过了。
因此他死后几乎立刻就变成了一只怨念极强的孤魂,开始吞食其他游魂,不断壮大自己。
这种种经历在我眼里一瞬间如同走马观花一般闪过。
这东西同时好像遭到什么打击一样整团云雾往后缩,阴气大衰,像失控一样疯狂冲撞门窗。
那两个稻草人模样的玩意根本没用,随便就被吹散,从大门口猛然冲了出去。
“你竟然把他放走了?”黑先生像是跑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似的,马上冲出去想看看那东西的行踪。
陈树倒是直接第一时间跑过来扶我。
“你怎么了?”陈树马上翻我的眼皮,想看看我有没有翻白眼、口吐白沫什么的。
“我没事我没事……”我松了口气,确实没有什么事。
虽然那一瞬间看到别人的一生,感觉非常奇妙,但是我能感觉到,那东西刚刚连碰都没碰到我。
“刚刚你做了什么让它这么大刺激?”陈树连忙上下打量我。
但我确实没事,他看了好一会也确认了。
“果真是世间罕见的奇珍异宝啊……没想到小兄弟还能做到这种事情,真是失敬失敬。”天叔马上从楼梯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