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心血,就此毁于一旦。
还有李氏的好名声。
这就难怪李氏会呕血了。
因此当宋明岚施施然地抱走了那些田契地契,再清点了一番母亲遗留的嫁妆,将缺失的东西拿李氏这些年收拢的私房财物补充了进去之后,她就心情不错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当然,关于李氏之后大病,宋明月哭着央求忠靖侯请了太医过来看诊就不用说了,既然钱财都已经要回来了,宋明岚当然不会将李氏置于死地。更何况被人指指点点,被人嘲笑讽刺看不起,活着岂不是比死了更痛苦?
她将所有的财物,重新收拾好。
从此,忠靖侯原配的所有遗留的一切,再次回到了她的手中。
“多谢你。”这一日,她得了昌平长公主的帖子,与宋明依一同往长公主府上来请安。
一进门就见晋王正坐在昌平长公主的对面,目光清冷地看过来。
宋明岚不由自主走到他的身边坐下,低声道谢。
若不是晋王给了她这个好机会,哪怕忠靖侯再恼火,也不会对李氏这样决绝。
他的冷酷有一半儿是做给宋明岚看的。
“没什么,只要对你有好处,我做些事算什么?”一双冰冷的手轻轻地压在了宋明岚的眼角,为她小心地揉捏,见少女震动了一下惊慌地想要退开,晋王一只手压住了她的肩膀,清冷的眼睛落在宋明岚那双仿佛骤然泛起波澜的黑瞳上,低声说道,“哪怕你出了这口气,可我却明白,你很累,很难过。”宋明岚的步步算计,处处惊心,哪怕吃亏的从不是她,而是那什么李氏,可是她的心底又怎样轻松呢?
若能安静欢喜度日,谁会日日筹谋,心机百出?
宋明岚被这一句话直问到了心上,沉默很久没有说话,却不再拒绝晋王的好意。
微冷的指尖儿搭在她的眼角,仿佛是在安抚,又仿佛带了几分怜惜。
她突然不想动了。
“你父亲最近对你可好?”晋王的声音传来。
“还好。你知道的,他想谋兵部侍郎的缺儿,叫你与赵王殿下给拦住,如今正是抑郁的时候。”宋明岚想到忠靖侯的郁闷,只觉这混账简直活该,美艳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屑地淡淡说道,“说一句对我百般讨好也不为过。只是凭什么我要为了他这一点点的好处,就叫他痛快高兴呢?如今做了慈父,当年,当年他将我逐出家门,叫我在山中自生自灭,他眼睁睁看着母亲死,我大哥音讯全无,这些都能一笔勾销不成?”
说到这些,宋明岚清艳艳丽的脸上,露出几分深切的仇恨。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纤细的手猛地在面前划过一个优雅的痕迹,握紧成全,杀气腾腾。
“绝不原谅他!”
她只有一件事不明白。
这些来自于心底的狠毒与黑暗,她总是会憋在心中,叫自己的心也浸在这些苦水里无人能够倾吐。
她又能对谁说呢?侯府的几个姐妹虽然交情都不错,也她却绝不会将内心暴露在她们的面前。若说方静书……宋明岚竟从来没法子在方静书的面前倾诉自己的一切。可是在晋王面前,她什么都能安心,甚至心底有那么一点点的笃定,笃定自己就算说了再丑恶的话,可是她在他心中的模样,都不会改变。他也可以理解自己的每一声的怨恨。
这是为什么?
她真的不明白。
“那就不原谅。”晋王顿了顿,放下手,压在她冰冷的手背上。
就比如现在,他就可以如此坦然地直面她的阴暗,甚至愿意包容,或者说纵容她。
“好处可以给他一些。不然他吃不到甜头,回头就会寻你的麻烦。”晋王见宋明岚复杂地看着自己,动了动指尖儿,慢慢收拢自己的手指,将面前小小的微冷的手都包裹在自己的大手中,另一只手覆盖在其上,轻轻地抚摸,却不带一点的龌蹉。仿佛只是在安慰她,轻轻地说道,“收拾他简单得很,可是叫他以为有了我这条路子,去和你继母狗咬狗,那才是他们应该有的结局。”
“可是如今朝中……”
“你放心,还在掌控中,不缺你父亲这一个小人。”晋王宽慰地说道。
“我不谢你什么,往后我都会回报你。”
“你欠着本王就好了。”晋王的眼角就带了几分笑意。
昌平长公主早就在上头看着宋明岚与晋王窃窃私语了。她脸上带着几分抑郁,想到儿子王昭今天兴冲冲地被晋王给指使到了军中去排兵布阵,顿时就觉得这都是晋王调虎离山的阴谋!眼见儿子不在,昌平长公主都要郁闷死了。虽然宋明岚多少有些太厉害了,可是却是个能劝导儿子心胸开阔的女孩儿,昌平长公主自然喜欢她,觉得若宋明岚给自己做儿媳不错。
只是她想到一家子里哪里有姐妹两个嫁给兄弟两个的呢?
一时她就遗憾地看了先嫁进门了的宋明依。
宋明依叫昌平长公主这一眼瞧得脸上露出几分迷茫。
“母亲?”她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这段时间你们侯府闹出不少的乱子,你可还好?”宋明依温柔顺从,虽然不及宋明岚厉害霸道,神采飞扬,可是柔柔的站在昌平长公主的身边,不论长公主说什么都说好,这样温顺又听话实在叫昌平长公主喜欢得不得了。她侧身看了看宋明依今日的打扮,见她打扮得十分素雅,不过是简单的一条月光色长裙,束起纤细的腰肢,鬓角簪了一朵鹅黄的花朵儿,颤巍巍地盛开,为了不在长公主面前失礼因此戴了一对儿紫玉手镯,头上点缀几只凤钗,昌平长公主就微微颔首。
“并没有什么不好,有三妹妹在,谁能伤到我呢?母亲放心。”宋明依就含笑说道。
“她再厉害也是个女孩儿,你们素日里也当好好儿保护自己。”大宅门儿里想要害人的手段多了去了,就算宋明岚厉害,只怕也难防范。就比如那些恶毒的女子,什么险恶的招数想不出来呢?昌平长公主的目光就变得幽深了起来,喃喃地说道,“你家有太夫人坐镇,还算是消停,是没有见过那大户人家里头的龌蹉罢了。清清白白的女孩儿,转头叫人撞破床上多了个赤条条的大男人,哪怕她什么都不知道,可叫别人眼里,就算是她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这么简陋的陷害,莫非谁还看不出不成?”
都说了是大户人家,那规矩必定是极严的。
家丁仆从婆子那么多,那男人若不是有人引着,怎么可能摸到小姐的闺房去?
弱质女流,哪里有那样的本事手段通天,把个男人给运进来?
当里三层外三层的各家护院是死的啊?
“就算知道她无辜,可是一族的女孩儿的脸与前程还要不要?这种事儿,沾上了就洗不掉,哪怕明知道你是清白的,可是总不能往外头也嚷嚷清白什么的对不对?”昌平长公主见宋明依吓住了,不由轻叹了一声,拍了拍宋明依的手说道,“我活得比你们久,见识总多些,在宫里府里什么没有见过?人心恶毒起来,那当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说这些话不是有意吓唬你,只是叫你们长个记性。李氏姐妹两个,可都不是良善之辈。”
特别是瞧着宋明岚的意思,已经将李氏逼得要上吊了,这狗急跳墙,谁知道李氏能干什么坏事儿。
“明,明白了。”宋明依讷讷地说道。
她还是忍不住,又轻声问道,“母亲说的这位大户小姐是?”
昌平长公主的目光露出几分伤感。
“是我从前的一位手帕交。论起来,她还是李贵妃的堂姐。”
“什么?”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如此厌恶李贵妃?当年我那手帕交本要入宫选秀,你们都说如今李贵妃是倾城的美人,却不知道,她堂姐才是万中无一的绝色。那时候李氏虽然是大户人家,官宦门第,可这帝都的世家勋贵多如牛毛,李氏一族自然显不出来,因此能入宫选秀的也只有我那手帕交一个。谁知道后头就闹出了那样的事儿,她哭诉自己的无辜,对我书信说被人陷害,可还没等我命人去查为她翻案,一转眼人就没了。然后才轮到了李贵妃出头。”昌平长公主不由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淡淡地说道,“我只恨不能为她报仇,这些年,却看那贱人春风得意。”
既然李贵妃能入宫,那自然当年的一切,都必是李贵妃所为。
宋明依已经被当年李氏的秘辛给惊骇住了。
这岂不是蛇蝎毒妇?
话说乾元帝竟然天天和这么一个心肠狠毒的女人睡在同一张床上,竟然还能睡得着觉?
“你继母是她嫡亲的妹子,言传身教,只怕手段都差不多,我今日提醒你,就是叫你不要叫她害了。”
“多谢母亲提点。”宋明依就担忧地去看宋明岚。
“正巧,我的麾下有些女卫,当初是调教了送入宫中护卫母后的,如今剩了几个,正巧去保护你。”晋王看着宋明岚说道。
只是哪里有那么巧的呢?
只怕这女卫也是晋王特意给自己搜罗来的。
宋明岚却一向不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的,也不拒绝,一口应了。
她的痛快就令晋王俊美的面上如薄冰微融,他才要说些什么,却见昌平长公主上房处门口一闪,之后怀乡伯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
一侧脸颊上三道细长的疤痕,鲜血淋漓。
“她真是不知好歹!”他站在昌平长公主的面前突然大声咆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