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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成松是个郁郁不得志的文人。快三十了,买不起房,娶不起媳妇,只能这么一天一天地混着。但他写的东西确实不怎么样,以前写过小说,一本都出版不了,编辑说他写得曲高和寡,太脱离读者,过于自我。后来在表哥的介绍下,薛成松认识了上官思婷,日子才稍稍好过了一点。
上官思婷,喜欢八卦新闻的人,大概都应该在娱乐杂志上看到过她的名字与照片。即使经过三番五次整形手术后,她都称不上漂亮,而且演技也不算优秀,但却总能出现在大银幕上,不是出演女二号,就是出演女三号的角色——究其原因,因为她有一个当煤老板的老爸,有的是钱。
虽然在银幕上混了个脸熟,但上官思婷却始终无法再上一个台阶,所以思来想去,她决定换个路子来闯,她觉得应该再为自己笼罩上一层知性魅力的光环。所谓知性魅力,除了上访谈节目时戴一副黑框眼镜这类小花招之外,还必须得拿出一点干货才行,比如写本书、创作一个剧本,再不济也要创作一首歌词,或者在博客上发表几篇有深度的感悟才行。
上官思婷显然不具备以上任何一点技能,所以只能找人来代办,也就是请所谓的“枪手”“影子作家”。请枪手、找影子作家这种事,不能找太年轻的,年轻人有冲劲,但却耐不住寂寞,守不住秘密。也不能请文笔太好的,文笔好的,多半已经写出了一些成就,不屑于来为明星做枪手。如果能找到一个郁郁不得志的文人,那就最合适了。
幸好上官思婷有个很精明的经纪人,陈仲昆。据陈仲昆说,他表弟薛成松就正好是个不得志的文人,缺钱,但有才华。牵线见面后,在陈仲昆的劝说下,薛成松答应了做枪手,首先模仿女性的文笔,在上官思婷的博客连续发布了几篇颇有见地的文章,后来又以上官思婷的名义在杂志上发表了几个短篇小说。上官思婷对于这位写文章的影子作家相当满意,当然,她给薛成松的酬金,也比杂志稿费高得多。
但上官思婷却始终认为,只写点小文章,还不足以为自己笼罩上知性魅力的光环,她觉得,如果能有一部电影,编剧、导演、主演都写着自己的名字,那可就厉害了。不必担心电影拍摄的费用,反正一切都有她那位当煤老板的老爸投资,不过枪手导演却不那么好找,即使找得到,也没法瞒过同场拍摄的其他演员。所以上官思婷只能退而求其次,只要电影片头上的编剧、主演写着自己的名字就行了。
不过,薛成松在文学创作上也存在着短板,比如说,他一直都没法写出很像样的剧本。毕竟剧本这个东西,必须接近观众的欣赏口味,而他的写作却很自我化。哪怕是替上官思婷写枪手文,薛成松也喜欢在文中加入一些自己的感悟,只是换换文风,让文章看起来出自女性之手罢了。
这次他被上官思婷逼上了梁山,必须在两个月内写出一部电影剧本,这可愁死了他。
对了,上官思婷还对薛成松说,最好创作一部惊悚悬疑片,如果能设计成她一人分饰正反两角,就更好了,那铁定能让她过足戏瘾。
而在接到任务后一个月的时间里,薛成松按照表哥的建议,每天一起床就看四处搜罗来的盗版电影碟片,欧美的、南亚的、拉丁美洲的、加勒比某个不知名小国家拍的,哪儿生僻就找哪儿的看,全是一水儿的惊悚片。三十天,足足看了三百部电影,看得薛成松头昏脑涨,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即使出现再多血腥镜头,他也可以毫无顾忌地一边看一边吃方便面。
看了一个月惊悚电影后,他又蒙头睡了一个星期,等缓过神,他便开始着手写电影剧本了。其实所谓的电影剧本,就是从他看过的那三百部国外惊悚电影中抽取印象最深的精华部分,掐头去尾,再设计一条主线,把所有碎片拼凑成一个大拼盘。不要责骂薛成松的剧本缺乏原创精神,事实上,现在的国产电影剧本,又有多少不是这样制造出来的?
在规定截止时间前三天,薛成松终于写好了一部惊悚电影剧本,他把故事放在一个小山村里,一系列连环杀人事件的幕后主谋是一个妙龄女子,而她一开始便装作貌似无辜的少女,与一帮即将成为受害者的猎物一起进入山村之中。那些猎物被杀的场面与镜头,薛成松渲染得极尽血腥,而且每个人都以各不相同且匪夷所思的方式被虐杀,最后真相大白之际,那位妙龄女子却向观众坦言,自己杀人的背后,还藏着另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个剧本写得如此血腥,薛成松不禁有些担心能否通过电影局的立项,不过上官思婷下达任务的时候也说过,就算通不过审查也没关系,大不了拿到海外去发行。反正上官思婷的老爸有的是钱,折腾折腾也无所谓,如果歪打正着,墙内开花墙外香,电影一不小心在海外火了,说不定还能造就出一个国际明星。
也该薛成松赚钱,就在他准备屁颠屁颠把剧本送到上官思婷手中时,忽然接到了表哥陈仲昆打来的电话。
在电话里,陈仲昆问:“成松,剧本完成得怎么样了?”
当得到剧本已经创作完毕的回答后,陈仲昆立刻兴奋地叫道:“成松,你能不能把故事安排在一个很特别的地方?我这儿找了一家赞助商,如果你能按照赞助商的要求,把整个故事都放在他们指定的某个地方,你就可以得到一笔额外的奖金!”
听到额外奖金这几个字,薛成松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他战战兢兢地问:“表哥,赞助商要求把故事安排在什么地方?”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马上请赞助商安排一下,让你去那个地方参观一下——剧本截止时间的事儿,你不用担心,上官小姐对这件事也很重视,特意把截止时间向后推了一个月,你有充分时间进行剧本的修改工作。”
说完后,陈仲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赞助商指定的那个地方,好像是叫赤虹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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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赞助商的安排如此高效,接到表哥电话后的翌日下午,薛成松便踏上了去赤虹镇的旅途。更令他没想到的是,上车之后,才发现表哥陈仲昆与他的老板上官思婷竟然也在车上。
上官思婷的打扮很有派头,和其他明星一样,她担心被影迷认出,戴了一副名牌墨镜,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而陈仲昆也同样戴了一副墨镜,即使在车里,也没有摘下。
薛成松并没见到赞助商代表,赞助商只派了一位身穿黑衣的司机,开来一辆同样黑色的奥迪A8。
陈仲昆告诉薛成松,赞助商是一家旅游开发公司,正准备将赤虹镇开发成一座主题公园。不过,具体要将赤虹镇开发成什么样的主题公园,就连陈仲昆也不太清楚。而这次上官思婷也跟着去赤虹镇,当然有着她自己的理由——以后电影片头上的编剧,落着的可是她的大名,剧本创作前的踩点工作,她怎么可以缺席?就算装个样子,也得装一装呀!
那位身穿黑衣的司机,年纪二十五六,脸如刀削过一般坚毅,只是一双眼睛遮在了墨镜之后,脸上也没露出任何表情。开车之时,司机连自我介绍都没做,只说了一句:“今晚八点左右,抵达赤虹镇。”然后便发动引擎,如闷葫芦一般不再说话,驾车向前驶去。
薛成松下午四点就上了这辆奥迪A8,也就是说,赤虹镇距离市区有四小时车程,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
上车的时候,薛成松就发现有点不对劲。按道理来说,凭上官思婷的身份,她应该坐在前排的副驾座才对,但她今天却一反常态,与经纪人陈仲昆一同坐在了后排,把前排的位子让给了薛成松。
坐在副驾座上,薛成松还心里暗自嘀咕,记得以前看过一篇科学报道,据说司机开车时如果遇到无法避开的意外时,会下意识地扭转方向盘,让主驾座避开危险,而让副驾座直接面对最危险的境地,所以专家特别提醒,乘客乘坐出租车的时候最好不要坐在司机旁边。
幸好这位年轻的黑衣司机,车开得四平八稳,始终保持中速行驶,想必也不应该出现什么危险状况才对。
在车上,薛成松自然不方便与陈仲昆、上官思婷讨论剧本,毕竟这儿还有位陌生司机在场,如果让别人知道薛成松才是剧本的真正创作者,岂不就会立刻熄灭环绕在上官思婷身畔的知性魅力光环?
车刚开了一会儿,薛成松便听到衣兜里传来手机的短信提示音,拿出一看,竟是表哥陈仲昆发来的。他回头望了一眼,陈仲昆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查阅短信。薛成松赶紧低头,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剧本梗概与全文带出来了吗?”
当然带出来了,如果没有赞助商的节外生枝,今天薛成松就会把剧本交到上官思婷手中,所以他早就把梗概与全文拷进U盘里,随身带着。他连忙摸出U盘,递给了表哥。
陈仲昆拿到U盘后,又递给上官思婷,而上官思婷则早已打开一台小巧的粉红色笔记本电脑,插入U盘,调出文档,仔细地阅读起来。
上官思婷阅读文档的时候,薛成松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老板是否喜欢自己的创意,而自己的创意却又是来源于多部国外电影的嫁接拼凑,但估计上官思婷应该也看不出这一点来。
二十分钟后,上官思婷拔出U盘,让陈仲昆递到了前排薛成松的手里。在这二十分钟里,薛成松虽然一直都望着窗外,但沿途路过了什么地方,看到了什么风景,他却一点印象都没留下。
接到U盘,薛成松回头望了一下上官思婷,可上官思婷却面无表情,只是拿出手机摆弄着。片刻之后,薛成松的手机接到了上官思婷发来的短信。
“剧本看上去还不错,不过,我昨天看了一部叫《女巫布莱尔》的电影,觉得这部电影的创作手法蛮别致的。你能不能让剧本朝那个方向走一走?”
看到这条短信,薛成松脑袋一下子就懵了。
《女巫布莱尔》称得上是世界恐怖电影史上的一朵奇葩,全片使用家用DV进行拍摄,镜头乱动、画面失焦等技术上不合格的画面比比皆是,但因为其“伪纪录片”的拍摄手法,反而产生别致的效果,带给观众相当真实的感受。此片也因此票房大卖,一部低成本的学生习作,竟然成为了电影史上难以复制的奇迹。
上官思婷在去赤虹镇踩点的前一天,看了这部电影,并要求剧本朝《女巫布莱尔》的方向走,这简直就是要让薛成松推翻原来的剧本,重起炉灶另外写一个新的出来。大小姐啊,你怎么不在两个月前看这部电影呢?不然薛成松也就不用白费两个月时间做这么多无用功了。
薛成松哭丧着脸,身体无力地窝在奥迪A8的真皮座椅里。
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地向后掠去,轿车似乎驶上了高速公路,但薛成松却依然思考着如何撰写新剧本的事。幸好不用马上就开始写,新剧本必须在看过赤虹镇的实际情况后才能着手进行创作,他还有两三天缓冲的时间。
3
有种说法是这样的,思考的时候,大脑皮层细胞活跃运动,人会越来越清醒。而另一种说法则是,如果一个人思考自己不擅长或没底的事,则会昏昏欲睡。薛成松此刻的状态显然属于后者。他坐在副驾座上思索着如何写出一部复制《女巫布莱尔》的剧本,只几分钟就感觉睡意排山倒海地涌来,随即很快便陷入了梦乡。
当他再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就看到奥迪A8的挡风玻璃上,雨刮器正来回摆动着,车窗外天色已近黄昏,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而且雨势还不小。挡风玻璃上的水刚被雨刮器刷到两旁,就立刻又蒙上一层模糊的水,挡风玻璃前的道路就仿佛一幅未干的水墨画一般。
透过挡风玻璃,薛成松辨认出,奥迪A8行驶在一条不算太宽的乡间水泥路上。也就是说,当他熟睡的时候,车已经驶下了高速公路。黑衣司机依然保持中速行驶,车开得很平稳,薛成松朝后排望了一眼,表哥陈仲昆与老板上官思婷都闭目熟睡着。
再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小时车程就可以抵达此行的终点——赤虹镇。
而这时薛成松也感觉到腹中饥饿难忍,毕竟距离午餐已经很久,也到该饿的时候了。他连忙问身旁的黑衣司机:“请问,要不要停下来找个地方吃饭呀?”黑衣司机则冷漠地答道:“薛先生,现在这段路很荒,路边根本找不到饭馆。请您再忍忍,一小时后就到赤虹镇了,陆总已经安排好了晚餐。”
说起来,除了一开始打招呼之外,这还是薛成松第一次听到这位司机说话呢。他擦了擦车窗内侧的雾气,朝外望去,果然,窗外全是一片片密林,快天黑了也见不着一盏灯光。这个即将进行旅游开发的赤虹镇也未免太偏僻了吧,去镇上的路,竟然有一小时车程见不着人家。
后排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原来陈仲昆和上官思婷也醒了过来。上官思婷问了问情况,得知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吃晚餐,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多作抱怨,继续闭上了眼睛。
薛成松也知道,虽然上官思婷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老爸又是做煤炭生意的富豪老板,但她在片场拍戏的时候却很敬业。干拍戏这一行,三餐不在顿点上,是司空见惯的事,上官思婷早就习以为常了。
但薛成松没法习惯,他无法如上官思婷一般继续若无其事地安然熟睡,只好睁着眼睛盯着挡风玻璃上的水,聚在一起后一次次被刮雨器刷开,然后又一次次聚在一起。
路面出现一些起伏,天完全黑透了,凭借挡风玻璃外的车头灯,薛成松感觉奥迪A8已经驶入了某处山区。可惜来的路上他一直在熟睡,没看到车是哪儿下的高速路,现在连即将抵达的赤虹镇属于哪个城市都不知晓。
车又开了半个小时,黑衣司机忽然踩了一脚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
薛成松愣了愣,正准备询问,却听司机冷冷说道:“薛先生,您移到后排,和上官小姐与陈先生挤一挤,好吗?”
“为什么?上官小姐是大明星,怎么可以挤一挤?把我这个座位腾出来,你想干什么?”薛成松本来就有气,听了司机的建议,心中更是火冒三丈。
没想到上官思婷却在后排说道:“没关系,薛成松,你就到后面这排来坐吧。拍戏的时候,我连牛车拖拉机都坐过,三个人挤一挤又有什么关系?”
与此同时,薛成松身旁的车门突然被拉开了。
薛成松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明明没开车门,车门为什么被拉开了?他下意识地朝敞开的车门外望了一眼,立刻看到车外站着一个人,身披雨衣,整副面孔都隐藏在雨衣帽檐的阴影之中。
突然看到车外站着这么一个人,而且还是荒郊野外,怎能不吓人一跳呢?
但薛成松也是聪明人,他立刻想到,车内本来关着中控锁的,从外面根本开不了。而现在车门确实是被外面这人拉开的,就只有一个解释——黑衣司机刚才主动打开了中控锁。
果然,黑衣司机介绍道:“这位是赤虹旅游集团董事长,陆总。”
而车外这位身着雨衣的男子也朗声说道:“诸位晚上好,我是陆天波。陈先生,我们已经见过面了,上官小姐,欢迎您这位大明星抽空拨冗,莅临赤虹小镇。前面这位一定是上官小姐的事务助理,薛成松先生吧?”
没错,在外人面前,薛成松的身份一直都是事务助理,干着不明不白的工作,当然也有一个不明不白的职务。
薛成松赶紧冒雨下车,然后在瓢泼的大雨中迅速钻进了后排,贴着车窗坐在了表哥陈仲昆的身边。与此同时,这位陆天波董事长也钻进前排副驾座,脱下雨衣,扔到座位下。黑衣司机也没急着开车,善解人意地递了一块干毛巾给陆天波。
陆天波用干毛巾擦了擦头,对司机说了声:“谢谢你,小卫。”到这时,车内的三位乘客才知道,这位黑衣司机名叫小卫。
陆天波客气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以这种方式与各位见面,让你们受惊了。”但他旋即又道,“不过,我这么做是有道理的,因为我想以独特的角度向你们介绍一下赤虹镇的特点。”
“特点?什么特点?”薛成松立刻问道。但一问完,他就后悔了。这种问题,应该由秀外慧中的知性美女上官思婷来问才对嘛,自己先问了,岂不喧宾夺主?
陆天波笑了笑,暂时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对小卫说:“开车,转过弯后停下。”
小卫立刻启动引擎,车缓缓向前驶了几十米,转了一个七八十度的急弯后,停在了路边。然后他摇下了车窗,一股夹杂着雨点的冷风顿时灌进了车内。
“诸位,请朝车窗外看……”陆天波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薛成松抬起头朝车窗望去,当他看到远处那片红色的光芒后,忍不住张开嘴,牙缝里轻轻吐出了一个字:“呀!”
而上官思婷更是脱口叫了起来:“太壮观了!好漂亮!”她立刻拿出手机,朝车窗外不停拍着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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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车窗外是一团漆黑,除了车灯照耀的水泥路,什么都看不到。但此刻,薛成松却能清楚看到远处连绵山峦的起伏轮廓。山峦的轮廓之所以清晰,是因为在山峦之后,有着一大片绚烂的赤红色光芒。虽然天空中翻卷着浓密的乌云,还下着瓢泼大雨,但那片光芒却未见消散,反而把乌云的下端染成了赤红的颜色。
就连都市里难得一见的火烧云,也没有此刻的景致震撼人心。
坐在薛成松与上官思婷中间的陈仲昆,口中喃喃说道:“那是什么?为什么那么红?”
陆天波露出自豪的神情,他微微一笑,说道:“在解释山那边夜空为什么那么红之前,我先要告诉你们赤虹镇的特色。”
赤虹镇,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古怪名称,是因为在几年前,镇里遍布许多工厂,而这些工厂全都是生产霓虹灯的。在大都市里,霓虹灯可谓司空见惯,几乎每座高楼上都挺立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招牌,将夜幕中的城市装点得美轮美奂。但又有多少人知道,那些绚烂夺目的霓虹灯,实际是在偏僻乡村小镇里生产出来的?
据资料介绍,霓虹灯是1898年由英国化学家拉姆塞在一次实验中偶然发现的。当时,他为了检查一种稀有气体是否导电,而把那种名为“氖”的气体注射在真空玻璃管里,然后把封闭在真空玻璃管中的两个金属电极,连接在高压电源上。突然之间,一个令他们震惊的意外现象发生了,注入真空管的稀有气体不但开始导电,而且还发出了极其美丽的红光。
这种神奇的红光令拉姆塞惊喜不已,这预示着他们即将打开霓虹灯世界的大门。
随后,拉姆塞又用其他稀有气体进行了同样的实验,他诧异地发现,原来玻璃管里注入氙气,通电后能发出白色光,氩气能发出蓝色光,氦气能发出黄色光,氪气能发出深蓝色光……不同的气体能发出不同的色光,五颜六色,犹如天空美丽的彩虹,而霓虹灯也由此得名。
经过一百多年的工艺改进,现在制作霓虹灯更加简便快捷,拿赤虹镇生产霓虹灯的工艺来说,工人们就是用低熔点的钠钙硅酸盐玻璃制成灯管,再根据客户要求,设计出不同的图案文字,用喷灯进行加工,然后烧结电极,真空泵抽空灯管中的气体,并根据要求的颜色充进不同的稀有气体而制成。
听上去很简单,实际上制作工艺也并不复杂,属于低成本劳动密集型产业,附加价值低,还污染环境。赤虹镇之所以能成为霓虹灯厂家集中的地区,正是因为这儿远离城市,环保代价低,人工也便宜。
但这几年,赤虹镇的霓虹灯生意却遇到了瓶颈,主要的问题出自于霓虹灯产业的技术革新。最近市场上出现了以LED灯为主流的新型霓虹灯,在微电脑程序的辅助下,LED霓虹灯的色彩更加绚丽,字体变化也更加随心所欲,甚至还可以出现动画的效果。赤虹镇里生产的低附加值霓虹灯,显然无法与新型霓虹灯抗衡,产品遭遇退货,以前这条车来车往的水泥路也变得冷冷清清。
一时间,镇里工厂不得不纷纷停工,整个小镇渐渐变作一座死镇。
陆天波今年41岁,两年前也是一家霓虹灯工厂的老板,他那家工厂也是整个赤虹镇里规模最大的一家。因为生意兴隆,人品也好,所以被镇里人推举为镇长——即使现在,他依然是镇长。
也就是两年前的时候,陆天波给一家生产火腿的肉制品厂做了一块霓虹灯广告牌,做好了送过去,却正好遇到一家新型LED霓虹灯的推销员也来到那家肉制品厂。竞争对手打开笔记本电脑,向客户展示新型霓虹灯的特点,三维动画制成的宣传片精美至极,附录里的效果渲染图更是美轮美奂。所以那家肉制品厂即使在支付了陆天波全款的前提下,情愿不退款,也要把做好的旧式霓虹灯退掉,改买新型LED霓虹灯。
把广告牌拖回赤虹镇后,陆天波越想越气,这块广告牌他也是花了心思制作的,选用了很炫的字体,连灯管的每个转角都用心打磨过,扔掉或砸烂重新回炉,他都舍不得。后来想了想,他干脆把这块广告牌送给了镇里的副食店。
那块广告牌上写的是“双立牌火腿”,镇里副食店也正好在卖这个。虽然说一个小小的乡下副食店居然顶着这么大一块霓虹灯招牌,看上去不伦不类,但很快镇里其他小店也都挂上了各自的霓虹灯广告牌——原因很简单,其他霓虹灯工厂也遭遇了退货,而且大部分都是收了钱,客户还依然要求退货,所以干脆把做好的霓虹灯送给了镇里相应的店铺。
仅仅几个月,镇里那条长街上,几乎每家小店都挂着霓虹灯,而且每盏霓虹灯都是红色的。给灯管里注入稀有气体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选择了红色,因为相比其他稀有气体,导电后能发出红光的氖气最便宜。
入夜之后,无数块红色的霓虹灯招牌都闪烁着夺目的光芒,将附近的天空都染成了一片血红。有一天,陆天波开车接一个亲戚到赤虹镇来玩,走到半路,亲戚因为尿急而请他停车,车正好就停在乡间水泥路的一处转弯。那亲戚撒完尿,刚提起裤子,抬起头,看到了远处山峦后一片壮观的红色夜空,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呀,太漂亮了!”
陆天波正愁生意难做,寻思着如何转向,听到亲戚的赞叹后,他不禁萌生了一个念头,何不以红色夜空为炒作点,将赤虹镇打造成旅游区呢?在赤红色的霓虹灯中修建一个游乐园,摩天轮、过山车、海盗船、旋转木马……甚至还可以邀请电影剧组到赤虹镇来拍电影,将这儿打造成影视基地!
陆天波几经辗转,联络到了上官思婷的经纪人,也就是薛成松的表哥陈仲昆,这才有了此次的赤虹镇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