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虽然这次参观体验绝对不能用赏心悦目来形容,但舒学超他们还是向王羽恭维了一番,便一起下楼出了这座酷刑博物馆。刚走出博物馆,他们就看到留着齐肩长发、矮矮壮壮的欧晓光幽灵一般从黑黢黢的暗处蹿了出来,出现在他们面前。
欧晓光浑身是汗,神情焦虑,他见到王羽,立刻说道:“师傅,快去矿区,那边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王羽蓦地一惊,连声问道。
欧晓光捋了一下长发,答道:“通往矿坑的滑轨,皮带断裂了,下面的工人全被困在井下了!”
矿井下的工人被困住了?这可是天大的事故呀!工人被困在井下,如果上不来,岂不是会被活活饿死?三位第一次来到蓝峡村的客人都被欧晓光的话给吓住了。
不过,王羽却面不改色地说道:“滑轨的皮带断裂了,去修好不就行了?大惊小怪干什么?别忘了,你师傅是吃哪碗饭的?”
舒学超顿时长吁一口气,最初见到王羽的时候,就听那位皇甫医生说过,欧晓光是王羽的徒弟,是皮革学徒。也就是说,王羽从事的行业应该与皮革有关。而通往矿井深处的滑轨,使用的皮带岂不也是皮革?大概王羽在矿区里一直负责维修管理滑轨,修补断裂的皮带,本来就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并不是什么难事,难怪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王羽侧过脸,对三位客人说:“我得去矿区维修滑轨,你们先回客房休息吧,我就不陪你们了。”
薛小米却突然大言不惭地问道:“维修滑轨,你搞得定吗?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其实他说这话是出于好意,但听起来怎么都让人不舒服,好像他是在怀疑王羽的能力一般。但这也不怪他不会说话,他是富家子弟,平时养尊处优,早就被他家里人惯坏了。
王羽脸上笼罩了一层阴云,但他马上就笑了笑,说道:“小薛,我也想请你们帮忙,但矿区有矿区的规定……矿区里出产的是稀有金属,价值不菲,开采期间就连工人都不得随意出入,必须经过金属探测器检查后,才能通行。外人想要参观,同样需要村委会出具通行证,才能顺利进入矿区。”王羽真是个老江湖,轻描淡写几句话,绵里藏针,就把薛小米的质疑化于无形之中了。
但薛小米本来就是个粗线条的人,居然一点也没体会到别人话里藏着的软钉子,反而蛮有兴趣地问道:“稀有金属呀?真的很值钱吗?你们矿区里到底出产什么贵重金属呀?”
“是银!很纯的银矿!”欧晓光见薛小米老是纠缠不清,担心耽误了维修滑轨的时间,索性替师傅回答了这个问题,然后拉着王羽就准备朝山梁上方的石阶走去。
但王羽却停住了脚步,回头问薛小米:“小薛,你对我们蓝峡村的银矿有兴趣?想去参观?如果真想参观,我就去跟皇甫医生说一下,让他开一份通行证,明天白天邀请你们去银矿参观一下。”
“真的?”薛小米眼中露出惊喜。这富家子弟,第一次来到这么偏僻的山村,明天如果离开,或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到这里了,既然现在来了,参观一下出产纯银的矿井,也算是增广见闻,他可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
倒是舒学超好奇地问了一句:“哦,让皇甫医生开具通行证?你刚才不是说,得请村委会开吗?”
“哈哈!”王羽笑了起来,“你还不知道吧?皇甫医生就是蓝峡村的村长。”
王羽和徒弟欧晓光大步流星向山梁攀去。皇甫医生的骨科诊所也大门紧闭,既然他身为一村之长,矿区里出了事,只怕他这会儿也应该在矿区里坐镇指挥吧。幸好餐厅的卷帘门只是虚掩着,没有锁,钥匙就插在锁孔上,所以舒学超他们还是可以顺利拉开卷帘门,来到各自位于二楼的客房里休息。
薛小米是个粗线条的家伙,一进自己的屋里,连门都不关,就扑到床上,想要睡觉了。话又说回来,今天他确实累坏了——开车撞人,又准备把人抛到荒郊野外逃避责任,接着又在山路艰难行走,来到一座偏僻山村,最后还参观了一座古里古怪的酷刑博物馆,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折磨?
他的房门,还是舒学超帮着关上的。
但舒学超却毫无睡意,他在乡村长大,读大学时每天都要做两份作业,他和薛小米的。他早就习惯了晚睡,现在精神正好着呢。于是他想找白如霜聊聊天——虽然只认识了几个小时,但这女孩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下山的时候,一直是由他背着白如霜的,他的后背可以感觉到女孩的体温,当然,还有女孩的玲珑曲线。当时他只急于找到木牌子上的骨科诊所,向女孩证明他们并没骗她,真是想带她去看病,所以并没注意太多。但现在回想起白如霜的体温与曲线,舒学超竟有点心跳加剧了。
巧的是,当舒学超拉开房门的时候,正好看到白如霜也拉开了房门,抬起头正向他望来。
咦,她也想找我聊天吗?舒学超不禁心旌摇曳了起来。
“学超,你能帮我一个忙吗?”白如霜拉开房门,果然是来找舒学超的。
舒学超忙不迭地答道:“没问题,你要我帮什么忙都可以,只要我办得到!”
“麻烦你,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你知道,我是个微博控,可我的手机没电了……我每天晚上如果不刷一下微博,会一整夜睡不着觉的……”白如霜可怜兮兮地说道。
听了这话,舒学超不假思索地从衣兜里摸出手机递给了白如霜。
舒学超的手机,是薛小米送的,最新款智能手机。不过无论哪款智能手机,都有个共同的缺点——费电,即使充一通宵电,到了晚上都只剩一格了。舒学超和薛小米的手机充电器都放在车上,而车停在了半山腰的山道边。舒学超开车的时候,薛小米也一直玩着手机,只怕他的那部手机更是早就没电了。
白如霜接过手机,看到残余无几的电量后,只好皱了皱眉头,说:“我只刷十分钟微博,就还给你。”
“没事,没事!就算你把电量全部耗尽也没关系。反正明天我们参观完银矿,就可以离开蓝峡村。只要回到轿车里,就能用车载充电器把电量充满。”
“不用啦,我就玩十分钟。学超,我玩手机刷微博的时候,你能帮我另一个忙吗?”
听白如霜还有其他事要麻烦自己,舒学超连忙挺直腰杆,说道:“有事你尽管说!”
“麻烦你下楼,把卷帘门拉紧反锁,把钥匙拿上来……我是个女孩,如果楼下的门没反锁,我会一整夜都睡不着的……”
哈哈,白如霜原来是个胆小鬼呀。
舒学超答应了一声,径直下了楼,合上卷帘门,用原本就插在锁孔里的钥匙反锁了大门,然后把钥匙放进了裤兜里。
2
回到自己的客房里,没过多久,白如霜就还来了手机,时间不多不少正好十分钟。
“白小姐,其实你可以多玩一会儿的,就算今晚手机放在你那里也可以的,反正都没什么人会给我打电话。”舒学超客气地说道。其实事实本身就是这样的,在学校,除了薛小米要抄作业的时候,会给他打电话之外,还真没其他同学给他打电话了。而舒学超在乡村长大,家里要打个电话,还得走几里山路,才能到生产队长家借电话,所以他索性没给家里说自己有手机。
白如霜倒一点也不客气,她惊喜地睁大眼睛,问:“真的可以把手机放在我这里?”
“当然可以!”
“那就谢谢了,我明天一大早就还给你。”说完后,白如霜便拿着舒学超的手机,回到自己房里。
这一晚,舒学超睡得非常踏实,他做了很多梦,先梦到薛小米开车撞飞了白如霜,这大概算是个噩梦吧。后来,他又梦到自己开车,白如霜坐在他身边,也不知谁主动,两人的手竟牵到了一起。
直到清晨醒来的时候,舒学超的嘴角都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舒学超起床的时候只知道天亮了,却并不清楚究竟几点了。他用客房的一次性洗漱用具刷牙洗脸后,打开房门,看到薛小米的房间还紧闭着,使劲敲了敲门,也无人应答。这家伙,没心没肺的,睡得简直跟死猪一样。舒学超不禁加大敲门的力量,变成了砸门。
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开的却不是薛小米这间房,而是隔壁白如霜那间房。呵,一定是砸门的声音吵醒她了。舒学超赶紧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吵醒你了。”
“没事,我早就醒了……”白如霜答道。昨天她穿的连衣裙还满是血迹,但现在已经变得很干净了,想必她昨晚回房后,脱掉连衣裙进行了一番清洗。幸好现在天气热,一夜之间衣服就干了。
想到夜里白如霜也许是在房中裸睡的,舒学超不禁又感觉到了心跳加速。
舒学超还留意到,此刻白如霜两眼通红,眼皮也有些肿,于是关切地问:“白小姐,昨晚你没睡好?”
“嗯,我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第一个晚上都睡不好,总是失眠……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我才睡踏实。”白如霜说完后,转身回到屋里,旋即拿着舒学超的手机回到走廊上,把手机递给了他,“谢谢你的手机,现在我不需要了。”
舒学超接过手机,看到手机居然还开着机,时间显示为上午八点半,还保持着最后一点电量,他不禁诧异地问:“手机还没用完电呀?你昨晚没刷多久微博?”
白如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被人觉察的惊慌,她嗫嚅着答道:“昨晚我刷了一会儿微博,就觉得好像刷微博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就没玩了。手机也一直关着,刚刚才打开的。”她顿了顿,岔开了话题,“呃,我还没洗脸刷牙呢,我先回房了,一会儿见。”说完,她便回到自己的客房内,关上了门。
舒学超愣了愣,只好也回到自己房里。坐在床上,他犹豫片刻,便摸出手机,连接网络,打开了微博——他想更深入地多了解一点关于白如霜的事,所以想看看白如霜的微博上有什么内容。
不过,白如霜归还手机前,清除了所有手机浏览记录,微博也已退出登录。幸好舒学超还记得白如霜的用户名——她说过嘛,微博实名制了,她在微博上的用户名就是她的本名,白如霜。
舒学超登录自己的微博,搜索到白如霜的微博页面,打开后,看到了白如霜所发的最后一条微博,竟是昨天下午在山道岔路口所发的那块写有“蓝峡特色中医骨科诊所由此去”的木牌子照片。在那之后,白如霜再没发过一条微博。
再看白如霜以前发的微博,很少涉及她的兴趣爱好,而全是她去过什么地方的照片。事实上,那些照片大多都是她拍下的路牌,或者某些地方的标志性建筑,甚至还有酒店全景照片。
至于白如霜的照片,在她的微博上,却一张也没看到。
真是个奇怪的姑娘,一点也不像真正意义上的微博控嘛,居然连自己的照片都没发到微博上。
而从她微博上的照片来看,她去过的地方也真不少,天南地北都有,前几天还在海南岛,过几天就跑到广西桂林,再过几天又到了黑龙江。不知道白如霜去这么多地方,是旅游,还是公干?如果旅游的话,那她的家境肯定很优渥,否则没办法去那么多地方的。如果是公干,那她从事的是什么行业呢?简直就跟空中飞人一样。
白如霜的微博,还有一点令舒学超感到很好奇。白如霜一个月前才注册了这个微博,她的关注名单,全都是明星或草根领袖,粉丝一个都没有。也就是说,她在微博上所发布的信息,其实一直都是孤芳自赏,根本没有网友围观。
这样的博主,还叫微博控?
但是,那条关于车祸的微博,却有数千人进行了转发,这对于一个没有任何粉丝的用户来说,也是不可思议的。难道有人也是通过搜索用户名的方式偷偷关注着她?看到这条微博之后进行转发,而这个转发的人却又拥有大量活跃粉丝,因此引起了转发狂潮?
舒学超不禁对这个神秘的女孩产生了浓郁的兴趣。
就在他研究白如霜微博内容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一黑——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舒学超不得不遗憾地把手机放回了衣兜,恰在此时,他忽然听到楼下传来“哗啦啦”的巨大声响,是有人正拉开了一楼餐厅的卷帘门。
3
舒学超打开房门,沿楼梯来到一楼餐厅,立刻看到了刚走入餐厅大堂的皇甫池。
皇甫池的头发还是乱得像鸡窝一般,两眼通红,一看就是熬了夜。昨晚矿区出事,他大概一夜都没合眼吧。
想到昨晚矿区出了事,舒学超连忙关切询问道:“皇甫村长,通往矿井的滑轨修好了吗?”
皇甫池笑了笑,答道:“有王馆长在,还有什么修不好的?他是方圆几百里最厉害的机械维修专家,如果他都修不好,还有谁能修好?”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从裤兜里摸出了薄薄两张纸片,说道,“昨晚听王馆长说,你们今天准备去矿区里参观?我刚开好通行证,给你们送过来了。”
“真是太谢谢了!”舒学超走上前,伸出手准备接过通行证。但皇甫池却缩回手,从通行证里选出一张,递给了他,正色说道:“村委会对通行证发放有着严格的规定,每张通行证只能发到申请人手中,绝对不允许代领。毕竟涉及矿区里的贵重金属,价值不菲,也请你谅解。”
这当然可以谅解哦,规定严格一点,是好事啊。
舒学超接过自己那张通行证,说道:“我这就上去叫白小姐和薛小米下来领通行证。呃,薛小米还在睡觉呢,我马上就把他叫醒。”
“呵呵……”皇甫池笑了,“你只用叫白小姐就行了。薛小米等不及,一大早就到村委会领走他的通行证,然后迫不及待就先去矿区参观了。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到了矿区,正等着你们一起过去呢。”
呵,这家伙居然不声不响一个人跑去矿区参观?也不等一下同伴,真是太不讲义气了。
不过薛小米向来任性,以自我为中心,又被家里人惯坏了,没心没肺的,做出这样的事一点也不稀奇。
舒学超上了二楼,来到白如霜房前,正准备敲门,可当手指碰到房门的时候,却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并未上锁,手指一碰到,房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此刻白如霜正站在窗前,眺望远方。听到舒学超的脚步声,她似乎吓了一跳,浑身一个激灵。回过头看到舒学超后,才缓了口气,捂着胸口娇嗔道:“真是吓死我了……”
真是个胆小鬼,这儿只是个宁静偏僻的山村,她还害怕会有坏人出没?
舒学超笑了笑,向白如霜告知了皇甫医生的来访,让她下去拿通行证。白如霜却苦笑一声,说道:“我昨天晚上没睡好,浑身累得不行,昨天受伤的脚还有点疼……今天我就不去矿区参观了,我想在客房里睡个回笼觉……你和你同学一起去玩吧,走的时候过来叫我一声,我们再一起离开这儿。”
一边说,白如霜还一边打了个哈欠,看起来还真是满面倦容呢。
舒学超只好独自下楼,对皇甫池说,白如霜身体有点不适,想在屋里休息,就不去参观矿区了。听到有人生病,皇甫池立刻正色道:“白姑娘病情怎么样?要不要我上去看看?”虽然他是骨科医生,但医者父母心,听到有人生病,他绝对不能坐视不管。
皇甫池跟着舒学超再次来到二楼客房,这会儿白如霜已经关上房门,还反锁了插销。舒学超敲了几下门后,大声叫道:“白小姐,皇甫医生听说你生病了,特意上楼来看看你……”
过了好一会儿,屋里才传来白如霜睡意蒙眬的回应:“哦……我已经睡着了……浑身都没力气,实在爬不起来给你们开门……不用管我的,我睡一会儿就好了……”她声音越来越微弱,当这句话断断续续说完的同时,屋内也传来了她的鼾声。
舒学超与皇甫池对视一笑,只好一起下了楼,不再理会白如霜了。
两人并肩走出餐厅,天早就大亮,已经九点多了。昨天闯入蓝峡村的时候是晚上,现在还是舒学超第一次正式看清这座山村的真面貌。
这三幢并排在一起的黑色石头房子坐落在半山腰上,相隔几十米远的地方,星星点点坐落着几座简陋的石头房。沿山坡朝下看,可以看到一条潺潺流过的小溪,溪水竟是蓝色的,想必上游从未遭受过污染。小溪对面,则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一片绿色,郁郁葱葱,舒学超他们昨晚走过的那条狭窄山路,就在那座山里。也就是说,沿山路上行,就可以来到他们停车的那条公路。
那条蓝色小溪夹在两座山中,这大概就是这座山村名叫蓝峡村的由来吧。
对面那座山的半山腰上,缭绕着几朵白云。青山、白云、蓝溪,看上去真是风景宜人。而舒学超现在和皇甫池所处的这座山,再沿石阶朝上走,翻过山梁,后面就是矿区了。舒学超不禁暗叹,在这么美丽的地方开采银矿,一定砍伐了很多树木,在地面上掘开一个宛如伤疤一般的矿坑,真是太煞风景了。
但乡村同样需要发展,不能仅凭着美丽的风景吃饭。银矿可以为蓝峡村带来可观的收入,连外界的人来到这里,皇甫池开设的骨科诊所都免费提供治疗,更何况村里人呢?环境保护与乡村可持续发展之间,永远都存在着矛盾,这也是无法避免的。
舒学超在这儿神思游移,皇甫池则催促着他赶紧攀上山梁,到矿区去参观。舒学超看着对面那座山的美景,还有点舍不得,于是朝远处望去。突然之间,他指着对面白云缭绕的山峰,对皇甫池说道:“皇甫医生,你看,那儿好像有人正在沿山路下行呢!”
“哦?是吗?”皇甫池吃了一惊,循着舒学超指着的方向望去。
果然,在林间的缝隙中,出现了几条人影,似乎正在奔跑,快速向山脚冲去。
“真奇怪,是谁来了?”皇甫池似乎有点紧张,他从衣兜里摸出了一个口哨,塞进嘴里,用力地吹鸣了起来。
“滴滴滴——滴滴滴——”口哨声仿佛警笛一般。随着皇甫池吹响的口哨声,从附近几座石头房里钻出了一条条人影,全是五大三粗的山里汉子,手里握着锄头或是钢叉,抬头向皇甫池望来。皇甫池举起手臂,朝对面那座山指了一下,那些汉子便一起拎着锄头钢叉,带着狂吠不已的狗,快步流星冲向了山脚那座石桥。
咦,这些村民看上去不太友善啊?
舒学超不禁心生疑窦,昨晚他们三人来到蓝峡村的时候,皇甫池、王羽和欧晓光不都很欢迎他们吗?
舒学超无意中回过头,朝餐厅二楼的客房望去。当他瞥向白如霜住的那间客房时,忽然看到窗后倏忽闪过一条白色的人影,瞬间便消失了。白色的人影,自然便是身穿白色连衣裙的白如霜。她不是睡着了吗?难道是被皇甫池的口哨声给惊醒了?可她还说自己浑身瘫软,根本没力气下床,难道她现在已经渐渐恢复了体力?
4
从对面山道,共下来了四个人,全都戴着墨镜,西装革履,一副电影里黑社会打手的模样。不过,就算看上去再厉害,如果面对的是几十个手拿锄头钢叉虎视眈眈的村民,还有十多条正狂吠着的狗,这四个家伙还是不得不认?。
四个人站在石桥上,犹豫片刻,向后退了几步,退到蓝溪另一侧,石桥这边的狗立刻就不叫了。他们又犹豫了片刻,重新朝前走几步,只要一踏上石桥,狗就再次开始拼命狂吠。远远从半山腰望去,舒学超觉得就像看一部喜剧片一般,既好笑又好玩。
站在身旁的皇甫池皱着眉头,沉吟片刻,对舒学超说道:“我得下山去看看……小舒,你在客房里等一会儿,我把事情处理完了,就马上过来。”
他正要走,又觉得应该向舒学超解释一下村民们为什么会对外来者那么不友善,于是补充道:“你知道,我们村里开采银矿,那是价值不菲的贵重金属,所以一向很重视保卫工作,万一让外面的坏人闯进来,可就不得了啦……”
“嗯,我明白!皇甫医生,你快去山脚处理这件事吧。”
舒学超刚说完这句话,从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皇甫医生,你能帮我一个忙吗?”说话的,正是白如霜。
这姑娘,怎么在这节骨眼上突然让皇甫池帮忙?难道与山脚下那四个闯入者有关?难道她认识那四个人?她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舒学超和皇甫池脸上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白如霜勾了勾手指,示意请皇甫池和舒学超到餐厅卷帘门内来说话。她还眼神闪烁地望了望山脚方向,似乎很担心被山脚那四个人发现自己的存在。不过,这完全是杞人忧天,离得这么远,再加上角度问题,山脚下根本无法看到半山腰上的具体情形。
但舒学超还是和皇甫池走进了餐厅里。
白如霜满脸惶恐,她躲在屏风阴影中,嗫嚅着说道:“皇甫医生,那四个人一定是来找我的……麻烦你,千万不要说我来过这里……一旦被他们找到了,我就会被他们带回家里,和一个我根本不爱的人结婚……一个月前我从家里逃出来,就是为了躲避一场被强迫的婚姻……”说着说着,她眼眶中蓦地滑下两行泪水。
舒学超是聪明人,只听白如霜抽泣着说出一段话,就搞清了大致情况。
白如霜家里,肯定不是寻常人家,否则也不会派出四个黑社会打扮的人来寻找她的下落。而她要躲避的那场婚姻,则多半与金钱、权力挂上了联系,但她却希望能够追求真正的幸福,所以从家里逃了出来。但这样做的后果,却很严重,与金钱、权力有关的人,会更在乎面子上的东西,只要做了决定,就不容再反悔,根本不需征求当事人的意见。一旦有人反悔,就等同于背叛,联姻的双方都会对此展开追踪,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停止。
难怪在白如霜的微博上,她短短时间内竟去了那么多地方,一定是想方设法亡命天涯,企图躲开家里人乃至联姻另一方的追踪。
皇甫池也不再多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径直走出餐厅,沿石阶向山脚走去。
白如霜则陷入彻底的伤心之中,继续抽泣着,只哭了几声,她便由抽泣转为了号啕大哭。舒学超想要安慰一下,用手轻轻摩挲着白如霜的背,白如霜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整个人扑进了舒学超的臂弯里,像个婴儿一般哭泣了起来。
舒学超手足无措,只好任由白如霜在自己的怀里哭泣。
但仅仅几秒,白如霜就像触电一般挣脱舒学超的怀抱,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又像自言自语,又像歇斯底里地高声说道:“不行,我不能躺在你的怀抱里哭泣!不行,我这样做,对不起林安!”
林安?林安是谁?
但即使最傻的笨蛋,从白如霜的话里,也应该知道林安是一个对她非常重要的人。
舒学超的眼神顿时黯淡了,心情仿佛坠入谷底。林安,不用说,一定是白如霜的恋人,是她真正喜欢的那个人。白如霜正是为了林安,才从逼迫她结婚的家里逃了出来。
但是,现在这个叫林安的男人在哪里?当白如霜最柔弱无助的时刻,他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