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丛丛玉米秆哗啦啦地倒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如果从远处望去,可以清晰地看到绿油油的玉米田中,在阳光的照射下,倒下的玉米秆呈深色,如一条弯弯曲曲的蛇,蜿蜒向前延伸。这延伸还在继续,再仔细一点听,便可以听到从玉米田中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呼救声。
“救命——救命——”
一个年轻的女人匍匐在玉米丛中,正拼命向前爬行。她每朝前爬一步,身体就会压倒几株笔直挺立的玉米秆。她一边爬行,一边呼救,在她身后,原本青色的玉米秆已经变成了红色,鲜血从她的膝盖喷涌而出,透过单薄的裙子,染红了那些被她压倒的玉米秆。
准确地说,这个年轻女人已经失去了她膝盖以下的部分,这也是造成她只能匍匐爬行的原因。就在刚才,一柄弯曲锋利的镰刀,活生生斩断她的膝盖,两条小腿都离开了她的身体。
剧烈的疼痛几乎令她昏厥,但求生的意志逼着她保持清醒,拼命向前爬行。
其实只要稍微保持一点冷静,她就应该知道,匍匐爬行是徒劳无用的。爬得再快,又哪有别人走得快?而当她爬行的时候,也一直听到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细碎声响,她知道,这声音是那个人踩断地上的玉米秆而发出的。
踩断玉米秆的清脆声响,始终在她身后,一会儿靠左,一会儿靠右,有时似乎忽然停顿了,但没过多久又再次出现——跟在身后那个拎着镰刀的人,一定把她当作了待宰的羔羊,或者说,那是一只正在玩弄老鼠的猫,现在就想欣赏她徒劳挣扎的惨状,并不急着对她施下最后的毒手。
年轻的女人只能以最高的音量,扯破喉咙拼命呼救。可这是一片种满玉米的青纱帐,在她还没失去两条小腿,尚能直立行走的时候,站在玉米田中四下张望,也是一眼望不到边。在这里呼救,哪有人能来救她?
她终于爬不动了,脸朝下趴在玉米田中。膝盖处涌出的血似乎没有刚才多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血小板发挥作用,让鲜血开始凝固,还是因为体内的鲜血已经流得差不多了,再没鲜血可以朝外喷涌?
年轻女人浑身冰冷,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在大脑渐渐朦胧的时候,她听到“噼里啪啦”踩断玉米秆的声音,从她身后慢慢转移到她的颈子旁。她用尽全身气力,挣扎着扭过头,看到了一双黑色皮鞋。
呼救没有用,她只好选择求饶。
“求求你,不要杀我……”
留着一条命,再找回被镰刀斩下的两条小腿,只要送医及时,说不定还可以做断肢接驳手术,现在不是医学昌明吗?就算不能恢复以前的行动功能,起码还能坐在轮椅上度过下半生。只要还活着,那就是上天最大的眷顾。
记得在一档全国知名的选秀节目中,最后获得大奖的就是位失去双手的少年,能用脚趾弹钢琴,还拥有一副美妙的歌喉。而那位少年在提到获奖感言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是他的人生信条:“要么去死,要么精彩地活着。”
这位濒死的年轻女人,希望的显然是后者。
她会画画,学了很多年,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成为一位画家,带着画笔画板孤身走天涯。没钱的时候就画幅画,画好了送到拍卖行卖个大价钱,有了钱又继续走天涯,寻找下幅作品的灵感。那么有诗意的生活,充满了文艺色彩。事实上,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文艺女青年。
就算下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但她依然想活着。坐轮椅有什么不好?也许更能让她远离这个浮躁浅薄的金钱社会,更能让她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让她活得更自我,更纯粹。
想到这里,她笑了。
可是,当她看到颈子旁的那双黑色皮鞋后,她的笑容凝固了。
那个刚刚用镰刀斩断她膝盖的恶魔,难道会放过她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恶魔发出阴恻恻的笑声,尖利,没有一点感情,比哭还难听。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年轻女人发出微弱的求饶声。
“噗”的一声脆响,恶魔抡起手中弯曲锋利的镰刀,在空中划过半圆,刀刃斩在年轻女人的手腕上。一股鲜血从手腕飙了出来,她的左手被活生生斩了下来。疼痛令她张开嘴想要尖叫,可是她根本再没力气发出声音了,只有一股微弱气流涌上喉咙,但还没到达声带,便消失殆尽。
年轻女人晕倒了。在昏厥之前,她就知道,晕过去之后,就可能再也醒不来了。在意识渐渐远离她的时候,她只能听到“噗”“噗”“噗”的声响。从声音传来的位置,她可以判断出,是自己的另一只手掌、两只手的肘关节,被锋利的镰刀斩断。
可是为什么感觉不到疼痛呢?
唯一的原因便是,她已经死了。
她应该庆幸,自己是因为膝盖被斩断后失血过多而死亡。如果她还保持着清醒,就会看到那个恶魔在斩断了她的手腕、肘关节后,又将冰凉的镰刀贴在她粉嫩的颈子上,一点一点地切割下去。
割得很缓慢,恶魔就是想听到猎物的惨叫声。当恶魔发现割断喉管的时候,猎物已经死亡,脸上不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然后,恶魔跪倒在青纱帐中,悲伤地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