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神仙打架

　　 甘云振没有马上回答，垂头想了好半天，又回头看了看草棚子，才重重和点头，说：“姐，我信你。”

　　 “那你去收拾一下，姐去租一辆马车，我们马上就回家。”甘琳没提让堂弟先劝他娘的事，她觉得不需要提醒，堂弟自然会处理好。

　　 果然，等甘琳用手镯付了马车租金，从镇上的车马行租了一辆马车过来时，甘云振已经背着包裹，搀着抱着小弟的娘从草棚子里出来了。

　　 甘琳赶紧上前，接过小堂弟，跟甘云振一起扶着曲氏上了马车，再回头，看到隔壁的小丫头牵着一个粉面红唇的小男孩出门，她笑着招招手，说：“来，跟姐姐回家。”

　　 那孩子马上放开小丫头的手，朝甘琳扑过来，惹得后面的小丫头抱怨：“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吗？”

　　 甘琳觉得好笑，只是想到二叔一家子的遭遇，心又沉甸甸的。

　　 回去的途中，六个人挤在一辆颠簸的马车里，连身子都无法转动，甘琳尽量缩着身子，几乎贴在车厢壁上，马车每颠一下，她的后脑勺就会“砰”的撞一下，痛得都快麻木了。

　　 到江东县城外的时候，城门戒严，进城的人与车马排了一条长龙，在接受锦衣卫的盘查。甘琳伸出头去看了看，发现查得很严，像是在找什么人。

　　 “那帮锦衣卫又出什么幺蛾子，还让不让人话了？”

　　 “嘘，你想死啊！”

　　 “锦衣卫大人们的事情，可不能瞎议论，不然小心你一家老小的命。”

　　 “就是，知县大人都跟乖孙子一样，陪着那些大人搜查呢。”

　　 “听说秦知府在咱们江东县，不知道会不会管一管？”

　　 ……

　　 那些压低了声音的议论，灌进耳中，让甘琳更慌了，很怕奚樵是在搜捕秦煜，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等到马车挪到了城门口，甘知县刚好跟几名锦衣卫走过来，看到她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忙上前来问：“琳儿，你怎么在这里？”

　　 看出爹脸色灰白，满头大汗，一幅大难临头的样子，甘琳明白事态一定很严重，忙说：“二叔过世了，赶去鸦翅集，把二婶跟堂弟们都接回来了。”

　　 这时，有个马脸锦衣卫黑着脸过来，毫不客气的掀开车厢门查看，一点面子都没给甘知县，跟审犯人似的问：“马车里是些什么人？”

　　 甘琳没有发现那个拣来的孩子表情古怪，对那名锦衣卫说：“小女子是甘知县之女，车里是我二婶跟堂弟们。”

　　 甘知县看到那个拣来的孩子，也不清楚是不是他侄子，赔着笑脸说：“严大人，这是小女跟舍弟的家眷。”

　　 那位严大人也没看出异常，只是对甘琳感兴趣：“甘大小姐似乎跟秦煜很熟？”

　　 甘知县一听，浑身冒冷汗，脸色更加灰败了。他忽然后悔了，刚才不该过来跟女儿打招呼的，不然，锦衣卫的人说不定认不出甘琳。

　　 甘琳心里也是一紧，表面平静的说：“小女子跟奚大人也很熟的。上次，蒙奚大人不弃，带着去逛了一趟琼花岛。不知道奚大人啥时候得闲，小女子很乐意陪同奚大人到四处转转，看看风景，顺便也问他一下，小女人是啥时候得罪了他手下的人。”

　　 这绝对是挑衅了！

　　 严大人脸色一变，阴恻恻的笑道：“甘小姐是在威胁咱家？”

　　 甘知县的魂都要吓飞了，恨不得拖着女儿下车跪地求饶。

　　 “严大人说笑了。”甘琳漫不经心的笑笑，把滑到面前的发丝撩到耳后，闲闲的说：“严大人办差，有哪里能让小女子拿到把柄的呢？”

　　 “你还真是有恃无恐啊！”严大人冷喝道。

　　 站得不远的几个锦衣卫也走过来，打量着甘琳，都带着审视的意味。

　　 甘知县想昏死算了，不过死之前，他很想掐死招祸的女儿。他几乎是用吼的，冲着甘琳说：“死丫头，还不快下来向大人们请罪！”

　　 对自家贪生怕死的老爹那个智商，甘琳真是无力吐槽了，羊给狼示弱，是等不及想让狼撕成碎片再吞入腹吗？她现在应该狐假虎威，假奚樵的名头，吓走这些锦衣卫才对吧！

　　 “女儿说的是实话，上回奚大人确实约过，等闲下来，还让女儿带着到附近看看风景的。”为了保命，甘琳也顾不上节操跟名声了，反正她的名声在江东县早就黑透了，也不在乎多一项奴颜媚一个权阉的。

　　 甘琳上奚樵的马车一起去琼花岛，他手下的锦衣卫都清楚，而且奚樵对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他们也有耳闻，所以，就连姓严的锦衣卫对甘琳恼恨之极，也是心存顾忌，并不敢下杀手。况且，万一他把人给杀了，奚樵想起来要带她看风景，他上哪儿变一个甘琳来？

　　 他很不爽，很火大，却只能冲倒霉的甘知县吼：“甘知县，把你的女儿带回去好生管教，没事别让她出来惹事生非！”

　　 “是，下官这就带她回去，让她跪祠堂。”甘知县连如蒙大赦的连声应着，也忘了形象跟官威啥的，直接坐到车夫旁边，让车夫驾车回了县衙。

　　 县大老爷跟车夫排排坐着，招摇过市，搁别的时候肯定是轰动全城，如今全城人心惶惶，基本都无心关注。倒是甘知县下了车，才想到这一点，又在心里给女儿添了笔黑账，吼道：“死丫头，等回头再跟你算账！”

　　 甘琳直接无视了爹的吼叫，很严肃的说：“爹，二婶一家以后就住香雪院，祖母那边，爹最好亲自去交待下，不然，祖母闹出事来，影响的可是爹的前途。”

　　 “你说，他们一家以后就住下了？”甘知县吃惊的叫道，接着又是一声咆哮：“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大的事情，你就敢自己拿主张！”

　　 甘云振母子都吓了一跳，对于甘知县，他们本能的畏惧。就连曲氏敢对甘琳抱怨，却不敢在甘知县面前吭气。睡着的小云扬，这时也被吓得哭起来，只是声音不大，像饿坏了的小猫，哭声又细又弱。

　　 甘琳从二婶怀里接过小堂弟，不满的冲爹说：“吼那么大声干嘛，刚才怎么不对锦衣卫那些人吼去？”

　　 把个甘知县噎得老脸发紫，指着她的鼻子，手抖得厉害，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甘琳也不怕她爹，还把脸凑近了，小声说：“爹，我跟你说，锦衣卫不走，你最好是装病不出，才能两不得罪。要不然，顺了姑意失嫂意，必然后患无穷。”

　　 这话一说，甘知县也不气了，忙说：“你跟我到书房来。”

　　 甘琳叫来一个婆子带二婶一家去安置，才跟着爹走了。

　　 父女俩进了书房，甘知县就问：“你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秦大人带人跟那帮锦衣卫打起来了，死了很多人，具体什么事情，我们最好不要打听。”停了一下，甘琳又提醒说：“反正，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秦大人有底气敢跟奚大人硬碰硬，我们是哪边都惹不起，能不掺合最好。”

　　 甘知县抓过桌上的茶壶，嘴对嘴的灌了一口凉茶，才苦逼着脸说：“哪能不掺合啊，现在锦衣卫把你爹我当狗一样使唤，跟着他们在全城搜查，也不说是要搜查什么人。只怕就是在搜捕秦大人。”

　　 “所以我让您装病啊，病得起不了床，他们还能抬着您出门不成？”甘琳说着，又盘算道：“就怕楼晓晓为了讨好锦衣卫那帮家伙，又撺搡祖母出什么幺蛾子。上回，她可是带人抬了一具染了鼠疫的尸体到县衙来，想要坑爹您，得派人把她关进牢里。”

　　 甘知县精明的说：“那是要坑你吧，是告你杀人，你不过想趁机报复晓晓。”

　　 “有个杀人犯的女儿，对爹的前程能有多大的好处？”甘琳没好气的翻白眼，倒是成功的让爹闭上嘴，默许了她叫人把楼晓晓抓起来。等到甘知县又想起要养活侄儿一家，为即将要花费的银子而肉疼时，她不耐烦的说：“花小钱，博一个仁义慈善的名声不亏吧？”

　　 本来想说养那么大一家子，哪里是花的小钱，可是看到女儿鄙夷的小眼神，甘知县就说不出口了，然后甘琳还补了一刀：“我们家连楼晓晓那白眼狼都养了那么多年，甘家自己人就养不起了？”

　　 甘知县心虚了。以前，他也没少疼那个外甥女，比亲女儿更疼，结果那丫头恩将仇报，差点没毁了他的前途。

　　 等到甘老夫人得知甘云振母子被接到家里，大发雷霆时，甘知县就说：“连楼晓晓那白眼狼都养了那么多年，甘家的孩子难道给别人养？”

　　 把个甘老夫人气得倒仰，骂甘知县诋毁亲外甥女儿，还逼他接楼晓晓回家。

　　 甘知县彻底毛了，拂袖而去。

　　 晚上，甘老夫人喝了钱妈妈送去的一碗参汤，昏睡不醒。

　　 当天夜里，甘琳去香雪院看了甘云振母子，回到弄影阁，仍到顶层的榻上歇了。

　　 钱妈妈进来，说林良谦白天被锦衣卫的人带走了，是楼晓晓带着锦衣卫到牢里提人的，至于她儿子的案子，由于苦主跟涉案的人都死于瘟疫，也就没把柄了。说完这些情况，她给甘琳跪下磕头，说：“奴婢一家都感激大小姐，以后任由大小姐差遣，决无二心。”

　　 甘琳歪在榻上，手托着腮，默不作志的看了半响，看得钱妈妈心里发毛，她才慢悠悠的问了句：“苦主跟涉案的人是死于瘟疫吗？”

　　 钱妈妈吓得又是磕了一个响头，赌咒发誓说他们没有动手脚。

　　 看钱妈妈的样子，也不像是说假话，甘琳又敲打了一番，就让她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