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能再拖

　　 还不知道，有楼晓晓的毁人不倦，自个儿的名声黑得再创新低，甘琳正在热火朝天的厨房里奋战……她动作慢了点，灶里的火大了点，油锅烧起来了，而她麻利的舀了几瓢水倒进锅里，那火就轰的一下子冲上房梁。

　　 “啊，着火了！”

　　 就听甘琳一声尖叫响起，客厅里秦煜跟奚樵相看两相厌，眼神都懒得对上，却是同一时间掠起，不差分毫的冲进厨房救火。

　　 烟火之中，倒霉催的甘琳头发跟衣服上都沾了火星子，感觉到有两人冲到面前，她几乎是没有停顿的扑进秦煜怀里，尖叫：“秦煜，救我！”

　　 奚樵脚步顿了一下，有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杀机暴起，手在腰间一拍，平时当成腰带缠着的软剑应手而出，划出一道冰光闪烁的弧度。

　　 那一道光弧忽闪而至，去势正好是秦煜的腰。抱着甘琳的秦煜，身体诡异的一弯，堪堪避过，就见光弧落在案板上，连案板带一只去毛的猪，被无声无息的剖成两半。

　　 一阵瓢盆锅盆砸落的乱响中，秦煜怒道：“奚大人要杀本府灭口不成？”

　　 皇上年纪越大，对锦衣卫越倚重，奚樵又是锦衣卫督公的义子，被尊为少督公，不说权势滔天，也是灸手可热。

　　 即便如此，奚樵对秦煜的背景一样有所忌惮，哪肯授人以把柄，呼了口长气，才不阴不阳的说：“本座杀猪而已，若是这样也能让秦大人误会，本座也只能说抱歉了。”

　　 死阉货，嘴皮子真损呐，甘琳从秦煜怀里抬头，看到地上切面光滑的两截猪身，想到秦煜若是反应慢一步，他们就跟这猪一样了，顿时一阵后怕。

　　 要不是顾忌奚樵的身份，还有这货狠辣恶毒到丧尽天良，甘琳打不过他，骂也骂他个狗血淋头。不过，秦煜没那么多顾忌，也是一声冷笑：“奚大人的剑还是太软，也就只能杀杀死猪了。”

　　 真不是甘琳思想邪恶，只是她直觉秦煜就是在挖苦奚樵，是欺负奚樵身体的残缺。要不然，奚樵也不至于跟被人拿刀剜了他心一样，双眼陡然间猩红，阴阴地喝道：“秦煜，你够胆，竟敢跟本座这样说话。”

　　 奚樵的怒火还没全面爆发，甘琳就硬着头皮插了一句：“厨房烧了，吃什么呀？”

　　 两个剑拔弩张的家伙，就像被扎破的皮囊漏气了，气势都是一滞，难得意见一致，看她的表情都是：你还能吃得下？

　　 “说好的接风洗尘宴，当然得有酒菜吃嘛！”甘琳理直气壮的说。

　　 秦煜跟她一样，直到此刻，都没想到应该放开彼此，依旧互搂着。这一幕，看在奚樵眼里，越发激怒了他，认定他们是故意秀恩爱，心头醋意翻腾，阴恻恻地说：“本座可没兴趣喝酒。”

　　 甘琳脸色陡然发白，担心奚樵反悔，扣着她爹不放了。

　　 秦煜看了她一眼，心里本来十分憎恨奚樵，压根就不想跟这个阉货同桌而食，却也不得不帮着她，给奚樵施个了激将法：“奚大人怕喝不过本府？”

　　 很拙劣的激将法，奚樵还真就受激了：“笑话，本座会怕？”

　　 秦煜束手作请状，倨傲的说：“那就请吧，奚大人。”

　　 甘琳赶紧把两人请去客厅，又安排人去城里最高档的锦悦酒楼叫来一桌酒菜。

　　 酒菜上桌，甘知县也被锦衣卫送回来，得知女儿做菜引发了火灾，他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感动的泪水滚滚而下。

　　 闺女还是自己的好啊，瞧这女儿平时看着不乖，为了救他，也是费尽心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居然想到做菜来讨好两位大人，这才是真孝顺。

　　 他真心觉得这闺女没白养，后悔以前对女儿关心太少。

　　 要让甘琳知道她爹的想法，估计也是哭笑不得。早知道她爹这么好哄，她早几年就烧了自家厨房多省事啊！

　　 实际上，厨房烧了，甘琳没法烧菜，秦煜跟奚樵反倒高兴。两人都不乐意对方吃到甘琳亲手做的菜。酒楼的酒菜上桌，两人也都没心思吃，抱着酒坛拼酒，酒跟凉白开似的灌。

　　 甘琳一直担心奚樵会屠城，心不在焉，好几次挟菜都挟住了秦煜的筷头。在别人看来，她就是故意玩的小花招，在挑逗秦煜，连秦煜也是耳根子微微泛红了。

　　 一餐饭吃下来，奚樵那脸上就阴云密布，完全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整个人说不出来的阴戾暴虐，又不能剁了秦煜发泄发泄心头的怒火，那酒喝得就更猛了。

　　 可就苦了甘知县，这餐饭吃得是心惊肉跳，到后来都不敢看奚樵。好容易等两人都喝得醉熏熏的，他鼓起勇气请奚樵去就寝。

　　 “滚！”

　　 奚樵本来今晚憋了火气，酒劲儿上来，这一脚更是全力踢出，速度奇快。

　　 甘知县就是一介文弱书生，又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想躲，却动作迟缓，被一脚踹在左腿上，一道骨裂的微响刚起，就听秦煜一声怒吼：“你干什么！”

　　 甘琳也是一声惊呼：“别伤我爹！”

　　 接着，秦煜一把扯开甘知县，才让奚樵的那一脚没能踹实，不然甘知县的左腿非彻底断了不可。

　　 “你们出去！”本来就看奚樵不爽的秦煜，火气也压不住了，推开甘知县，抡拳就奔奚樵砸过去。他是战场上磨砥出来的身手，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狂猛，霸勇无匹，大开大合，威势惊人。

　　 甘知县在甘琳的搀扶下出去后，就听轰然一声巨响，屋顶破开，一阵烟尘弥漫中，秦煜跟奚樵腾身而起，在屋顶上战到颠狂。

　　 “琳儿啊，刚才在酒桌上，你不该挑逗秦大人，让奚大人吃醋，咱们家庙太小，容不下这两尊大佛折腾啊！”

　　 跟女儿一起远远躲开了的甘知县，看到这两人打得激烈，好好的一间正厅遭到毁灭性破坏，他又惊又怕，忍不住教训起女儿。

　　 “我比窦娥还冤啦。”甘琳欲哭无泪，也懒得跟爹解释，只是拉了他避得更远，估计没有奚樵的手下在暗中监视了，才低声说：“奚樵为什么要抓爹？”

　　 “还能为什么！”叹了口气，甘知县愁容满面，想了想女儿不是个担不了事的，索性照直说道：“爹之前让吴家等大商家从外地调药材进江东的事，被他查到了，他逼爹效忠，还要爹把所有囤积的药材都销毁了。”

　　 “爹是因为不愿效忠奚樵，也不肯销毁那些药材，才被那个魔头扣押的？”甘琳问道，嘴角止不住上扬。她一直觉得爹是个贪生怕死的官油子，没想到他还能坚持正义公理，最起码的气节还是有的。

　　 很快，甘琳就明白她错了，是真不能把亲爹的想得太高尚。

　　 甘知县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满头冷汗，郁悒的说：“要不是知府大人在江东县，爹就算是听奚大人的话也没关系。能攀附上锦衣卫的少督公，爹也不用成天如履薄冰，用那些不花钱的药材，换个官路畅通，怎么都是赚的。”

　　 她的这爹，真是无药可救了！

　　 甘琳暗中叹气，懒懒的说：“除了这两样，他还有没有提别的条件？”

　　 “就这两条，爹都做不到，死丫头，你还想他再给爹提什么条件？”甘知县忽然发火了。被扣押的时间不长，却让他度日如年，内心有说不出的煎熬，也窝了不少火气。

　　 “我就是问问，爹好好地发什么火啊。”甘琳按了按刺痛的眉心，忽然没了跟爹谈下去的想法。

　　 甘知县也是多年的官油子，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看出女儿神情不对，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了：“死丫头，你现在翅膀硬了，看不起没用的爹了！养你有什么用，还没有晓晓来得贴心。”

　　 听到爹的话音一落，甘琳只觉得心被狠狠地剜了一下。她也懒得解释，说声天不早了，该歇了，就转身离开。

　　 她怕再不走开，一个控制不住，会对爹出言不逊。

　　 不知不觉中，甘琳又走回到清芜院来，除了院墙还在，院内就剩了一株梧桐树。她背抵着树干，只觉得胸口一痛，血气往上冲，嘴里一片腥甜，又硬生生咽了下去，很努力的挤出浅浅的笑。

　　 今晚的月色不明，几点疏星的淡辉，透过枝叶的间隙洒下，衬得甘琳像行走在暗夜里的精灵，美得邪魅。

　　 秦煜掠入，落在她面前的时候，也微微闪神，低喃：“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他嗓音里带有微熏的醉意，让甘琳的心不知为何就疼了，眼里雾气浮现，迅速汇聚，带着哭腔指控：“你也欺负我！”

　　 “没有。”秦煜矢口否认。

　　 夜风一吹，甘琳只觉得头重脚轻，身子软软的向前倒去，看着就像是投怀送抱，扑进了他的怀里，泪水，突然涌出来。

　　 “你哭了？”哪怕是甘琳现在拿把刀狠戮他一下，也不会让秦煜更吃惊了。莫名的，他感到心头悸动，不由自主的圈紧了她。

　　 “我才没有哭！”甘琳吼道，只是脸贴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地，听不出气势，反而撩得他有异样的感觉，本来就喝多了酒，这时更觉得心神荡漾，生出绮念。

　　 她却是越哭越伤心，泪水像开闸的洪水止不住。

　　 秦煜无奈，所有的绮念，都化作一吻，落在她的发间。尔后，他轻声说：“别哭了，今晚你自己小心。”

　　 听了这话，甘琳猛的抬头，仰着满是泪痕的脸，震惊的问：“你打算……”

　　 “不能再拖了，要快刀斩乱麻，一劳永逸。”秦煜说，清冷的星辉下，他的神情陡然转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