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坑爹的女儿

　　 两个人在沉默中对峙，气势相拼。末了，是奚樵先开口，轻言慢语的说：“然后呢？”

　　 甘琳有种错觉，恍如看到黑暗中失去了呼吸的苍白蝴蝶，有种很强烈的妖异感，不禁闪了一下神。在奚樵不满的冷哼声里，她才巧笑嫣然的说：“小女子有一点不成熟的猜测，不知奚大人有没兴趣听？”

　　 这丫头变脸还真是快，看到她脸上笑，奚樵就觉得无法凶她了，很无奈的说：“说来听听。”

　　 “大人应该想知道百变天狐的去向吧。”甘琳说完，又卖了个关子，结果感受到奚樵的指甲刺破了她眉心的皮肤，有血珠沁出。

　　 这死阉货要杀她吗？甘琳小心肝儿一颤，身子陡然绷紧。她眉心沁出的血珠滚下，沿着鼻梁滑下，停在她的鼻尖上，又滑落到唇间，她下意识的伸出舌尖，舔干净。

　　 这动作，让奚樵眼神更加幽暗，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干咽了一声。

　　 看他的神色不对，甘琳赶紧回归正题：“那只妖狐抓走了我娘跟小弟，挟持他们离开了江东县。若是小女子猜得不错，前朝重宝早被他得了，颜侧妃的姘头从琼花岛拿到的东西，怕不是大人想要的。”

　　 “难怪本座布下了天罗地网，还被那只妖狐躲过了追捕，原来如此。”奚樵用尖利的指甲在甘琳眉心划出一道血痕，皮笑不肉不笑的说：“你说，本座是不是现在就把你剥了皮，做一面屏风？”

　　 在甘琳提到“前朝重宝”时，甘知县就觉得是一记惊雷砸下，都晕头转向，整个人方寸大乱，谁知道这么快又被轰了一记，比刚才那一记更加骇人听闻。他恨不得掐死女儿，吼道：“死丫头还不闭上你那招祸的嘴！”

　　 甘琳没答理她爹，只朝奚樵一笑，神情间透着有恃无恐的恣意。

　　 都死过一回了，她不怕死，却怕像上辈子经历家破人亡苦难，不想不想再体会被至亲至近的人背叛的绝望。

　　 奚樵的威胁，她真的不怕，而是处于眼下不利的局势里，不是她像巴儿狗摇摇尾巴乞怜，就能管用的。她若是没有能打动这个魔头的东西，甘家就完了。

　　 她必须要让奚樵确信，就算颜侧妃的姘头手里没有前朝重宝，那么奚樵就不会在意那个该死的家伙为什么逃到江东县。至于魏王府的破事儿，只要不跟前朝重宝扯上关系，奚樵还会管吗？

　　 奚樵默了默，说：“你从哪里找到那只妖狐的？”

　　 “我以为奚大人不会问这个问题呢。”甘琳嫣然一笑，能在跟奚魔头的对峙中，占据主动，她略有些小得瑟。

　　 她的心思被奚樵一眼看穿，不怒，反而取悦了他一般，阴鸷的眼神也亮了不少。他掏出雪白的冰蚕丝帕子，轻轻的给她擦拭眉心那一滴血珠滚过的痛迹，动作极是轻柔。

　　 甘琳偏头躲了一下，他也不恼，把帕子收入袖子里，又转身说：“本座出去喝杯茶，你快点。”

　　 “快啥？”甘琳嘴快的问出来，才反应过来，连忙说：“爹快请奚大人到外面坐，赶紧让人泡茶，哦，倒白开水就好。咱家的茶叶太差，奚大人一定难以入喉。”

　　 甘知县一头雾水，搞不懂这两人说话怎么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不过，他看奚樵默不作声的出去了，马上屁颠屁颠的跟出去。

　　 甘琳的衣物都在清芜院里，随着院子被烧，也都烧没了。是她住进了香雪院，钱妈妈叫了针线房的人赶出来的，只有三套，料子也不算好。她挑了一件浅紫色短袄，边角缝着雪白色的兔毛，配一条白色挑线百褶裙，裙摆用银线绣着一只只的蝴蝶，走动间，银蝶闪闪，倒是显得俏丽活泼。

　　 她可不敢让奚魔头久等，飞快的穿好衣衫，把如墨的头发，挽成一个松散的髻，腮边还有一缕发丝垂下，也顾不得了。

　　 出来，奚樵看到素颜朝天的甘琳，也微微闪神。在美人云集的后宫里，他也是见多了绝色女子，可是，都不如这一刻看到甘琳来得惊艳。

　　 这丫头还未完全长开，就有一种别样的魅惑，就算他是一个太监，也有些蠢蠢欲动了。他眼神暗了，犹如发现猎物的凶兽，有种把猎物撕咬入腹的冲动。

　　 甘琳再聪明，也看不懂奚樵的眼神。她只是本能的感应到危险，明净靖澈的眸子黯了黯，挺直了腰杆，走到桌边，在奚樵对面坐下。

　　 甘知县跟孙子一样侍立在侧，见女儿如此大胆，急得连连用眼刀剜她。

　　 甘琳直接无视了她爹，对奚樵说：“奚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有关百变天狐的消息，我是在秦大人离开江洲之前，听他说了才知道的。”

　　 奚樵一听秦煜的名字，浑身就嗖嗖的冒冷气，整个屋子的空气都似乎冷了。把个甘知县又吓得要死，甘琳却是神色不变。

　　 她很平淡的叙说：“我娘带小弟被挟持离开，我向秦大人求助，他陪我追出去，在城外不远就发现马车残骸。秦大人确定我娘跟小弟没死，还答应帮我寻找他们。但是，直到前两天，他才查到百变天狐在恶鸦山出现过，并制造了一场大爆炸。”

　　 啪！

　　 奚樵一拳砸在桌上，厚实的红漆桌面，被他一拳头砸出个洞来，脸色更戾气浓郁，随时都可能暴起杀人似的。

　　 甘知县开始后悔了，觉得今天就不该来，这坑爹的女儿，早在她出生的时候就该把她摁死在血盆里。

　　 甘琳依然神色不惊，很惋惜的接着说：“秦大人还查到他为了躲避大人追捕，躲进了江东县大牢里。不过，他因为调进京城任职，所以不能再继续帮我查了。”

　　 这消息让奚樵跟甘知县都是一惊，异口同声的问：“他调进京了？”

　　 甘琳很好奇的瞅了瞅他们，一脸不解的问：“秦大人是个知府，朝中有人，家里帮他运作一下，调进京做个侍郎很奇怪吗？”

　　 这个消息让奚樵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那么的憋屈。该死的秦煜，害得他在江东县筹划多时的计划功亏一篑，还缩骨成童子身，要不是机缘巧合，托甘琳的福，他以后就要保持小屁孩儿的样子，直到老死。

　　 这么一想，又想到甘琳的好，奚樵看她的眼神又转为温和，语气也转好了：“那该死的家伙，才刚到江洲，都没正式上任，凭什么又升职？”

　　 “朝中有人好做官嘛。”总归是被她爹气狠了，甘琳很不孝的又刺他一句：“除非是像我爹这种没能力，又没背景的，才没机会升职。”

　　 甘知县气得直翻白眼儿，守着奚樵在，他又不敢发火，憋得脸色发青。

　　 奚樵倒是笑了：“你爹升不了职，你很开心？”

　　 甘琳无视了她爹，很淡定的点头说：“像我爹这种单蠢好骗的人，官做得越大，危害也越大。尤其是对他妻儿而言，绝对不是好事。所以，奚大人如果觉得欠了我的人情，也请一定不要关照我爹。”

　　 这种奇葩的论调，逗乐了奚樵，竟然跟她闲扯上了：“你觉得本座有关照你爹的意思？”

　　 甘知县是气到肝痛，怒视着不孝女，只是不敢发作。

　　 “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嘛！”甘琳嘿嘿一笑，又道：“开个玩笑，奚大人英明神武，哪里会欠小女子的人情。”

　　 奚樵眼神一深，笑道：“你是在提醒本座不要忘了还欠你一个人情吧。”

　　 这话又让甘知县一惊，悔到肠子青了。他终于明白女儿为啥一点也不怕，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女儿卖了一个人情给奚樵。这坑爹的女儿，早说清楚了，他还慌什么呀！

　　 他心里想着，却不知不觉的说出来，听得奚樵更乐了，甘琳则是一脸的嫌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言归正传的说：“奚大人请直说来意吧。”

　　 奚樵说：“本座必须拿到那样东西，你有什么建议？”

　　 甘琳摇了摇头，说：“百变天狐到了江东县，就藏身大牢，应该是那东西藏在江东县衙某处，被他找到了，才会挟持我娘跟小弟离开。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他的下落。”

　　 看到在奚魔头面前侃侃而谈的女儿，甘知县有种陌生感。他甚至不敢训斥女儿信口开河，只敢暗中腹诽：胡说什么宝物藏在江东县衙，是嫌一家子老小死得不够快吗？

　　 听了甘琳的话，奚樵久久不语，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的叩击，好半才，才说：“秦煜没说，百变天狐也死在了恶鸦山吗？”

　　 想到了最后见到百变天狐的情形，甘琳心里一痛，鼻子里酸气上冲，却说：“秦大人只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具体的，他就没说了。”

　　 对不起啊，妖狐，再利用你一次，反正你也死了，顶多赶明儿我给你到庙里做法事，超渡你的亡魂，让你早入轮回早早的转世投胎。

　　 她心里默念着，眼神透出一股浓浓的悲伤。

　　 奚樵误以为她在思念秦煜，杀机凛然的喝道：“要不是秦煜那个该死的家伙坏了本座的事，又岂会让百变天狐钻了空子！”

　　 见他信了自己的鬼话，甘琳叹了口气，又说：“都是阴差阳错，秦大人也很不甘心被百变天狐拣漏。所以，他其实也不愿现在被调进京城任职。”

　　 甘知县严重怀疑这死丫头是故意说了气他的，还有官员不想升官的吗？何况是从地方官调任京官，他这辈子都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甘琳就是故意气她爹的，还给他伤口上撒盐：“江东县衙扩建成现在的规模，找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算我爹眼拙，送上门的大功劳都没要，把百变天狐那个江洋大盗当小贼关在牢里，倒是方便他在县衙内出没，可你们锦衣卫追得紧，稍有风吹草动，他就得逃，很还没有找到那样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