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57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在门口吹了冷风,甘琳病得更重了,真有些撑不住,手指抠住门框,才能勉强坐稳。
严大人不知怎地看她不爽,冷哼道:“你倒是淡定。”
“小女子又没窝藏钦犯,没什么好怕的。”甘琳蔫蔫地说,眼皮子重得像是灌了铅,只盼着锦衣卫快点搜,搜完她好去睡觉。
弄影阁每一层都有大大小小十来个房间,那俩锦衣卫搜得很仔细,连床底橱柜里都看过了,搜得比较慢,好半天,才一声惊叫:“大人!”
严大人叫的是他,想当然的以为是搜到了秦煜,朝甘琳一指,喝了一声:“看住她。”说话的同时,他猛地起身,往楼里冲去。
结果,他冲上楼梯,看到跪在单膝跪在楼梯上的两名锦衣卫,以及上面盘膝坐在楼板上的奚樵。
是的,就是恢复如常的奚樵!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邪功反噬,缩骨变成童子身的弊端,就这么消除了,身体恢复正常,不,是有着前所未有的好!
奚樵睁开眼,精芒闪烁,一股无形的气势辗压而去,严大人也是心神猛震,直通通的给跪了,惊异的叫:“大人?”
“见到本座很吃惊吗?”奚樵破天荒的开了个玩笑,接着就爆发出一阵畅快已极的大笑声。没人知道,他有多开心,困扰他的功法弊病消除,并且无须制造大量尸疫之气,来辅助修炼了!
看他这样神采飞扬,顿时让他的手下们,都有天下红雨的感觉。不久,等奚樵看到甘琳的模样,就让他们有天下雷雨的感觉了,奚樵的怒吼声跟惊雷般炸响。
甘琳已经快烧糊涂了,被奚樵的吼声震得脑子嗡嗡响,也没听清他吼什么,只感到被人抱起来,放到床上,然后屋子里人来人往,还有谁不停的在她耳边说什么,可是她一句也听不清,然后就昏迷了。
奚樵手下那些锦衣卫,很少会看到他暴跳如雷的样子,而他这么生气,竟然还盯着大夫给甘琳看病,还专门派锦衣卫去取药,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他取毒药呢。
大夫是县城济仁堂的,被秦煜的手下从被窝里拽出来,进来就被锦衣卫围上,差点没吓死,暗中没少诅咒甘琳怎么没早死。后来峰回路转,奚樵出现,为甘琳的病大发雷霆,他又祈祷甘琳不要死,不然甘琳死了,用奚樵的原话,是活扒了他的皮。
等到了第二天午后,甘琳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是甘云振趴在床沿睡着了。昨儿夜里下起了雨,一直没停,有雨打窗外芭蕉的声音传来。她咳了几声,推醒了堂弟。
甘云振明显是一夜没睡,眼里全是红丝儿,抬头,看她醒了,咧嘴笑道:“姐,你可醒了,吓死我们了,现在感觉怎样?”
甘琳觉得身子虽然很重,但是烧退了,就应了声:“嗯。”
“来人,把药端来!”甘云振扭头叫了一声,又说:“大伯交待了,你醒了,就安心在屋里歇息,外面没事了。”
很普通的话,不过甘琳能听出言外之意,挑了挑眉,慢慢的开口,嗓音沙哑:“我爹说外面没事了?”
甘云振奇怪的看她一眼,说:“大伯是这样交待的,他有事出去了,叮嘱我一定守着你醒来。”
爹这么说,难道锦衣卫那帮瘟神轻易就走了?甘琳想不明白,也懒得想了。反正她爹最怕死了,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没什么事了。
丫环端来一碗药,甘琳坐起来,接过药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下浓得发黑的药汁,苦得舌头都发麻了。甘云振早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就笑道:“姐真笨,喝药得大口灌下去,才不会那么苦。”
甘琳不禁笑了,也是怪了,她跟堂弟才见了几面,却远比从小一起长大的楼晓晓亲。她也不客气的使唤上了他,说:“家里的事情,你多注意一点。我那个表姐楼晓晓,不要放她进来。还有我祖母,让钱妈妈照顾仔细些。”
“那行,我出去看看。”甘云振也不推脱,起身出去了。
睡了得骨头都痛,甘琳不乐意在屋里闷着,想出门走走,就让小丫头扶着下床,到了廊檐下,入眼是一树粉樱,在风雨里花瓣零落,未免有些黯然。
她昏迷之前,是在弄影阁,这醒来已经是在香雪院了。若是天晴,这一树樱花被风吹落,樱花飞舞,还不知要怎样好看。她轻轻的将手抚在颊上,心情一点点沉郁,有种她就是泥水浸泡的樱花瓣的感觉。
站了一小会儿,她就听到隔壁婴儿的啼哭声,就走了过去,看到婶子抱着小堂弟甘云扬在哄,屋里也没个丫环侍候。
“让钱妈妈赶紧找两个妥当的奶娘来。”甘琳对扶着她的小丫环吩咐道。
曲氏才注意到甘琳在外面,赶紧抱着孩子迎上来。
甘琳退了一步,说:“婶子别带上扬哥儿出来,我病着,别把病气过给他了。”
这话让曲氏眼圈儿一红,哽咽道:“这孩子皮实着,也没见我过病气给他,不碍事的,你别在外面吹风了。”
“嗯,这院子里的丫环们竟敢如此怠慢?”甘琳脸色一冷,回头看到有个青衣马甲的丫环撑着伞进了院门口,喝道:“你们不在主子跟前侍候,都跑哪里去了?”
曲氏忙拦道:“你不要生气了,是婶子话没说清楚,不怪她们,是婶子打发她们去厨房,让熬点粥。”
香雪院是楼晓晓住的,她走的时候,在屋里侍候的丫环都带走了,留下的都是些粗使丫环。甘琳这时候也想起来,歉然说:“婶子,这院子留的都是些粗使丫环,等会我再调些伶俐的过来。”
“这可使不得。”曲氏连忙说。她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儿子,住在大伯子家里,还不招甘老太太待见的,有口饱饭给他们吃就行,哪敢摆主子的谱啊。
甘琳也懂婶子的顾忌,却是一笑,说:“一家人别说两家话。我弟弟还小,爹公务繁忙,我还指望云振弟弟,帮着打理家务。婶子要是这么生份,我都不好支使他做事了。”
这话可不仅是曲氏和打伞进来的丫环听到,院子外匆匆赶来的钱妈妈等人都听到了,顿时打消了对曲氏母子的轻视。
钱妈妈带着几个丫头仆妇进来,进来分别给甘琳和曲氏行礼。她们称呼曲氏都是二太太,那态度跟对甘夫人是一样的。行完礼,钱妈妈就笑着说:“奴婢已经打听到了两个奶娘,都是身家清白的,人也利索,若是二太太得闲,一会儿就让她们进来看看合不合用?”
曲氏家里没出事之前,也是用了人侍候的。出事后,给小儿子请的奶娘走了,她一直用米汤喂孩子。这时候她也不能矫情拒绝,只热泪盈眶的冲甘琳说:“婶子跟你两个弟弟这辈子都感你的恩情。”
“婶子再别说这种话了。”甘琳眼圈儿也红了,却是愧的。
要不是她带了爹去鸦翅集,杨县丞也不会觉得是个机会,带人刺杀她爹,累及整个鸦翅集,也让曲家承受了灭顶之灾。她为小叔一家做什么,都是还债,而不是施恩。
秦煜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甘琳凝眸含悲的样子。
她从婶子屋里出来后,就有些撑不住,又回屋倚着床头,对着横过窗口的樱花树桠,目光幽远。
在病中,未施粉黛,容色却远比平时更诱人,秦煜看得呆住了,有些不舍得惊扰她。
最终还是甘知县一声惊呼:“秦大人!”
这么一喊,甘琳才发现爹在门口,而秦煜赫然是在床前几步远的地方站着,随即又想到她还未梳妆,最要命的是她躺在床上,披头散发的,天呐,这场景算不算话本子里,女子在闺中私会情郎,结果被亲爹撞破了啊?
她捂脸的力气都没了,很是虚弱的说了句:“爹,我不知道秦大人在?”
这算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秦煜听得一乐,故意不吭声。
甘知县也不好接茬啊,那可是他的顶头上司呢,他敢责骂秦煜闯自家亲女的闺房吗?他是打得过人家,还是能把人家法办!
这屋里的气氛就诡异起来,饶是甘琳脸皮厚,也撑不住了,本来退了烧的,这时也火辣辣的,红得煮大虾似的。末了,她豁出去吼一嗓子:“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甘知县要晕了,要不装晕也成啊。可是,在他反应过来以前,秦煜发话了:“甘大人且请出去,我与甘琳有事要说。”
得,他还正大光明的撵她亲爹了,这人脸皮太厚了吧!甘琳羞极生怒,腮帮子气得一鼓一鼓的,像青蛙。
甘知县的腿比脑子更快有反应,等秦煜话一说出,他嗖的就退出去,像是有鬼追。
对自家亲爹的气节什么的,甘琳本来也没抱指望,可是看他溜得比兔子还快,也郁闷嘛!心里有火,她看秦煜就更不爽,小眼神跟刀子似的往他身上戮。
秦煜不懂姑娘家细腻的心思,尤其是甘琳都能联想到她爹的气节了,只是看她气鼓鼓的样子蛮好玩的,本来有心结的,这一下也都烟消云散,很自然的在床边坐了,抓住她的手,掌心相对。
“放开,不然我就喊非礼!”甘琳咬牙低声恫吓,却只得了秦煜一声闷笑,随后,她感到掌心有一股热流钻进去。
“别动,让我看一下。”秦煜低斥,看她还不老实,索性翻身压住她。
“你干什么!”她惊慌的叫,声音很低,怕被人听见,还微微的发颤。
她没办法不怕啊,老爹是退出去了,可是万一没走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