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和大婶在小白未至之前,便已心如鹿撞,待他靠近,已然心潮澎湃,再听他开口言语,立刻便晕头转向,哪里还记得身上的伤痛,只知道摇头傻笑:“没事,没事……”
小白凌波一点,转了个圈儿,袍袖飘飘,带起一阵香风,所有人皆情不自禁地探出鼻尖,使劲儿嗅着空气中若隐若现的幽香,一脸陶醉地呢喃:“真香啊……”
小白微笑着对这场闹剧的参与者道:“各位,我看这本来就是场误会,大家彼此都动了手,谁也没占便宜,谁也没吃亏,不如看在我的份上,就这么算了吧,有道是和气才能生财嘛,你们说呢?”
众人早被他迷得七荤八素,听得他勾人的声音缓缓吐出柔语,一颗心早已荡漾开了,皆恍恍惚惚地跟着点头。
“那便都散了吧,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杵在这儿天上也不会掉金子啊。”他盈盈一笑,如来时般潇洒飘逸地一拂袖,转身步入香铺。
“方才听外边儿热闹,是出什么事了吗?”刚掀开门帘,走进香铺的李叔问小白道。
“斗鸡打架,无趣得很。”小白漫不经心地随口一答,翻看起货架上的香品。
李叔探长脖子,向门外一瞧,并未见什么斗鸡,倒是有几个鼻青脸肿的人经过,还一步三回头地往铺里张望,他一头雾水地问道:“那斗鸡为何打架?”
“这个嘛……”小白一顿,美眸一闪,送他一记促狭的微笑:“为了……天上的骄阳。”
“哈?”李叔这就更听不懂了,只是在小白那颠倒众生的笑容下,他有些脑子发晕,也就不记得去追究了。
这时,有个少女挎着个篮子,扭扭捏捏地走进暗香馆,李叔瞧着她凌乱的发髻,红肿的脸颊,仿佛明白了斗鸡是什么。他谨慎而客气地问少女道:“姑娘有什么事吗?若要买跌打药,那得到药铺去,小店只卖香品。”
不料少女好似听不见他的声音,一双眼睛虽然肿得只剩条缝儿,但仍闪烁着豆大的精光,直愣愣地向小白走去,周围的一切于她而言宛如都不存在。
“白相公。”她怯生生地唤了一声。
小白好像才刚听见似的,放下货品,慢悠悠地回眸,笑容可掬地问:“姑娘,可是要买香?”
少女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傻傻地冲他直点头。
小白风云清浅地一笑:“那姑娘要买什么香呢?”
少女呆呆地望着他美丽的面庞,嘴唇微张,唇角挂着一丝可疑的晶莹,小白微微挑眉,举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少女这才回神,自觉失态,不由埋下了羞红的脸蛋。
小白微微敛容:“姑娘,暗香馆开门是为了做买卖,若不买香,就不好在这儿耽搁人家做生意吧?”
少女连忙摇手如拨浪鼓,点头如捣蒜:“不不不!我,我是来买香的,对!买香!”
小白随即展颜问道:“不知姑娘要买什么香?”
少女在货架上巡睃一遍,忽而指着小白道:“和你身上香味儿一样的。”
小白了然地拿出一盒香粉,巧笑嫣然:“这是清远香,最是提神醒脑,一盒三两银子。”
“啊?这么贵!”少女巴巴地看着那盒香,但觉囊中羞涩,三两银子足够他们家一个月的家用了。
“你不买,我买!”
突然,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从旁响起,却是方才那个与少女扭打成一团的大婶,她顶着一脸挠痕,从柜台上抢过那香,尖酸刻薄道:“瞧你这副穷酸样儿,没银子还敢来这里,人家白相公神仙似的人物,也是你这种人配瞧的?”
那少女被她一激,立即将自己的钱袋往柜台上一拍,呛起嗓子回嘴道:“谁说我买不起的,也不瞧瞧自己多大年纪了,还学人家小姑娘爱俏,真不知羞!”
那大婶闻言,佯作四处张望,好笑道:“小姑娘?在哪儿呀?可别是在说你自己吧?就你那德行,也不撒泡尿照照,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敢在人前晃悠,这是想大白天的吓唬谁呢?”
那少女心中不忿,新仇旧账齐在胸中翻滚,她叉腰啐道:“泼妇!你才不人不鬼呢!问问左邻右舍,谁不知道王二家的婆娘是个凶悍不讲理,又爱占便宜的,就是买把青菜都要顺根葱走,你这样的人,也会来暗香馆买香?我看买香是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才是真!”
当着小白的面,大婶被揭了短,一张脸早已气成了猪肝色,胸口起伏不定,似乎马上就要炸了。
少女见她动怒,不由得越说越兴奋:“呸!人老珠黄不要脸,一把年纪还打白相公的主意,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你家老王要是知道了,可不知回头要怎生收拾你呢!”
“小浪蹄子,给脸不要脸啊……”
大婶怒不可遏,高声谩骂,扬起手来,便要打人,小白轻轻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手里的那盒香不动声色地取出,放回柜台,面上笑若春风道:“大家都是街坊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说好的以和为贵,怎么又动起手来了呢?我看这一盒香份量也不少,不如你们凑着买一盒,一起用,便算是握手言和了,可好?”
“可是她……”大婶不服,还要再说,小白微微加重手劲,挑起妖媚的眼角,软言道:“诶,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成吗?”
那大婶顿感呼吸一滞,她哪里经得住小白的温柔抚慰,人已晕乎乎如飘上云端,魂好像被勾了般只知点头说“好”。
那少女见状,心中吃味,还要再生事端,小白回眸,将那电力十足的媚眼一扫,她当即没了脾气,只剩点头答应的份儿。于是两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合买了一盒香,兴高采烈地被小白送出了门口。
“白相公,我叫萍儿,您可别忘了。”少女壮起胆子,冲小白一喊,便转身娇羞地跑了。
大婶也不甘示弱,连忙报上家门,自夸一番,似要将那少女的“污蔑”澄清干净,那春风荡漾的模样,犹如回归青春年少。
“慢走。”小白有礼地一回,终于送走了两只斗鸡,心中只觉这人间的女子实在是又烦又没见识,想到方才他这冰清玉洁的纤纤十指不知沾了多少污秽,胃里就直犯恶心。
他暗暗施了个清洁术,将自己的手洗了个白嫩透亮,想他玉树临风一枝花,想勾引的人不上钩,反遭苍蝇围攻,实在是……悲哀啊!
这白相公今日亲自迎客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不一会儿,来客渐多,且越来越多,比以往多得多,直接将暗香馆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不知情的还以为这里头发生了多轰动的事,究其原因,却原来只是为了看那传闻中的白相公一眼。
自那日小白现身散财之后,宛城里便流传起关于白相公的传奇故事:有的说他本是天上的仙君,只因看上了沈小姐,这才下凡以身相许;有的说他是京城大官之子,而沈小姐不过是他的外室,入赘一说,纯粹掩人耳目,他迟早是要离开的;有的说他是个大富商,偶然经过此地,见了沈小姐的颜色便挪不动脚步,甘心留下入赘;还有的说,他是勾魂的狐妖降世,本要迷惑君王,却被沈小姐降服,化作男身做了她的裙下之臣……
在诸多说法中,狐妖的版本与事实最为接近,但流传最广的却是仙君的版本。只因世人皆易为表象所惑,如此美丽的皮相,没有几个人愿意将他往坏处想,即便他真是害人的妖精,在他未露出狰狞的獠牙之前,人们也愿意在他带来的美好幻象中沉沦至死。
当然,在众多形形**的包打听不厌其烦的追问下,李叔终于给出了“官方”说法:“我家姑爷与小姐是自小定了亲的青梅竹马,只因后来老爷迁居,两家才断了联系,但姑爷对小姐一往情深,不惜舍了家业,千里迢迢来寻小姐,只为和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番说辞,可把那些怀春少女感动坏了,个个想着嫁夫当嫁白相公,也让那些明日黄花恨不相逢未嫁时,更有甚者,那些大好儿郎,竟在暗地捶胸顿足,只因白相公不是女儿身。
至于这说辞是怎么来的?自然是小白有意无意地暗示李叔,李叔通过自己这颗睿智的头脑,联想出来的。
眼下,李叔可犯了难,这帮人无论男女老少,皆是两眼冒光,将织得细密的视线,千丝万缕地缠绕在自家姑爷身上,不说话,不问货,也不走,直将那真正的顾客挤在门外,想进都进不来。
而小白呢?他在铺中铺席置案,摆开香具,怡然自得地焚香品闻,那一举一动,皆是优雅动人,一颦一笑,尽是无限风情,再兼之熏香飘渺,烟云缭绕,众人早已心神俱醉。
李叔悄悄行至小白身后,弯腰附耳道:“姑爷,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都快晌午了,还一笔买卖都没成呢!” 我家娘子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