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想不明白这事是怎么发生的,可误会就是这么产生了,她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凭本能火烧般地跳到一旁,迫切地想要解释,谁料刚一站起,便踩到裙摆,整个人直往前扑。
小白焦急地仰面一接,将她抱个满怀,还体贴地为她顺气,安慰她受惊的小心灵:“娘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以后咱们小两口还是和和睦睦地好,可别再让人看了笑话去,等关起门来,人家任你欺负。”
他暧昧地勾着尾音,令门口的两张老脸臊得通红,李叔和兰嫂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变故突然,沈烟一时不知如何辩驳,只是羞恼交加,她真恨不得将他那张破嘴缝上,又或者一榔头敲晕自己,省得面对。
小白反客为主,热情地冲着门口的两人招呼道:“李叔,兰嫂,你们早啊!这些年辛苦你们照顾娘子了,以后有我在,你们就可以安心了。”
明明是初次见面,却熟稔得好像多年的老乡,李叔和兰嫂脑子一懵,不知道此人为何会认识他们,但见着他与小姐如此亲密,便自然而然地脑补成是小姐的未婚夫君寻上了门,那他们的情况当然就是小姐告诉他的。
想通了这一层,两人不约而同地扬起了笑脸,向他躬身行礼:“姑爷好!”
李叔见着自家姑爷如此俊美不凡,不禁为小姐高兴,满怀激动道:“姑爷,您可算是找来了,您都不知道,小姐这些年过得有多辛苦,老爷夫人去得早,这家业都是小姐一人操持的,如今有了依靠,老爷、夫人泉下有知,终于可以安息了!”
兰嫂是个四十出头,面相和善,身材圆润的中年妇人,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颗芳心砰砰乱跳,早飞到小白身上,直恨自己早生了三十年。等到李叔拿胳膊肘顶她,她才如梦初醒,识趣地对二人赔笑道:“嗯……那个……小姐和姑爷请自便,奴先下去准备早点,晚一些再给你们送来。”
话虽这么说,但一双眼睛仍旧依依不舍地盯着姑爷,李叔十分上道地将她拖走:“小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老奴这就去给老爷夫人上柱香,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去!”
沈烟见他俩这副架势,暗道不好,慌忙推开小白,迅速爬起,随意理了理衣衫,便一个箭步跨出门槛,拦住那两个乐滋滋,暗搓搓地对新姑爷赞不绝口的人。
“你们误会了!”沈烟脱口便连珠炮似的道:“你们听我解释,里边儿那人脑子有问题,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在我房里,虽然他在我房里,但我们什么事也没发生,你们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误会,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爹娘在世时也从未给我定过娃娃亲……”
沈烟巴拉巴拉,不带喘气地把话一股脑儿说完,等吐出最后一个字,她只觉舌头都捋不直了,然而李叔和兰嫂却只是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她揪心地问:“说了这么多,你们到底听明白了没有?”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地认为小姐害羞了,毕竟屋里的那番响动,他们听得清楚,也看得明白,虽不记得那门怎么突然就自动开了,但任谁瞅见门后的那一幕,都会笃定昨夜红烛帐暖,春宵意浓。
兰嫂瞄了沈烟一眼,捂着嘴偷笑,以过来人的姿态提点道:“小姐,对姑爷温柔点儿,太彪悍了,会把男人吓跑的。”
李叔暗道自己看走了眼,向沈烟递去一个“年轻人嘛,我懂”的眼神,而后装作一本正经地道:“小姐,挑个黄道吉日,将喜事办了吧,若小姐不嫌弃,便由老奴来为小姐主婚吧!”
这个话头一挑起,兰嫂便兴奋得两眼直冒光,跟着瞎参和,这八字还没一撇,两人便从婚礼琐事谈到了未来的小少爷、小小姐身上,无视沈烟那张黑透的脸,自顾自地越走越远。
沈烟愤怒了,在他们身后,高声质问道:“你们就不奇怪,他是怎么冒出来的吗?你们根本就不认识他,什么身世来历你们通通都不知道,难道你们就不担心他是坏人吗?”
兰嫂回头,羞赧地一笑:“俗话说,相由心生,姑爷生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坏人呢?至于姑爷何时来的,怎么来……”
兰嫂虚掩唇畔,向她投去一个“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小姐”的眼神,意味深长地道:“这就要问小姐自己了,主子的事儿,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好过问什么。”
李叔难得露出鸡贼的笑容:“老奴相信小姐的眼光,若姑爷是坏人,小姐也不能将终身托付不是?”
言毕,两人又絮叨着越走越远,商量着今晚要加什么菜,兰嫂提议最好炖只老母鸡,给姑爷和小姐补一补。
“你们……这两个……认皮不认骨的……花痴!”
沈烟咬牙切齿,话都说不利索了,她不得不捏紧拳头,强迫自己深呼吸,否则她的肺就要被气炸了。她无法点破那将他俩迷得七荤八素的绝世美男,是彻头彻尾的非人类,要不然就会引起恐慌,但就这么莫名其妙多了只妖怪夫君,怎么想就怎么惊悚!
“哈哈哈哈……”
屋子里传出小白畅快的笑声,沈烟气都不打一处来,自从他出现,她的涵养就不断刷低下限,她真的很怀疑,他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气死她!
一回到屋里,便见那白衣美男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地坐在竹榻上,惬意地用着她的茶杯品茗。
见状,沈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方才那一出分明就是他故意使坏,叫人误会的!
她气得牙根痒痒,却拿他没有丝毫办法,只记得,那壶茶还是昨日的隔夜茶,不禁心中暗咒:喝,使劲喝,最好喝到穿稀,穿死你!
小白似是一眼就看破了她的心思,招呼她道:“娘子快来品品,这是今年新采的春茶,滋味可好了。”
沈烟一声嗤笑,大踏步走到他面前道:“这怎么可能……”
言犹未了,却被阵阵茶香所惊,小白为她斟了杯茶,放到对面,一副居家好相公的模样道:“娘子,快坐,小心烫啊。”
那口气,真是半点不拿自己当外……嗯……外妖。
沈烟好奇地坐下,望着那杯清茶,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的幻觉?”
小白妖娆一笑:“咯咯咯……移花接木的把戏而已,但凡这百里之内的好东西,只要娘子想要,夫君我就能为娘子唤来。”
沈烟蹙眉,不齿道:“那不是贼嘛!”
小白笑着狡辩道:“凡人这么干叫做贼,我们妖这样干,叫本事,这把戏虽小,也不是所有妖都能办得到的。”
沈烟深吸口气,压制自己想要反驳的冲动,和只妖扯这些有的没的,简直疯了!
“你到底是何方妖怪?为何要死缠上我?”沈烟开门见山。
小白嫣然一笑,翘起兰花指,风华绝代地比了个嫦娥奔月的姿势:“人家呀,可是修炼了万年的白狐妖。”
沈烟恍然大悟地默默想着:哦……原来是只老狐狸精啊,难怪如此孟浪。
小白一甩袍袖,扬声唱道:“小生本是山中与世无争一只狐,奈何无端端遇猎户险把命儿送,幸得小姐及时出现将我解救,小生佛前许下宏愿定要将这恩情报,现今修成人形特来寻娘子续前缘,无奈转世轮回娘子早把小生忘,可怜我一腔痴情无处安放,娘子……”
小白声情并茂,唱得婉转动人,情真意切,一声“娘子”更是唤得抑扬顿挫,百转千绕,足教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然而沈烟只是一脸木然地抽了抽嘴角,浑然不为所动。
小白轻轻拭了拭那眼角勉强挤出的两滴小泪花,凄然问道:“娘子,你不信?”
沈烟心中冷笑:我信你个鬼。
她面上却一松,扯出一抹尚算诚恳的笑容:“信!既然我曾救过你,你也救过我,那我们岂非两清了?如此甚好,从今以后,各安天命,各不相干。”
小白闻言,慌忙阻挠道:“娘子不可!”
沈烟沉下脸来:“为何不可?”
小白举袖再要吟唱,沈烟忍无可忍,一拍茶几,喝止:“好好说话!”
小白抽抽嗒嗒,向她递了个哀怨绵长的眼神,好像在说“娘子好凶,小生好怕”,瞧着沈烟的脸色明显又黑了两分,这才忙开口道:“人家可是对佛祖发过誓的,若是不能以身相许,便要不得好死,死无全尸。”
沈烟狐疑道:“你们当妖的,还信佛?”
小白信誓旦旦:“信!我们妖也是有信仰的,信什么的都有,什么西天佛祖,东方天帝,万妖之王,还有……先天神女。”
小白说到最后,眸光一动,音量不由自主地弱了几分。
沈烟头遭听到这许多新鲜人物,哦不,是异类,正感新奇,倒也没注意到他神情的微妙变化,只是一回神,想到他说的报恩方式,顿觉脑袋抽着疼。
“其实,报恩有很多种方式的,不必以身相许,今番你从狼妖手上将我救出,我感激不尽,这恩便算是报了,佛祖不会怪罪于你的,你不必耿耿于怀了。”先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且先将他请走才是正理。
小白却道:“我们狐族都是这样报恩的,食言而肥是要遭天谴的,不论我救你多少次,若是不能以身相许,这报恩一事便不算完成。”
沈烟一听,头皮都发麻了:“可你我并非同类,以身相许,简直荒谬!”
小白暗昧地一笑:“娘子放心,我已修炼万年,除了这身法力,余下的与凡人男子无异,只要娘子点头,我们立刻以人间之礼结百年之好,成亲后,再生上两只小狐狸,人家这狐生便算是完满了,娘子,人家不贪的,两只就好,一女一子,凑一个好字。”
他越说越是光彩照人,沈烟越听越是毛骨悚然,她一个好好的人,竟要给只狐狸生那狐狸崽子,这……这哪里是来报恩的,分明是来索命的吧! 我家娘子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