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惊愣得无法反应,仙儿磕着瓜子的手一抖,瓜子落了地,牙齿叩到唇上,痛得她直抽气。
小白眯起狐狸眸子,冷声问道:“我与你何曾有婚约?你莫不是丹药磕多了,出现幻觉了吧?”
胡甜甜颤手指着他,两行清泪簌簌落下:“白哥哥,你移情别恋,竟矢口否认!难道你忘了答应过我爹,要好好照顾我的吗,现在你居然不认账!”
小白答得坦荡:“我只是答应他照顾你,并不表示我就得娶你,你想得未免太多了点儿。”
胡甜甜歇斯底里地喊道:“我才不信你把我当成妹妹那种鬼话,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何以处处维护我,保护我?蚺蛇精欺负我,是你替我教训了她,我中了蛤M蟆怪的毒,是你不辞辛苦取来灵草救的我,还有那年大雪封山,我困在雪妖的迷阵中险些丧命,也是你亲自找到我,带我出的迷阵,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与男女之情无关吗?”
仙儿从震惊中回过味儿来,又开始嗑起瓜子,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她适时煽风点火:“哎呀,狐狸,你的青梅竹马还挺能惹事的嘛,看她如此努力引你注意,向你示爱,不如你就乖乖从了吧,横竖你们两只狐狸,正是绝配。”
小白紧张地扫了沈烟一眼,沉着嗓子警告仙儿道:“小短腿儿,磕好你的瓜子儿,少说风凉话,仔细把舌给磕了。”
他回过头,板起面孔对胡甜甜道:“如果我做的这些事,让你有所误会,那我现在就澄清,我对你所有的好,都是看在你父亲劳苦功高的份上,如果你不是他的独生爱女,我根本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插手救你。”
胡甜甜捂着耳朵,拼命摇头:“我不信,这些都是你哄我的!”
小白微地蹙眉,他拿出长者的风范,解劝道:“胡甜甜,重复的话我不想多说,如果我是你,既知是自作多情,便会断个彻底,另觅良缘,不会在那人身上多浪费一丝感情。”
仙儿小声嘀咕道:“这话鬼才信。”
小白横了仙儿一眼,又对胡甜甜道:“好了,你回去吧,出门多日,你父亲一定着急了。”
胡甜甜不甘心地咬紧嘴唇,她斜眼看向沈烟,所有的怒火突然就有了宣泄口:“都是你,定是你使了下作的手段,才让白哥哥不要我的!我要毁了你的容,让你再无法勾引他!”
话音刚落,胡甜甜指尖一捻,一道明火突然蹿出,化作火蛇扑向沈烟,只是尚未飞出多远,便被小白手里划出的一道白芒化解,瞬间湮灭。
“胡甜甜,你不要执迷不悟!”小白挡在沈烟身前,怒声斥道,若她再敢动手,即便顾忌其父,他也不得不下重手教训了。
“白哥哥,我……”如此疾言厉色,不得不让胡甜甜胆寒,就算以往她再任性,他也从未这般严厉过,而今为了个凡女,他竟毫不顾及她的颜面。
仙儿将手里的瓜子连壳一并丢向胡甜甜,为沈烟打抱不平:“喂,你这疯婆子,自己魅力不足与我姐姐何干?瞧你那副夜叉样儿,但凡是个公的都不可能选你的啊!”
胡甜甜本可轻易避过瓜壳,却因一颗心被小白伤得千疮百孔,而乱了分寸,竟呆立不动,被仙儿丢了个正着。
仙儿颇觉意外,仗着这里有小白镇着,不禁寸进尺,又出言讥讽道:“不过想来也是,我姐姐天生丽质,温柔体贴,的确比你强上百倍,你比不上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啊,我悄悄告诉你个秘密,我姐姐眼光高得很,对你的‘未婚夫’根本不感兴趣,你放心好啦!”
“仙儿,别再说了。”沈烟拉了拉仙儿的衣袖,不想她再火上浇油。
沈烟看着这满地狼藉已是心烦意乱,再见这乱成粥的男女关系,更是头疼欲裂,她此刻已不再好奇两只狐狸间的瓜葛,只想让自己和暗香馆恢复往日宁静。
于是她站起身来,主动对胡甜甜示好:“胡姑娘,我与小白其实毫无瓜葛,请你不要误会。”转眸又肃然对小白道:“既然这是你们的私事,那就自个儿好好解决,如果可以,请换个地方再说。”
“不可以!”小白立即表示反对,他一个转身,脚步一旋,便来到她身边,挽起她的胳膊,就跟没骨头似的软在她身上,脑袋靠落她的肩,凄然诉苦:“娘子,你怎可说我们毫无瓜葛,你这般说分明是要挖我心肝儿啊!娘子,我保证,我跟她不熟的,你可千万不能误会,不能不理我,否则人家的心会很疼很疼的。”
沈烟不由发窘,她想不到这只狐狸居然会当场冲她撒娇,她使劲想把他从自己身上薅下去,奈何他跟狗皮膏药似的,粘上就难以揭下,她只得低声斥道:“你,松手!”
“不松,娘子若不信我,我便不松。”小白决定黏糊到底,也让胡甜甜看个清楚,知他心有所属,让她趁早死心。
胡甜甜屹立不动,可眼不瞎耳不聋,她打从心底不相信,自己会连一介凡女都不如,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心心念念的男子,不止瞧不上她,还甘愿跑到人间,对一介凡女低声下气、呵护备至,在他的偏袒下,一只不入流的小妖都能欺到她头上,这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心底的妒火如遇干柴般熊熊燃烧起来,她气得发颤的双手,一点一点地旋握成拳,指尖深深嵌进掌心,她圆亮的眼眸开始染上赤红,火红的耳朵与尾巴慢慢从身体长出来,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嗜人的戾气。
仙儿感受到危险的气息,立时冲她喝道:“喂!疯婆子,你不是又想发疯吧?”
小白却不理会胡甜甜,她的斤两,他再清楚不过,就算使尽全力发疯,也只消他一根手指头便能摁下去。比起去在意她的反应,还是多哄着眼前的人儿更要紧些。
沈烟却不似他淡定,毕竟这里是她的家,是她与爹娘经营多年的心血,她怎可能不在乎?万一就因为这可笑的误会,让这里夷为平地,她怎对得起父母的在天之灵?
“够了!你快松开,你既知自作多情只会浪费感情,何苦还要纠缠不休?”沈烟用力挣扎,实在受够了这只万年老狐狸,虽然她并不知道,万年对狐妖来说到底算不算老,但相对凡人而言,那是老得连渣都没了。
胡甜甜却没有如沈烟预料的一般发作,而是将毛茸茸的狐耳一折,翘起如火般蓬松的狐尾,像狗儿讨好主人一般,轻轻摇着尾巴,对小白撑起笑脸,刹那,雨过天晴,光芒万丈,方才的愤怒仿佛都只是错觉。
“白哥哥,我爹有件顶重要的事,要我转告与你,可是这里有外人在,不方便说。”她的声音很媚很甜,充满了糖果的味道。
小白吝啬地赏给她一眼,又将注意力转到沈烟身上,漫不经心地回道:“你父亲与我自有传讯之法,何须你来转告?”
“此事隐秘,恐传音泄露,为外族利用。”胡甜甜不疾不徐,稍稍停顿,扫了沈烟和仙儿一眼,才又继续道:“此事关乎飘渺山,白哥哥是想要我当场说吗?”
小白心头一震,沈烟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僵硬,片刻后,小白直起腰来,面色变得凝重:“你随我来。”
胡甜甜轻描淡写地瞥了沈烟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堪称得意的微笑,她娇声道:“白哥哥去哪儿,甜甜就去哪儿。”
“嘶……”仙儿只觉起了一身鸡皮,不禁双手环臂,使劲搓了搓。
小白松开沈烟,走了两步,才想起忘了与她交代,他忙回头对她道:“娘子,我去去就回,你好生回房歇着,这里等我回来再收拾。”
他说完疾走两步,又回头叮嘱道:“娘子,不许胡思乱想!”
话音方落,小白化作白烟,飘出暗香馆,胡甜甜也随之变作红烟,紧紧跟上。
仙儿嗅到了一股子不可告人的味道,她对沈烟道:“这两狐偷偷摸摸的,一定有奸情,姐姐放心,我一定帮你盯紧那只狐狸。”
言毕,她也化作青烟,飘出了门缝。
沈烟无语地看着门,喃喃自语:“那只狐狸又不是我的,帮我盯什么?”
此刻的暗香馆是彻底安静下来了,可是目之所及,已无一处完好,这一月的辛苦付之东流,已是糟心,只希望事情到此为止,不再节外生枝。
“哎……”沈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取了香罗来,将尚算完好的香品捡入其中,只望能减少一些损失。
忽然,她脑海里灵光一闪,想到仙儿说要帮她去盯着那只狐狸,那岂不是说明,仙儿并未对小白动心?
奇怪,她干嘛要在意这点,那只狐狸的感情归属和她有什么关系,至于他和那个胡甜甜之间的秘密,她一点都不关心,又怎会胡思乱想?
可转念一想,他们到底有什么秘密呢?为什么胡甜甜要用那种挑衅的眼神看着她,仿佛抓住了小白的软肋,证明了在他心中,她也没那么重要。
什么乱七八糟的!沈烟晃了晃脑袋,抖掉一堆莫名其妙的想法,不知不觉间,她所有的思绪都在围绕着小白转,这很不正常,非常不对劲,她十分讨厌这种感觉!
她放下香罗,随意坐到地上,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好脾气,明明是那两只狐狸把香铺砸了,自然要他们来物归原样,干嘛她要主动收拾烂摊子,真是越想越憋屈!
“滚滚滚滚滚!走了就通通不要回来了!”
沈烟发泄似的嘲门口一吼,她揉了揉胸口,方才觉得舒服些,这样有失体统的举动,若有人在场,她是万万不敢发作的。可这时,一阵笑音却自房梁上倾泻而下,她不由自主地绷紧身体,缓缓抬起僵硬的脖子…… 我家娘子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