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春节(四)
常建劈腿以后,关河化失恋为动力,加倍努力学习。她原本成绩就好,失恋以后专注学习,成绩愈发突出。本科毕业后,她被保送到南西大学读研。读研期间她更加勤奋,最后以研究生第一名的成绩毕业,还拿了国家一等奖学金。
二零零九年,研究生快毕业的时候,关河的硕导蒋莉莉到新成立的庐城文理学院开疆辟土,给庐城文理学院建立外语系,将自己最心爱的学生关河也带去当老师。
南西大学是直属教育部的211院校,蒋莉莉原本是南西大学外语学院主持工作的常务副院长,二级教授,国家级教学名师。她到二本院校庐城文理学院组建外语系,原本也是很驾轻就熟的事情。
能回到老家省会城市工作,当一名有正式事业编制的大学老师,对关河这样的农家子弟来说无异于天赐良机。关河对蒋莉莉的栽培感激莫名。到了庐城文理学院以后,关河拼了命地做事、教书,蒋莉莉也手把手地教她。没两年,关河就评上了讲师。除了教书之外,关河还给蒋莉莉做助理,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也就没精力考虑个人问题。
蒋莉莉来了庐城文理学院不到三年,胼手胝足地建立了整个外语系的教学体系和人才系统。没想到换了一个校长之后,蒋莉莉便被排挤走了,关河也随之靠了边,不过好在不再需要做那些个杂七杂八的行政杂事。
得了空以后,关河也相过几次亲,和新安省第一人民医院麻醉科的李大夫相处了三四个月。李大夫是个医学硕士,为人温和敦厚,长得也不错,两个人都觉得还可以相处下去。但可惜李医生工作实在太忙,有几次正吃着饭,医院一个电话,他便被叫走了。有时候一个月也见不到一次。慢慢的,两个人就做了朋友。后来李大夫和医院手术室的一个小护士结了婚,关河虽然没有到场,但还是随了一份礼。
再后来就没什么太靠谱的。有一个公务员,见了第二次,便邀请关河去他的单身居所好好交流感情,被关河拒绝以后,就断了消息。有一个企业中层,听说关河的工资课时费绩效奖金,林林总总所有收入加在一起,一年还不到十万,每年最多只能存三,四万元,便失去了兴趣。还有一个摄影记者,常年不着家,俩三个星期给关河发一次消息,接着又不见了,关河倒是跟着学了一些地理知识。
再后来,关河就忙着考在职博士。因为是冲着双证(学历证和学位证)去的,再加上系里没有给关河减工作量,关河这个博士读得非常辛苦,最忙的时候,关河每周要上二十多节课,生师比达到20:1,系里还有一大堆讲不出名堂的鸡零狗碎。
其实倒也不是新来的系主任罗锋故意刁难关河。外语系承担了全校的公共课,所以每个老师的课时都很多,学习、做科研、写文章都要自己挤时间。一天站下来,腰酸背痛的,下了课还要备课、答疑、改作业,关河根本没有体力和精力去想那些个风花雪月。还是先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拿个博士,升到副教授再说。
前两个月,总务科的陈主任给介绍了个技术男,第一次见面就动手动脚,关河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单身久了,和异性距离太近,会让她不由自主生出戒备心理。后来,和陈主任在同一个办公室的小赵还凉凉地说:“他那样也是因为喜欢你啊,年轻人在一起,两情相悦,有肢体接触才正常啊。难道你想找个太监?他也是正正经经211学校的工科硕士,单位的技术骨干,一年单工资就二三十万,比咱们高多了。这你都不要,挑下去,别成个老处女。现在年轻人都那样,你也太和社会脱节了吧?”
关河如今已经没了和同事上司斗嘴的勇气,暗想:我不想找太监,可也不想找个变态啊。二十八岁的人,连自己的手脚都控制不住,跟第一次见面的异性动手动脚,将来还指不定怎么样呢!什么叫现在年轻人都那样?弟弟组里的那个张博,人虽然有点傻气,但到底还是规规矩矩的,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关河只想找一个情商智商正常,受过大学教育,有一份稳定工作,踏实可靠,能一起供房子、养孩子、同甘共苦、共度余生的男人。但以关河的年纪,在庐城这种二线城市的婚恋市场上,的确很尴尬。
大学老师这个职业虽然听上去很不错,但是年龄相仿、条件合适的男士,基本上都已经成家立业了。关河也不太愿意将就,找一个各方面都太差的男生。找个那样的猥琐男,为他洗衣做饭、生儿育女。可是他见着个平头整脸的女人就动手动脚,将来有一天他见了别人,也控制不住手脚,自己跟着受气,值得吗?
看着妈妈头上渐渐多起来的白发,关河当然不能说自己不想将就,便哄妈妈说:“一直都在找,就是没有特别合适的。过了年回学校,还有人给我介绍呢,你放心吧。”
妈妈追问:“是没有遇到好的,还是你要求太高了?过日子也不可能样样都十全十美,大差不差就行了。”
关河无语地点点头,不想和妈妈拌嘴。看着女儿脸上的委屈,妈妈也有点不忍。
下午,妈妈拎着一暖壶开水,轻手轻脚地来到关山的房门口,房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开了。关山半靠在折起的厚棉被上,腿上搭着一条被子,在笔记本电脑上修改基金的本子。
关山申请的是基金委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他和天文系的副教授马平合作,想建一组小型的粒子探测器,发射到太空中。通过测量分析太空中的X射线来做天体物理和粒子物理交叉方向的科学研究。
粒子物理和天文学有许多共通之处。马平想做一些不一样的天文研究,但苦于没有办法得到数据。关山一向对天文有兴趣,也有很多想法。做探测器,收集数据更是实验粒子物理学家的拿手好戏。
引力波、暗物质等国际热点研究方向都有学界大佬们牵头,关山马平这样的小鱼小虾,想做出亮眼的成果,只能另辟蹊径。但大型探测器都非常昂贵,怎么样用有限的资金做出合适的探测器,是个难题。
关山苦思冥想了好些天,查了很多资料,但一直拿不定主意。有一天,他在马路上看见两个玩气球的小孩子,突然灵光一闪,想出了方案:做一个气体介质的探测器,测量收集太空中的X射线,做相关的天文和粒子物理的交叉科学研究。
这个课题目前在国际上还没有先例,如果能做出一些的成果,那将是全世界独一份的科研成果,这将对关山的考评有巨大帮助,对于马平申请优青或晋升正教授都有莫大的益处。
比起动辄几亿几十亿的大型探测器,这个项目花钱也不太多。基金委重点项目的资助金额是五年三百万人民币左右,做大型探测器连个零头都不够。但做一组小型探测器,三百万应该够用了。这笔资金也能解决马平和关山团队的部分经费问题。
去年,关山和马平的本子没能通过函评专家们的评审,也就没资格上会,去燕京向会评专家们当面报告。关山和马平将函评专家们的意见反复参详,对方案做了进一步的改进。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把项目申请书写得尽善尽美,希望能打动挑剔严苛的函评专家,得到上会的机会。
今年的本子完成以后,关山和马平请江院士,天文系的白院士和老专家们检查了一遍。现在,关山正在基于大家的意见,将申请书进行修改。
看到妈妈进屋,关山掀被下床,“妈,你中午不休息一会儿吗?”妈妈指着桌子上的茶杯说:“我靠了一阵子了。来给你加点热水。你还是上床盖上被子吧,冷。”关山微微笑了笑说:“谢谢妈,水壶放这儿,我自己加就行了。”
妈妈给关山的杯子里加了热水,将杯子挪到儿子触手可及的地方,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翻开褥子看了看,又探出手摸了摸被子,带着客气的意味问:“冷不冷啊?看得清楚吗?窗帘要不要再拉开一点?”
关山把电脑合起来放到一边,微笑着说:“一点都不冷,家里的棉被盖着很舒服,垫子也厚。”说着,他坐回床上,杨秀芬帮他把被子盖到腿上。
生了这个优秀的儿子,杨秀芬莫名的骄傲和自豪。儿子五岁时,她就和老公出门打工,离家时,女儿已经八岁,所以和父母的感情还算深厚,但儿子当时才年纪还小,跟着爷爷奶奶一起长大,和父母多少有点生疏。
好在爷爷奶奶非常能干,将两个孩子都培养成才,儿子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才子,在全桐城县都能挂得上号。申城医院的那些大夫们听说儿子在美国留学,对他们两夫妻比对其他农民工也高看一眼。
看妈妈在床边坐下,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关山便问:“你和我爸还好吗?我爸上次说腰疼,现在怎么样了?”杨秀芬见儿子还惦记着丈夫的腰,暗自欣慰,连忙说:“早就不疼了,你们寄去的药膏很好,贴上几天就不疼了。”
“那就好,你和我爸也要注意身体,要是觉得累就少干一点,实在不行就回家歇着,我的工资能养活你们。”
“没事,我们两个现在身体好着呢!人家医院里的医生都要六十多岁才退休,我们才五十几,还早着呢。不过我跟你爸商量好了,再干个几年,等你和关河结婚生孩子,我们就不干了,回来给你们带孩子。”
说到这里,杨秀芬终于拐到了正题上,“你姐的事情,到底为什么就不成呢?是她自己条件不行,还是眼光太高?” 象牙塔之下aka物理学家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