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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惊变

  十三号上午,关河、张博、张文渊和爷爷奶奶告别,回了庐城。十三号下午,关河去学校请了一个月事假,申请过了春节回来上班,系主任罗锋很爽快地批了假。此外,关河还顺便领了申报副教授职称的《副教授职称评定评审表》,去办公室和同事们告别的时候,大家围着她,说她娇美丰胰,比未婚的时候更有韵味。

  十四号凌晨,一家三口飞日内瓦,他们和关山的学生王浩宇、博后楚江开,杨光明的博后丛枫、学生马斌、陈其蒙住在一个独门独院的小楼里。小楼花丛环绕,房子后面还有一个大院子,草坪葱翠,绿树成荫。张博住着位于二楼的主卧,一个大房间带着相连的主卫和衣帽间,房间南侧有一个小阳台,还有一个燃气壁炉。他们和其他人共用厨房、餐厅和客厅。

  上午,天气好的时候,关河推着张文渊、拿着地图,自己坐公共汽车出门买菜、参观博物馆、参观联合国各机构驻日内瓦总部。中午回来休息做饭,看法语电视和报纸,很快就找到了当年在学校时学法语的感觉。

  张博回到家就有热腾腾的饭菜,妻儿陪在他身边。吃完晚饭,坐在壁炉前的摇椅上,一杯清茶,逗逗孩子,看看书,生活很惬意,只除了他爸的身体状况。十二月中旬,张树清老师开始做化疗,人很快就瘦了一大圈,可是每次和儿子媳妇孙子视频,他都说一起都好,陈老师也说一切都好,不要担心。

  小两口看着憔悴不堪,好似顷刻间老了十多岁的母亲,还有面色枯黄的父亲,非常心疼。可是生老病死,他们根本无能为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从瑞士买了各色保健品寄回去。其实他们心知肚明,保健品没什么用处,可即便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成年人,有时也需要花点钱,买一些欺骗自己的东西。

  有一天,他们正在和妈妈视频,陈老师突然说:“我还有事,回头再说吧。”然后就不跟他们说话了。接下来,他们听到张老师吐得昏天黑地的声音。好不容易吐完了,妈妈问:“漱漱口吧,树清。还能吃吗?要不我给你做点别的?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爸爸虚弱地说:“给我一杯水,我歇一会儿再吃。进口的,四十多块一斤呢!这么贵,不吃多浪费。”又过了一会儿,他轻声嘟囔:“不吃的话,怎么坚持得下来?要是孙子回来,看我头发掉完了,瘦成人干,不认我,不让我抱,该怎么办?”

  电话的那一边,关河已经泣不成声,张博的眼框也红了,拼命忍着眼泪,不让它流下来。夫妻俩郁闷了许久,只有看到儿子的时候,才能放松下来。

  张文渊已经五个多月了,肉乎乎白嫩嫩,身上还带着一股奶娃的香味,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兴高采烈的,喜欢年轻叔叔抱,抓住大人的手指就不放,一逗就咯咯笑,简直是个绝好的大玩具,没几天他就博得了叔叔们的一致欢心。

  做饭的时候,关河会把张文渊绑在摇篮,放在客厅里,他便一个人孤零零地吃着手指。见到有人回家,张文渊就会咧开没有牙齿的小嘴,扁嘴卖萌求抱抱。小伙子们每每见到他,就会把他抱过去玩一会,还拍了各种显摆的照片发到朋友圈里。连林志文都羡慕说:“哎呀,为什么我在CERN的时候,张老师不生个宝宝给我玩?”

  林志文一四年秋天来到关山的小组,花了四年半的时间,终于发了两篇有分量的一作论文,一八年秋季博士毕业。因为文章做得不错,林志文申请到了美国佛罗里达大学物理系的博士后位置,一九年一月份就要去美国最东南角的佛罗里达州Gainesville(盖恩斯维尔)报道,连春节都没法在家里过了。

  他们家条件不好,父母见儿子顺利博士毕业,出国工作,高兴得睡不着觉。但他二十八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他这一走就要三年,他爸妈急着让他回家相亲,但没想到他刚毕业没几天就得出国,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他满不在乎地安慰父母:“关老师都三十了,还没女朋友,我不急。”

  他爸说:“你怎么能和关老师比?人关老师有车有房,人又长得俊。”

  林志文想想,挠着头说:“也是,不过没关系,我美国的单位会送我去日本工作。日本离中国非常近,从东京坐飞机,三个小时就到家了,我随时都可以回家相亲。”

  林志文一月底报道,二月初就被老板派到位于日本东京郊区筑波科学城的KEK工作,在这里,他碰到了杨光明的学生盛铭。

  盛铭是杨光明的博士生,申请到了国家留学基金委(CSC)的中日联合培养公派出国机会,从一六年起,就被派到KEK做博士论文,一八年夏天博士毕业,然后继续在杨光明的小组做博士后,常驻KEK。他和林志文原先在国家理工大学一起上过课,只是不太熟。如今异国他乡遇到校友,住得又近,自然就熟络起来。

  盛铭对KEK及周围的筑波市非常了解,他性格开朗热情,带着林志文一起吃饭、打乒乓球,没几天,两个人就打得火热。

  二零一九年春节放假回来,趁着学校还没有开学,江院士和关山去了一趟燕京,参加国际合作组的一个内部会议。关山在食堂吃完晚饭,回到旅馆房间做了一会儿事情,突然收到了林志文的一条微信:关老师,新年好。

  除夕晚上,关山已经收到过林志文的拜年短信,当时他还说第二天就要坐飞机去日本,大概是忙得忘了?

  关山回了一句:新年好,到日本了吗?安顿下来了吗?

  我一切都好,谢谢您。林志文回复:您在学校吗?方不方便说话?我有点重要的事情。

  不知道林志文神秘兮兮地找自己干什么,关山还是答应了:我在燕京出差,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就我一个人,什么事?

  林志文的电话过来了,“关老师,陈一墨的那个题目做完了没有啊?论文写了没有?准备往哪里投?”

  “春节前他的课题就做得差不多了,但是论文还没开始写。至于往哪里投,我们准备投PRL,他这个工作还是很重要的,投PRL对他将来找工作非常有好处。”

  关山耐心地给林志文解释,到底还是按耐不住八卦之心,笑着说:“为什么想起来问这个?你这个大师兄想给小师弟介绍工作?他才博三,现在想这个稍微早了点。”

  林志文急切地追问:“那他工作的进展有没有向外透露过?”

  “他的课题进展要定期在国际合作组内部做汇报,所以合作组内部的人都知道进展和结果。我们还没有对外发表,所以合作组外面的人不应该知道,除非被泄露了。”

  关山实在是太好奇了,林志文虽然天分不太高,但却是个标准的中国学生,性格也比较内向,很平常和老师们说话的时候非常谦恭,和王浩宇马天昊这种调皮捣蛋的淘气孩子不一样,今天为什么刨根问底地打听师弟的工作进展?他是遇到困难了?

  关山放软声调说:“志文,你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就算毕业了,但你还是我的学生。有什么事直说好了,不要怕,老师一直在。”

  导师的声音温和坚定,林志文心中一暖,“那个,关老师,我自己一切都挺好的,我是害怕陈一墨的题目被人抢先发表了。”顿了顿,他终于下了决心,把事情全盘透露给关山,“杨光明老师的学生盛铭,在KEK做和陈一墨一模一样的题目。”

  “盛铭在KEK做和陈一墨一模一样的题目?”关山愣了,下意识地问:“杨老师知道陈一墨在做这个课题,为什么还要让盛铭做一模一样的题目?盛铭什么时候开始做的?”

  “盛铭去年夏天博士毕业,他现在继续给杨老师做博士后,常驻KEK。这个题目大概是去年八九月份的时候,杨老师让他做的。”

  “陈一墨去年四月份就开始做这个题目,八九月的时候我们已经看到一些迹象,这个杨老师也知道。”想到赵宁的那个题目,关山反应过来了,“他是故意的。”

  关山心里震惊,但声音倒还镇定,“谢谢你志文。那,你百分之百肯定吗?有没有可能是类似的题目?”

  “我百分之百肯定!去年年底,我和陈一墨讨论过他的课题,也就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今天下午,我看到盛铭在做一个眼熟的题目,我好奇,就问了问,还和他讨论了他的课题。他做的和陈一墨那个题目是一样的能区范围,同一道,一样的切入角度,寻找到一样的共振态,这就是一模一样的题目!而且看他说话的样子,他好像并不知道陈一墨也在做这个课题。他还挺高兴,说杨老师这次给的建议非常精准,这个发现意义重大,发一篇PRL肯定没问题,再加上其他成果,他明年可以回国申请副教授了!” 象牙塔之下aka物理学家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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