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九点，国家理工大学主楼的一间中型会议室里面坐满了人，参会的几十号人里有校级领导、各院系领导、物理学院的李书记和物理学院近代物理系副系主任杨光明等人。

　　魏少坤书记面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同志们，周末还把大家找来，实在是因为这个事情有点紧急，它牵涉到方文昌院士，还有师生恋的丑闻。过几天就开学了，如果一个不慎，可能会影响学校的声誉和学生的情绪，所以只好辛苦大家了。田校长在中央党校学习，回不来，马副校长他们几个在省里疗养，这次举报由我来全权主持。

　　举报信的具体内容，大家都看了吧？对于举报信里面提及的，关山同志和在校女学生师生恋，导致学生怀孕的事情，大家讨论讨论？咱们还是民主集中制吧？”

　　参会的人昨天收到邀请，要求他们今天来参加紧急人事会议，可没有具体议程；会议是魏书记亲自召集的，魏书记的秘书挨个打电话通知，大家即便满腹狐疑，也得来参会。

　　进入会场前，大家刚刚收到会议讨论的具体内容，包括匿名举报信、关山的婚纱照、朱樱入学登记表复印件、方文昌主页的截图，截图上包括他的照片和通信方式等等。不少人抓紧时间，在手机上做了一些功课。现在魏书记让大家讨论，一时间，会议室里人声嘈杂、议论纷纷：

　　“这个学生是粒子物理所所长方文昌院士的女儿，我们处理起来一定要慎重。方文昌德高望重，在学术界影响很大，学校没必要和他闹僵。”

　　“师生恋触犯教育部的底线。即便两个人都是单身，师生恋也是不正当的。师生恋最大的问题，是当老师的利用手中的权力，威胁恐吓学生，或者利用权力给学生超级待遇，这其实是一种职务犯罪。”

　　“如果这个女学生真的是方文昌的女儿，以方文昌在学术界的地位，关山敢去威胁她吗？所以就是两个未婚的人谈恋爱而已！而且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他们都已经结婚了，孩子都三岁了，你情我愿的，没必要小题大做吧！”

　　“有没有可能是关山拍院士马屁，给女学生好处，从而为自己的学术生涯铺路？”

　　“关山他们在燕京粒子加速器做实验吧？”

　　“对，燕京粒子加速器位于粒子物理所内，属于方院士管。”

　　“这是什么人在举报？女学生和学生家长没自己举报，说明他们支持这件事，最起码不反对。没有苦主的事情，学校有必要管吗？”

　　“也不能这么说吧，如果一个孤苦伶仃的人被人杀死了，没有家属报案，警察难道就不管了？”

　　大家各执一词，说什么的都有。议论了一阵子，见主事的人没说话，纷纷把目光转向魏书记和物理学院的李明仁书记。魏书记面带安抚地笑了笑，点名道：“明仁，江老师没回来，你代表一下吧？你们物理学院有什么看法？”

　　江继川生病去疗养，这种敏感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李书记已经头痛了好一会儿了。一看到消息，他就登陆到学校的信息系统，查了半天资料，和杨光明低声耳语了两句，在心里打了半天的腹稿。

　　魏书记点了他的名，他不得不说，只好斟酌着发言：“关山同志是我们物理学院2014年引进的青年千人，回国这六年，他的学术成果丰硕，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

　　第一部分是和航天部五院合作的卫星项目“天机一号”，天机一号上搭载了我们自己研制的气体介质X射线偏振探测器。到今年年初，他们探测到了一个正在由双黑洞系统合并而来的特大质量黑洞，这个成果见证了星系进化过程中的一个特殊阶段，对研究宇宙中星系的生命周提供了新的方法。该成果发表在今年3月自然杂志上，还是那一期的封面文章，自然的编辑对此评价很高，说这个项目为该领域的研究开拓了新的方式。

　　除此之外，这个项目还有一个外国人没有提及的好处，这个项目用的大部分核心元件都是国产的，特别是其中的国产3D成像芯片。因为这个芯片在太空中接受了各种极端条件的考验，功能非常突出。以后我们可以放心地用作其他用途。目前虽然没有量产，但在当前的国际形势下，这对我们突破外国的技术封锁有独特意义。

　　天机一号现在还在天上，我们还在继续收集数据，以后可能会有更多成果出来。

　　关山同志学术成果的第二部分是在欧洲核子中心的LHCb实验上取得的，他们在发现由两个重夸克组成的双粲重子上做出了重大贡献。CERN的发言人对此做出高度评价。另外，他们对希格斯粒子的研究也做出了重要贡献。

　　他的第三部分成果是在燕京粒子加速器上取得的，主要成果包扩C质量精确测量，还有，发现了一个新的共振态，另外还有一些其他成果，我一时之间回忆不起来，反正他们这几年，光PRL就发了五六篇。

　　那个C质量测量的成果，改写了粒子手册上用了四十多年的数值，给全世界的理论家们提供了精确的数据，这对理论家们做预言、发现标准模型之外的新物理，将会起到非常重要的促进作用！

　　这些成果是实打实的，我相信，基金委的杰青评审结果，也是基于他的这些学术成果。

　　方文昌院士是粒子物理所所长，管理燕京粒子加速器，我们暂时不能排除方院士在第三部分的影响，但是他应该没办法影响天机一号和欧洲核子中心LHCb实验的成果。可即便没有第三部分，作为一个回国才六年的年轻人，关山同志的学术成果也是极其优秀的。咱们一五年这一批青千考评，他在十八个人里面排名第一，这个结果是通过国际专家组认证的。”

　　李书记搞政工出身，不懂学术，但是他在物理学院当了五年多党组书记，学院的员工考核每次他都得参加，听得多了，他自然知道那些学术成果的重要性。关山的青千考核和长聘副教授答辩他也参加了，手机里还有关山的答辩PPT。他刚刚飞速看了一遍，记了些重点，说得头头是道。

　　听到这番话，与会者纷纷露出赞许的神色，李书记心中安慰，继续说道：“至于朱樱，她本科毕业于燕京大学，在咱们学校的GPA是4.0，也就是平均下来，每门课都是A。

　　其实今天之前，我并不知道她是方院士的女儿；我刚刚问了光明，光明说他也不知道她的家庭背景。光明的办公室和小关他们是隔壁，他也给朱樱上过课。连他都不知道朱樱的身份，那么，我倾向于，我们学院的大部分老师并不知道她的特殊背景。

　　我们学院硕士生要求36个学分，其中还包括外系的课程，关山的课只占6个学分。可她所有的课程都拿了A，所以从常理推论，她根本没必要通过搞师生恋，来获得好处。

　　她硕士毕业后去了Caltech读博士。Caltech这样全世界一等一的好学校，钱学森的母校，没有能力的人，根本进不去。所以我倾向于，这就是两个未婚的年轻人，谈恋爱成家生孩子。

　　当然，老师和学生谈恋爱肯定不对！这违反了教育部的规定。不过我觉得，这其中违法的成分，比如关山利用职权威胁利诱学生，朱樱为了考分色情诱惑什么的，可能性不大。”

　　李书记说完后，在场的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杨光明暗自着急，魏书记心中恼火，不得已点了杨光明的名：“光明，江老师不在，你代表近代物理系说说吧。”

　　杨光明字斟句酌地说：“我记得，关山同志是2014年七月底回国报到的，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这个大男人都觉得，哪里来这么个年轻有为、英俊帅气的小帅哥老师！这几年，他的成果的确非常多，李书记刚刚提过不少，我再补充一些吧。

　　关山同志在燕京粒子加速器国际合作组担任学术秘书和物理协调人。他英文非常好，给国际合作组的外国团队提供了不少帮助，大家都非常喜欢他。我们做粒子物理，靠的就是团队合作，CERN也一样。国际上好多单位既参加了燕京粒子加速器，又参加了CERN的实验，关山同志做的这些交流与合作相关工作，帮助我们跟国际同行友好相处，促进了大家的沟通和了解。方院士提名小关算得上是人尽其才。

　　江老师也非常器重小关。小关给江老师帮了很多忙，做了很多琐碎细致的工作，比如帮助江老师推动了咱们国家和Caltech的一个国际合作项目，目前项目正在按计划顺利推进。

　　除此之外，小关还帮助江老师做了国务院物理学科评议组的秘书，撰写过国自然重大项目申请书等等。

　　这些工作非常锻炼人，这几年，小关的能力得到进一步提高，从刚来时那个二十六岁年轻的博士后，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PI，带团队，获得了出色的成果。他自身的努力和天赋是毋庸置疑的，跟两位院士慧眼识珠也有很大关系。” 象牙塔之下aka物理学家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