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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病痛(一)

  自从和关山长谈过以后,江院士开始有意无意地把一些项目评审工作交给关山。老爷子冷眼旁观,见关山尽心尽力、踏踏实实、做事公允,心里暗自赞许。比起有些挑肥拣瘦,毫亏不吃的老师,这个年轻人有大局意识,也能吃苦,老爷子心里慢慢地有了一些想法。

  这一天,江院士把关山找到办公室,问他:“我这边有杂事,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关山想都没想,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没问题,有什么我能做的,您尽管说!”

  江院士暗自高兴,把前因后果和关山说了一遍。老爷子是国务院物理学科学科评议组的副召集人,这个小组承担着全国高校物理相关的学科建设、课程要求、博士硕士点评估等工作。

  “哦,我知道了!赵宁提过,江安师范学院想申请物理硕士点,所以一直想和你说上话,就是因为这个学科评议组吧。但这个组织为什么不在教育部名下,而是在国务院名下呢?”关山好奇地问。

  老爷子眯着眼睛笑问:“你说呢?”

  “是因为有些高校不属于教育部管辖吗?”

  “没错!所以挂在国务院名下,但主要工作还是教育部负责。”

  老爷子把组里的一些文秘工作交给了关山,还带着关山去外地参加了两次学科评议组的会议。关山给学科评议组准备资料、旁听会议、做会议记录、收集反馈、联络相关学校,等于是给学科评议组当了个免费的高级秘书。

  两次会议下来,关山认识了物理学科评议组的二十名专家。这些人都是物理口的学术权威和教育专家,国内顶级大学的校长或物理系主任,每个人都有丰富的海内外教育经验。

  在会议中,关山旁听专家们的讨论,比对着自己在海外的经历和回国这几年的切身经验,对高校教育的管理理念和教育方法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和这些专家们交往,可以开阔眼界、拓展人脉,这些都是别的年轻人求也求不来的机会。专家们也认识了这个做事靠谱的帅小伙。关山明白了江院士的苦心,想方设法挤出时间,认真处理学科评议组的相关事宜。

  这个评估周期里,学科评议组对几个高校的博士点硕士点给予警告,建议整改。被警告的学校中,有些学校很重视,针对整改建议,积极进行自改,加强和学科评议组的交流和联系,希望不被摘牌。有些学校则推诿逃避,消极对待。看到不同学校形形色色的办学态度,关山也算是直观体会到为什么国内各高校的教育理念和办学水平为什么差异巨大。

  越来越繁重的工作让关山应接不暇。幸好蔡继锋的工作最近已经走上正轨,苗飞和刘梓靖也可以独立工作了。张博把王浩宇和林志文的指导工作也接过去了,给关山省了不少气力。

  朱樱也一直在默默地帮忙。她自己的压力也很大,助教、实验、写毕业论文、申请奖学金的各种繁杂手续,还操办了不少实验室的琐碎事情。另外,她还要准备去CERN做束流实验的事情。即便是忙成这样,她还是尽量抽时间帮着关山,给新来的学生陈一墨和于嘉逸传授一些工具、软件、程序,论文写作注意事项之类的知识,让关山可以专注地指导新学生核心的科学问题。

  二零一六年的秋天就这么过去了。最近这半年,关山仗着年轻、身体底子好,常常没日没夜地连轴转。基本上每天工作十五个小时以上。最疯狂的一段时间里,他在两个礼拜内出了六次差,参加了两个项目评审,做了三个报告,还去参加了一个学术评审交流会。此外,他还要上课、指导学生、准备期末考试的考题。

  有几次中午上完课,他直接往高铁站赶,在高铁站吃了好几顿饭。按说他这样长期锻炼的年轻人,抵抗力应该很好,不过老是在流动人口密集的场所出没,被病毒细菌找上门的几率,总是要比别人高很多。

  周三晚上,去食堂之前,远远地看到关山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朱樱想着他可能是累了,躺下来小憩片刻。她看了几眼,想进去看看,走两步又停住了脚。他一个男老师,躺在沙发上,自己一个女生,怎么好去打扰他?前几天他就有一点咳嗽,好像也吃了感冒药,但为什么几天了,他还没好?

  吃饭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朱樱一直有点心神不宁。匆匆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发现关山还躺在沙发上没挪地方。朱樱在玻璃隔断外面迟疑了片刻,轻轻敲了两下,关山没有反应。她终于忍不住,推开门走了进去。

  关山闭着眼躺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走近了一看,他呼吸急促、面部绯红。低声喊了两声,他没有反应,朱樱的心悬了起来。她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伸手,轻轻触了触他的额头。

  他额头滚烫、连鼻子里喷出的气息也是滚热的。朱樱伸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他还是没有回应。朱樱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声:“关老师!”

  关山终于睁开眼睛,见朱樱面带忧色注视着自己,关山有点迷糊:“怎么了?”

  “关老师,您发烧了,咱们去校医院吧,能自己走吗?”

  关山手撑着沙发坐了起来,微微闭了闭眼睛、定了定神,语调微弱,“我能走。”说完,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慢慢地往外走。朱樱没好意思去碰他,跟在他的身后半步之遥,虚扶着他的手肘。好在他走得虽不快,但还算稳当。

  在楼下,他们碰到了吃饭回来的陈一墨和于嘉逸。迎面见关山脸色苍白,朱樱神色凝重,两个男生也很紧张。朱樱简短地说了情况,陈一墨和于嘉逸便也跟上来,陪着关山去了校医院。

  国家理工大学的校医院规模不小,有病床,晚上有医生值班。要来关山的校园卡,三个学生忙前忙后,查体温、验血、做CT。值班医生诊断说是肺炎,建议马上住院。

  这时候关山的意识还清醒,他半闭着眼睛,“开点药吧,医生,我回家休息几天就好了。”

  朱樱一听就急了,礼貌也顾不得了,连忙出声阻止:“不行啊,关老师!要住院的,否则会出事的。”

  陈一墨和于嘉逸也跟着附和:“是啊关老师,身体要紧啊!”

  “住院吧关老师,肺炎可不是开玩笑的!”

  关山睁开眼睛扫视了一圈,学生们个个面带忧色,朱樱更是皱着眉头、眼眶发红、仿佛要哭出来的样子。他不由得心一软,答应住院。住下以后,护士们开始做各种检查和治疗准备,不一会儿,吊瓶就打上了。关山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朱樱见没什么事了,就把两个男生叫到病房外,轻声商量了分工。陈一墨和于嘉逸明天有课,女孩子晚上在医院呆着也不好,于是他们决定,朱樱先在医院守着关山,陈一墨和于嘉逸回宿舍洗簌准备,晚上十点过来陪床,换朱樱回宿舍休息。明天一早,朱樱再过来,换他们去上课。他们没有关山姐姐的手机号码,也不好把关山弄醒,要关河的联系方式。

  病房里的另两张病床空着。陈一墨和于嘉逸走了以后,朱樱轻轻地把凳子端到关山的病床边坐下。他睡得很沉,原本白皙光洁的脸庞有些苍白,浓眉微蹙,长长的睫毛在眼窝下边投下一片阴影。他最近瘦了不少,灯光映照下,深邃的五官更显立体。

  第一个小瓶子滴完了以后,朱樱按铃请护士换水。中间,关山睁开眼环视周遭,看了朱樱一眼,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大约实在是累到精疲力竭,才会睡得这样沉吧。朱樱心里酸楚难忍,不知道能怎样帮他,不过有机会能坐在一尺之遥,静静地看着他,好像也是难得的机会。坐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要不要回办公室把书包拿过来?

  朱樱犹豫了一会儿,把手机掏了出来,搜索肺炎的护理方法,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看到病人的食疗菜谱和护理方法,她心里颇有些惆怅。照顾他、陪伴他,于她而言,是可望不可及的奢求。朱樱暗自叹了口气,禁不住胡乱猜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将来能有机会站在他的身边,和他厮守一生,在他生病的时候照顾他呢?

  关山翻了一个身,朱樱连忙站起来,检查打点滴的地方。他的脸转向了朱樱的方向,他的呼吸听上去好像比开始的时候好些了。他静静地睡在那里,安详宁静,像个乖巧的小婴儿。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遮住了那双琥珀色的双眸,乍看上去,倒是比平日里稚嫩了许多。

  朱樱悄悄地伸手摸了一下关山的额头,好像没那么烫了,心痛的感觉渐渐平息了些。想想到自己刚刚的唐突,又有点赧然,幸好没人看见。转念又一想,这辈子大概没有其他机会看到他沉睡在自己面前,这也许是这一生唯一能近距离触摸他。她突然觉得手指的温度变得异常起,鼻子酸酸的,胸口像是压上一个大石头。 象牙塔之下aka物理学家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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