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 同是母亲的丫鬟,云翎与他没有过任何交集,自是不能与甄妈妈相提并论。
在祖父不插手的情况下,他有的是办法从她那里挖出事情真相。
可他老人家却真的出现了
桓老郡公扫了萧姵和桓郁一眼,视线落在了儿子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
不同于其他人的惊讶,桓郡公面沉似水,生平第一次用寒凉的目光看着父亲。
“岩儿,给云翎松绑吧。”桓老郡公吩咐道。
桓郡公嘴角一扯,抬起手打了个手势。
他手下的护卫们心领神会,非但没有给云翎松绑,反倒是把她围在正中,看护得更严了。
云翎不敢吱声,也不敢抬头,整个人趴在马背上瑟瑟发抖。
桓老郡公眉头微蹙:“岩儿,你真是要让为父动手抢人么”
桓郡公冷声道:“父亲,儿子已经做了十八年的傻子,不想再继续做下去。
您若是非要护着云翎,儿子只能不孝了。”
“那你且试试看”桓老郡公挥了挥手,暗处立刻涌出了几十名护卫。
“祖父、父亲,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桓郁疾呼道。
桓郡公一咬牙,冲身后的护卫们大吼:“撤”
不等护卫们上马,老郡公的护卫已经围了上来。
萧姵和桓郁头大如斗,一人一个拉住老郡公父子。
桓老郡公站立如松,脸色是萧姵从未见过的凝重。
桓郡公却挣脱桓郁的手,朝护卫们那边飞扑过去。
生活在桓老郡公的光环下三十多年,又有桓郁这般耀眼的儿子,桓郡公的存在感并不高。
就连最喜欢向人讨教武功的萧姵,都从未想过请他指点几招。
然而,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两名老郡公的护卫已经被他夺了兵器,踢翻在地。
萧姵咂了咂嘴,啧啧出声。
我滴个乖乖,原来她的公爹手头这么硬,比她那个父亲强了不知多少倍
正感叹间,耳边传来了一声冷哼。
萧姵赶紧侧过脸,苦哈哈道:“祖父,您这也太霸道了”
桓老郡公在她脑门儿上敲了一下:“还愣着做甚,云翎若是被抢走了,老夫拿你是问”
“啥”萧姵直接给跪了。
您二位父子内斗,和我一个刚进门没几日的新媳妇有啥关系
“嗯”老郡公扬了扬眉,神态和八年前考校她时简直一模一样。
萧姵松开手,足尖一点飞掠而去。
见此情形,处于进退两难间的桓郁只能跟了过去。
自家人争斗,双方都没有用全力,出招时甚至还尽量避免伤到对方。
胜负难分,纠缠也越来越深。
萧姵一把揪起云翎的衣领,将她拉下了马背。
“小九。”桓郁按住她的手:“你要把她带到哪儿去”
“我自然得听祖父的。”
“你不想知道真相了”
“你放心,对付修老头儿的办法我多得是。”
桓郁放下手,刚想说话就听桓郡公怒喝道:“郁儿、小九,你们俩这要和为父对着干么”
“父亲,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咱们要相信祖父,他老人家一定会给一个说法的。”萧姵大声道。
桓郡公呵呵冷笑:“我已经等了十八年,说法在哪儿”
“好了,都住手吧”桓老郡公缓步走了过来。
护卫们哪里还敢继续,纷纷住手并让出了一条道。
桓老郡公走到三人面前,沉声道:“岩儿,为父知晓你心里憋屈,待我审问过云翎之后,一定把她交由你处置。”
桓郡公露出一抹苍凉的笑:“父亲真的是要审问云翎么”
桓老郡公并不生气:“为父是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
桓郡公将手里的刀往地上一扔,头也不回地走了。
“郁哥儿,去陪着你父亲。”
“是。”桓郁抱了抱拳,转身朝桓郡公追了过去。
“你们几个收拾一下,别把人家的地方弄得乱七八糟的,小九带上云翎随老夫进屋说话。”
护卫们各自收拾兵器马匹不提。
萧姵扯着云翎的胳膊,跟在桓老郡公身后走进了田庄。
田庄的规模很大,此时却不见半个人影,庄主和佃户们显然是被安排去了别处。
萧姵吐了吐舌头。
修老头儿好大的气派,难怪谁也斗不过他
三人很快就来到了正房门口。
桓老郡公手一挥,云翎身上的麻绳立刻就散开了。
“小九在门口守着,老夫叫你的时候再进来。”
“知道啦。”萧姵撇撇嘴。
臭老头儿又耍她
刚才说的明明是让她带着云翎随他进屋说话。
就这么一小会儿,她萧九爷就成看门的了
房门很快就合上了。
萧姵虽然不敢忤逆桓老郡公,但要让她老老实实做个看门人,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立刻把耳朵贴了上去。
然而,她听了好半天,却什么都没有听见。
萧姵冲那厚实的房门挥了挥拳头。
一个破田庄的房门,搞这么严实做甚,当自己是御书房呐
她背靠在墙壁上,有些沮丧地蹲了下来。
此时正房中,气氛格外凝重。
老郡公端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云翎,迟迟不发一言。
云翎只觉小腿直发抖,噗通一声跪下:“老郡公,奴婢”
桓老郡公冷笑道:“十八年前你对老夫说过,从今往后绝不会出现在老夫管辖的几个郡。
如今你这算是什么,说过的话被狗吃了”
云翎低垂着脑袋,狠狠磕了几个头。
“奴婢知错了,请老郡公责罚。”
“你少给老夫来这一套,这一次姬凤濯又派你来做什么”
“这”云翎抖得更厉害了。
“你是不敢说呢,还是不想说莫非姬凤濯的刀能杀人,老夫的刀便只配杀鸡”
“不不不”云翎哽咽道:“老郡公,奴婢这些年被坑惨了”
“怎么说”老郡公眯了眯眼睛。
云翎道:“当年奴婢求去,是因为主子的吩咐,让奴婢替她好生照看太子殿下,可谁知”
第三十八章 抢人大战,郡公之殇(下)
萧姵腿都蹲麻了,依旧没有听见桓老郡公叫她。
她扶着膝盖站了起来,抬头仰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
难怪大姐姐和花伯母都不愿意她和花晓寒嫁到桓家,这家人实在是太复杂了!
可谁也没有想到,桓家的内宅争斗只能算是一般水准,真正的复杂却牵扯到了他国的皇室。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如果桓二哥的生母真的是那位落难的锦国公主,该如何去报这个仇?
不仅是大魏和锦国,流云国、离国、弱水城,甚至是北戎,恐怕全都会牵扯其中,谁都别想独善其身。
大魏这十多年的太平,是用无数英烈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其中甚至包括了许多萧家子弟。
一旦天下大乱,这些人岂不白白牺牲了?
正想得入神,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萧姵转过头,就见云翎低垂着头走了出来。
“二少夫人,老郡公有请。”她端端正正行了个礼,总算是有了点甄妈妈的影子。
萧姵挑了挑眉。
她虽然不知云翎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但很显然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你是打算候在此处,还是去外面找郡公他们?”萧姵问道。
云翎道:“老郡公让奴婢去找郡公爷。”
“那你赶紧去吧。”
云翎又行了个礼,匆匆朝院门的方向走去。
萧姵收回视线,迈步走进了正房。
不等她行礼,老郡公指着身边的椅子:“有什么话坐下来再说。”
萧姵依言坐下:“云翎什么都招了?”
桓老郡公捋了捋长须:“小九,有没有觉得自己被老夫给坑了?”
“有啊!”萧姵嘟着嘴道:“早知道桓家的事情复杂到这种程度,我才不嫁呢!”
“真的啊?”桓老郡公笑看着她。
“假的!”萧姵撑不住笑了:“世上哪儿有十全十美的姻缘,看在您帮我教出这么好的夫婿的份儿上,我就不和您计较了!”
“老夫没有看走眼,小九果然是这世间最大气的姑娘!”桓老郡公挑起大拇指,毫不吝惜地赞道。
“您少来给我灌汤!”萧姵敛住笑容,正色道:“桓二哥的亲娘真的是锦国的那位落难公主?”
桓老郡公抬眼看着她:“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哎呀!”萧姵拽住他的袖子:“都什么时候了,您继续遮遮掩掩的有意思吗?!”
“是没多少意思。”桓老郡公叹了口气:“既然你知晓了,郁哥儿必然也知道了,何去何从该由他自个儿决定。”
萧姵道:“祖父,这些年您一直隐瞒母亲的身份,甚至连父亲都不告诉,是不是担心他们父子二人不管不顾地去找锦国皇帝报仇?”
桓老郡公脸上露出一抹悠长的笑:“老夫有什么好担心的?报仇一事,早在五十多年前老夫就做过,仇家的身份也不比锦国皇帝低多少。”
萧姵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合着当初修老头儿在河边遇见绣绣姑娘时,并非是被仇家追杀,而是已经把血海深仇都给报了!
那时他才多大点儿的人啊,居然有能耐把身份不比锦国皇帝低多少的仇家给弄死,而且还能活着逃出来。
见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桓老郡公笑打趣道:“你该不会以为,老夫看上你做孙媳妇儿,就是想让萧家帮忙说服陛下,出兵讨伐锦国吧?”
萧姵眨了眨眼睛:“我可没这么想不过看您现在的样子,好像还真有这样的打算欸!”
“臭丫头!”桓老郡公笑骂了一句:“不让暴露郁哥儿母亲身份的,从来都不是老夫。
落难公主怎么了?
锦国皇帝再无耻再毒辣,他还能欺到老夫的头上?”
“那”萧姵抠了抠手心:“不让暴露身份的,只可能是母亲自己喽!”
桓老郡公叹道:“可不就是她自己么!那孩子聪颖无双心地又善良,恨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周全,把所有的人都照顾到。
可惜她到死也没能想明白,这世上哪有什么事事周全。
唯有舍弃一些人和事,方能成全最在乎的人,以及自己的心。”
“祖父”萧姵往他身边凑了凑:“外祖父和外祖母应该知晓母亲的真实身份吧?”
“你这不是废话么!”老郡公斜了她一眼:“不对你个小丫头一向诡计多端,你是想问老夫,郁哥儿他娘是怎么和他爹凑在一起的,对吧?”
萧姵嘿嘿笑道:“您老一向高明,我这点小伎俩哪次也没能瞒过您的法眼。”
“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油嘴滑舌就别想听真话。”
萧姵做了个鬼脸。
臭老头又来了!
“您方才说母亲心地善良,那她肯定不会是故意招惹父亲,从而想要利用桓家的势力替她报仇。
既如此,她一个闺中女子,又怎会出现在战场上呢。
那个时候您和父亲还在与流云国交战,我没记错吧?”
桓老郡公笑道:“既然你们知晓了郁哥儿他母亲的身份,就该知道她的母亲,也就是锦国的先皇后楚氏,是一位精通医术的奇女子。
郁哥儿他娘逃离锦国时尚不满十二岁,却已经将楚皇后的医术学会了七八成。
那时我们与流云国交战,你们外祖父与流云国的兵马大元帅梁隽打了一场遭遇战,结果肺部中了一支毒箭。
军医们无法解毒,只能眼睁睁看着骆老将军一日比一日虚弱。
幸好他的一名副将及时将郁哥儿他娘带到了军营中,这才挽救了骆老将军的性命。”
萧姵皱着眉道:“祖父,我能提一个小小的要求么?”
桓老郡公一噎。
这孩子还是这么不着调!
好好说着当年事,打什么岔啊?
萧姵巴巴儿地看着他:“您别总是郁哥儿他娘好么,我听得都头晕了。”
桓老郡公笑道:“合着你都嫁进桓家这么久了,连婆母都名字都不知道?”
萧姵摇摇头:“婆母去得早,我没敢问桓二哥,怕他听了难过。”
桓老郡公十分欣慰。
他果然没有看走眼,这孩子虽然有些大大咧咧的,却真不是个粗心的人。
第三十九章 名字串起的缘分
桓老郡公感慨良久,缓缓说出了一个名字凤潆。
十八年来,这还是他头一次与人提起桓郁母亲的闺名。
这个名字串起了她和骆家的缘分,也让他的爱子魂牵梦绕近二十载。
萧姵蹙着眉头道:“凤”
她不清楚第二个字是哪一个,但骆家大舅舅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