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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都打听到些什么了?”萧姵问道。
“听人说,从前弱水城并不似如今这般封闭,每逢端午都会派人与大魏、离国、锦国的百姓赛龙舟,城主和城主夫人还参与过好几次。
可自打十几年前城主夫人没了,淳于城主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龙舟赛虽然依旧年年都办,却也没有了从前的热闹,时间一长连离、锦两国都百姓也渐渐不爱来参加了。”
萧姵道:“既如此,咱们大魏的这些百姓为何还这般积极?
而且我在这里看了好一阵,连龙舟的影子都没有看见半个,真是太奇怪了!”
“晴照和映水回来了。”桓郁指着远处道。
为了不把发髻和衣裙弄乱,晴照和映水不好像平日那般风风火火的,足足用了半盏茶的工夫才走到几人面前。
“你们俩磨蹭了这么半天,可有打听到些什么?”
晴照道:“据可靠消息,今年的龙舟赛取消了。”
萧姵有些泄气:“那咱们岂不是白白准备了半天?早知道就不听那客栈掌柜的话了。”
那时还不如依丰收的建议,利用小货郎赵勤的关系结识那名弱水城的货郎,多许些银子给他,说不定还真能有机会混进弱水城。
如今龙舟赛取消了,弱水城又守得跟个铁桶似的,除非他们几个长了翅膀飞进去,否则一辈子都是在外面看看的份儿。
映水笑道:“阿南别灰心,我们去了这么半天,肯定不止打听到这么点消息啊。”
听她一口一个阿南喊得顺溜,晴照和桑璞也有些想笑。
萧姵瞪了几人一眼:“还不赶紧说!”
晴照道:“听人说从前弱水城的城主可大方了,每次赛龙舟给的彩头都是上万两银子。
这还不算,龙舟赛结束后,弱水城的贵妇们还会散发各种各样的小礼物。”
萧姵和桓郁对视一眼,淳于城主果然善于收买人心。
每年拿出不多的银子,却能在百姓们中间为自己搏一个好名声。
难怪三国的皇帝都不敢轻易对弱水城下手,这也是原因之一。
映水补充道:“弱水城的贵妇们雅致得很,她们将礼物都放在河灯里,顺着河水从弱水城中漂流出来,谁捞到了就算谁的。
虽然大部分都是些不太值钱的小礼物,但也有放着金叶子的,甚至还有珍珠宝石什么的。”
桑璞忍不住插嘴:“她们今年还放灯么?”
桓郁在他后脑勺上敲了一下:“你小子真是越来越财迷了!一片金叶子,一颗珍珠宝石就把你迷成这副样子?”
萧姵又问了一遍方才的话:“龙舟赛取消了,那些贵妇们八成也不会再放灯,这些人怎的还这般积极?”
映水道:“我们还听人说,十几年前淳于城主的元配夫人便是端午节那一日没了的。
正是因为如此,他从那以后便秘再也没有出席过龙舟赛。
不过他一直记得夫人临终前的嘱咐,每年端午这一日都会派人给附近的百姓们散药。”
萧姵叹道:“这位城主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想来他的夫人定是生病没了的,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嘱咐。”
桓郁也道:“端午阳气最重,不仅农田里的作物生长旺盛,蛇鼠虫蚁也特别多,正是百毒滋生的时候,淳于城主此举实是大善。
只是传言中他精通医卜星象,却无法挽回妻子的性命,其间的悲痛与无奈绝非旁人能够体会。”
萧姵又道:“你们有没有打听到淳于城主是怎么散药的?”
晴照道:“打听了的,说这事儿都是由一位公子负责的,只是每次散药的方式都不一样。”
萧姵挑眉:“果然有这么个人那客栈掌柜的果然没有撒谎。”
晴照眨了眨眼睛:“客栈掌柜都说什么了?”
萧姵笑道:“他也没说什么,就是夸咱们公子雅贵气。”
其实那客栈掌柜和成衣铺的老板娘也差不多,也是个爱说话的主。
她之所以让桓郁做这样的装扮,就是因为挺了掌柜的话。
正所谓臭味相投好办事。
客栈掌柜在小镇生活了一辈子,弱水城的公子每年总能见到那么几位。
雅贵气的弱水城贵公子,自然也喜欢结交雅贵气的公子。
桓二哥若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甚至好感,他们想要混进弱水城就会容易很多。
不多时丰收也回来了,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名船夫。
“公子。”那船夫样貌憨厚老实,冲桓郁行了个礼。
桓郁道:“你的船呢?”
船夫指了指不远处河面上的一条中等大小的客船:“公子,那便是小人的船。您别看船不算大,但载十几人完全没有问题。”
“走吧,咱们先上船。”桓郁把手中的折扇合起来,迈步朝客船走去。
一行人走到河边,船娘也正好将船停靠在岸边。
船夫忙道:“芸娘,快来见过公子。”
那船娘放下船桨,跳下船行了个礼:“见过公子。”
船夫道:“公子,这是小人的浑家,名唤芸娘。”
桓郁点点头:“时辰不早了,咱们都上船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国舅爷再现
此时已是正午,河面上开始起风。
风儿带来阵阵清凉,让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桓郁立在船头,衣袂翩翩发丝飞舞,直如谪仙临凡一般引人瞩目。
晴照和映水一人跪坐煮茶,一人捧着玉箫候在一旁。
桑璞和丰收坐在船舱里,用之前买的小吃食打发时间。
萧姵则盘腿坐在船尾,和芸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船夫经营这条客船已经二十年,什么样的客人都见过。
今日这六位客人,公子俊美贵气,丫鬟娇俏可人,两名小厮行止有度,一看就是出自高门大户人家。
唯有这小少年不太一样。
站没个站像,坐没个坐像,一看就是平民百姓人家胡乱摔打着长大的孩子。
说他长得好看吧,那眉眼分明平平无奇。
说他长得难看吧,瞧着似乎又挺顺眼,尤其是那双灵动的眼睛,瞅着怪机灵的。
船夫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对这名少年挺感兴趣。
他也盘腿坐了下来,打开火折子点燃烟斗叭叭抽了几口。
浓烈的烟味顺着风吹到了萧姵那边,呛得她直咳嗽。
芸娘一边摇撸一边嗔怪道:“孩子他爹,呛着人家小哥儿了!”
船夫哈哈笑道:“我这人一闲下来就想抽两口,对不住小哥儿了。”
萧姵也笑道:“没事儿的,大叔尽管抽便是,我一会儿也就习惯了。”
船夫越发开心,顿觉与对方的关系近了几分。
“我听小哥儿说话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大叔好耳力,我们是京城人,此次随着公子前来弋阳郡探亲的。”
“今日是端午,你们这是来看赛龙舟的?”
“是啊,只可惜今年的龙舟赛取消了,所以只能雇大叔的船赏一赏风景。”
她想了想又问:“大叔是大魏人,还是弱水城的人?”
船夫又叭叭抽了几口烟:“自然是大魏人,不过做我们这样营生的人,哪里的人都接触,弱水城的人也认识不少。”
萧姵故作惊讶:“我看这弱水城城门紧闭,还以为他们从不和其他人来往。原来他们也会出来游玩吗?”
船老大笑道:“真是个傻小子!弱水城的人也是人,怎么可能永远不与外人来往。
这么对你说吧,弱水城虽然像是个小国家,但他们自己也好,魏、离、锦三国也罢,都只把这里当一座城,而非一个国。
正因为如此,弱水城的人进出其他三国,从来不用什么通关牒,三国的皇帝官员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从来都不计较。”
“还有这等好事那他们做生意倒是方便了。”
“那是,你别看如今弱水城像是关起门来过日子,从前可不这样,热闹着呢。
似我们家这样的船,一年下来总能挣个百八十两银子。
哪里像现在,一年到头连一家人都肚皮都喂不饱。”
萧姵道:“大叔,您知道今年的龙舟赛为何取消了么?”
船老大磕了磕烟灰:“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最近倒是时常见弱水城中有人进出,像是在找什么人。”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往萧姵那边凑了凑:“不知小哥儿可曾听说,最近弋阳、广陵、庐江三郡失踪了好些个男娃娃,有好些人背地里都怀疑,这事儿八成同弱水城有关。”
萧姵摇摇头:“这我倒是没有听过,不过听大叔这么一说,取消龙舟赛的确像是与这件事有关。”
两人正说话,船头那边传来了一阵呜呜咽咽的箫声。
萧姵抬眼望去,果然是桓郁在吹箫。
她暗暗吐了吐舌头。
昨日她见桓郁去买了一支玉箫,还以为他是想装个样子。
没想到人家是真会吹,而且还吹得这么好。
想想自己离京那一日在他面前吹笛子,萧姵真是有些汗颜。
班门弄斧,丢人现眼,那日自己一定是吃大馒头把自己给吃膨胀了!
船夫听了一阵,继续叭叭抽烟。
芸娘笑道:“小哥儿,你们公子人长得俊,曲子也吹得好听,倒是和那栗公子有几分相似。”
船夫道:“你少胡乱吹嘘,那栗公子长得虽也不错,但和这位公子比起来就有些不够看了。”
“栗公子是什么人?”萧姵好奇道。
芸娘瞪了船夫一眼:“我还以为你除了吃饭睡觉挣钱抽烟啥都不在意,原来你还分得清公子们的长相有什么不同啊?”
“这老娘儿们!”船老大不搭理芸娘,只对萧姵道:“栗公子是弱水城主的小舅子,这几年端午节散药的事情就是由他负责的。
若是凑巧的话,今日你们说不定还能见到他。”
萧姵都想骂娘了。
自己这一趟出行真不知是撞了什么大运,怎的到哪儿都能遇见国舅爷。
她抿抿嘴道:“大叔,这位栗公子是淳于城主元配夫人的弟弟?”
“哪里”船夫又磕了磕烟灰:“城主与先夫人成婚多年,膝下只得一女。
先夫人故去后差不多十年,他才又续娶了一位夫人。
这位继夫人便是栗公子的姐姐,嫁与城主不到一年便产下一子,如今只得四岁。”
四岁的男童?
萧姵眯了眯眼睛。
这件事情似乎有点眉目了。
三郡共有五百多名男童失踪,而且年纪均在三岁到七岁之间。
而淳于城主家的小公子今年四岁,恰在这个范围之内。
莫非他也失踪了,所以城主才派人四处寻找男童?
唯一的儿子失踪,城主定然十分焦急,但为了儿子的安全,他又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所以只能派人暗中查访。
而鲁大人他们正好也在追查男童失踪案,两下里说不定就发生了误会。
看来他们这一趟算是来对了。
混进弱水城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可若是通过那位国舅爷
她正想着,迎面驶来了一条大船。
船夫把烟斗灭了往后腰一插,站起身朝那大船望去。
“小哥儿,你们果然是好福气,这便是栗公子的船,他定是前来散药的。”
萧姵也跟着站了起来,却见那大船的速度慢了下来,渐渐朝他们靠拢。
桓郁的箫声已经停下。
他把手里的玉箫递给映水,就见大船上的青衣公子朝他拱了拱手:“仁兄可否过船一叙?”
第一百六十章 一见如故,兄弟相称
萧姵与船夫的声音不大,加之此时客船是逆风而行,因此桓郁并不知晓青衣男子便是淳于城主的小舅子。
但见他年纪约莫二十四五,面如冠玉身材修长,温润的笑容若春风拂面,让人倍增好感。
一股浓郁的药香随风飘至鼻端,桓郁的嘴角弯了弯。
之前在岸边时,晴照说过弱水城散药一事是由一位公子负责的。
看来这青衣男子应该就是那散药的公子了。
两艘船缓缓停下,桓郁拱手还礼:“敢问兄台贵姓,这是要去往何处?”
青衣男子示意下人们搭跳板,这才笑道:“免贵姓栗,乃弱水城人氏。今日乃是端午,奉城主之命前来散药。”
说话间跳板已经搭好,栗公子带着一名随从沿着跳板走到了客船上。
桓郁露出吃惊的表情,忙又施了一礼:“原来兄台便是百姓们争相传颂的那位散药的公子,失敬,失敬!”
栗公子谦逊了一番,又道:“栗某虽是弱水城人氏,但近些年也时常行走于魏、离、锦三国,却也少见公子这般风采卓绝的少年郎,未知公子是”
桓郁笑道:“在下姓郁,世代居于大魏京城。今次出门游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