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小九两年没有来过雁门郡,这小男娃肯定已经不记得她是谁。
可这姨甥二人远隔千里,喜好竟如此一致,血缘果然是个神奇的东西。
萧老国公一连拍了十几下才把项陶放了下来,指着萧姵道:“快瞧瞧这是谁?”
项陶一双小手上满是黑泥,小脸也被抹黑了好几处,身上的小袄更是脏得没法儿看。
看清来人的模样,他立刻抱着萧老国公的大腿往他身后一躲,偷偷探出了半个小脑袋。
萧姵被弄得哭笑不得。
这小子才四岁,居然都懂得爱面子了?
萧老国公揉了揉项陶的后脑勺:“真是没出息!整日就见你在家中上蹿下跳,恨不能把房子都给拆了。怎的一见生人就变怂了?”
“陶哥儿才没有怂呢!”项陶鼓着腮帮子跳了出来,哒哒地跑到萧姵面前,扬起花猫脸看着她:“哥哥,你是来找陶哥儿玩的么?”
萧姵再次哭笑不得。
这小子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她蹲下来与小男娃平视:“我是你小九姨。”
“小九姨?”项陶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你就是从前来过我们家的小九姨?!”
萧姵点了点他的小鼻尖:“原来陶哥儿还记得我呀?”
项陶一本正经道:“陶哥儿可想可想小九姨了!”
萧姵顾不上他满身的泥巴,一把将他揽进怀里:“小九姨也可想可想陶哥儿了!”
姨甥二人正亲热,就见一名二十出头的妇人带着几名丫鬟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
“奴婢们给老国公请安。”那妇人喘着气,带着丫鬟们行了个礼。
萧老国公抬了抬手:“你们几个是怎么回事?”
那妇人忙道:“今日将军和夫人都不在府里,交待奴婢看着小少爷练字。
可奴婢一个不留神小少爷就溜了,请老国公责罚。”
陶哥儿从萧姵怀里退出来,走过去拉着萧老国公的大手:“外曾祖父,都是陶哥儿不好不怪曾妈妈”
曾妈妈等人这时才看见萧姵,忙又过来给她行礼。
萧姵笑道:“你们也不用太过紧张,今后仔细些也就是了。”
曾妈妈道:“是,奴婢今后一定加倍小心,谢郡主提点。”
萧老国公将项陶捞进怀里,转头对萧姵和桓郁道:“你们随石柯先去会客厅,我带臭小子去洗把脸换身衣裳。”
曾妈妈几人忙又行了个礼,尾随在萧老国公身后去了项陶的院子。
直到萧老国公的身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萧姵才收回了视线。
“石大叔,祖父啥时候变得这么”
石柯抬了抬手,这才道:“老话都说隔辈亲,老国公虽然有不少孙子孙女,曾孙辈也有好几个,却只有陶小少爷在他身边。
淘气的孩子都聪明,更何况陶小少爷还特别懂事儿,老国公如何不喜欢?”
萧姵边走边笑道:“原来是隔了两辈,亲上加亲!”
石柯和桓郁又一次被逗笑了。
三人有说有笑地来到主院,立刻就有丫鬟将他们带进了会客厅。
喝了一杯茶又用了几块点心,萧老国公抱着洗得干干净净,漂亮得跟年画娃娃一样的项陶回来了。
更让人惊喜的是,他们身后竟还跟着笑意盈盈的萧姗。
“三姐?”萧姵从椅子上蹦起来,整个人都扑进了萧姗怀里。
萧姗故作嫌弃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小九,你这是打哪儿弄这一身的泥?”
萧姵气鼓鼓道:“三姐,这可是你们家小淘气蹭我身上的,你倒还嫌弃我!”
萧姗噗哧一声笑道:“两年不见,小九的个头窜起一大截,都快比三姐还高了。”
“三姐夫呢?”萧姵往屋外看了看,却并没有看见项弛的身影。
“你姐夫最近忙着呢,你那边的五千匹骏马,桓老郡公那边的两万匹军马,那边都耽误不得”
萧姗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桓郁:“这位便是桓家二公子?”
萧姵不好意思地笑道:“桓二哥,这位是我三姐。”
桓郁抱了抱拳:“在下桓郁,见过项夫人。”
萧老国公抱着项陶在椅子上坐下,朗声笑道:“阿郁莫要这般客气,随小九叫一声三姐就行。”
“是。”桓郁大大方方地唤了一声:“三姐。”
萧姗笑道:“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可算是见到一个不输给我家小五的少年郎了。”
桓郁见她这般爽快,自谦的话反倒是不好说出口了,只能陪着笑了笑。
几人在老国公下首落座,萧姗接着方才的话题道:“与桓老郡公那边相比,小九这五千匹骏马倒是可以缓一缓。”
萧姵点点头:“三姐说的是,先紧着老郡公那边,我不着急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老国公的痛楚
萧姗拍了拍萧姵的手,对桓郁道:“小九的五千匹骏马是之前就备好的,另外的一万五千匹还需等上几日便可以凑齐。”
“这已经比家祖父预想的快了许多,有劳三姐夫和三姐了。”桓郁真诚地道了谢。
萧姗也不和他客套,直言道:“桓老郡公这批军马数量太大,着实是费了不少工夫。
幸好你们三姐夫认识的一位北戎马商与林洛丹汗的大妃沾亲,从他们部族那边又弄了八千匹,否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是无法凑齐这么大的数目。”
萧姵和桓郁对视了一眼,事情竟这般凑巧?
萧姗疑惑道:“你们这是”
萧老国公接过话头,把昨日的事情大概提了提。
萧姗拍了拍胸口:“幸好这批军马是林洛丹汗部族而非赤都汗部族的,否则事情就麻烦了。
那赤都汗太过贪婪,平日里从他们部族购买马匹,价格都要比其他部族高出许多。
遇到这种事情,就算这笔生意还能继续,咱们恐怕也得费些周折。”
萧姵不以为意道:“他的宝贝儿子还在咱们手里呢,谁怕他啊?”
“这倒是,那扎不脱王子是大妃唯一的儿子,赤都汗无论如何都不会舍下他不管。
但你们还是不可大意,很多北戎人都是不讲信义的”
正说话间,就有丫鬟来回话说午饭已经备好。
萧姗从老国公怀里接过儿子,几人一起去了偏厅。
项陶年纪小,吃过午饭很快就困了。
萧姗把儿子交给曾妈妈,对几人道:“小九和阿郁难得来雁门郡一趟,不如在府里多住几日?”
萧老国公道:“一时半会儿的他们也走不了,还是等扎不脱的事情了结了再说。”
萧姗道:“赤都汗的人最快也得两日后才能抵达雁门郡,祖父没必要着急回大营。
小九的房间是现成的,客院那边也事事齐全,住一晚不碍事的。”
萧姵生怕祖父拒绝,忙道:“陶哥儿和祖父这般亲热,待会儿醒来见不到您肯定会伤心的。”
被两个孙女前后夹击,萧老国公只好投降。
“老夫真是怕了你们了,说好了只住一晚,明日一早必须回大营。”
饭后,萧姗亲自带着桓郁和石柯去了客院,萧姵则陪着萧老国公去了他的院子。
以萧老国公的阅历,如何看不出萧姵的小心思。
两人走进书房,他便开门见山地笑道:“小鬼头几时学会绕弯子了?鬼心眼都耍到老夫身上了!”
萧姵把他扶到椅子上坐好,又亲手给他沏了杯茶。
“我的本事全是祖父教的,哪里敢在您老人家面前耍鬼心眼。
刚才之所以没有开口,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萧老国公见她不像是在开玩笑,立刻敛住了笑容:“此话怎讲?”
萧姵挨着他坐下,将普蓝与她说的关于流云皇宫里那名毁容男子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祖父,我年纪太小,很多事情都没有听说过。
可我觉得这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八成与大魏皇室有关。”
“这事你没有告诉阿郁?”
“告诉了啊,可他对大魏皇室的事情还不如我清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萧老国公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小孙女的发顶:“你这孩子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思比谁都细腻。
你是不是担心这件事会扯上咱们家,所以方才在大营的时候一个字都没有提?”
萧姵用力抠了抠掌心。
她的心思真的没那么细腻,也不是担心这件事扯上萧家被桓郁知晓。
唯一让她担心的只有祖父。
萧姵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自从知晓了那毁容男子的存在,她心里就隐隐有了一种预感。
想要查清楚萧家当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这男子说不定是个突破口。
她虽然是直接受害者,但最痛苦的人却并不是她,而是年过花甲却执意不肯回京的祖父。
许多事情她都可以与桓郁商议,唯独不能当着他的面戳祖父的痛处。
“祖父,您能和我讲一讲当年永王谋逆一事么?”萧姵停下手上的动作,凝视着身边老人的眼睛。
“小九怀疑那毁了容貌的男子与当年永王谋逆一案有关?”萧老国公挑了挑眉。
“我听桓二哥说过一些流云国的事情。虽然大多都是流言,但我觉得可信度极高。
流云国历任国主一直都在图谋大魏江山,但苦于自身实力太弱只能选择隐忍。
到了这一任的国主,因为迎娶了前朝皇室后裔为国后,不轨之心更甚。
但同样是因为国力不济,他登基数年来依旧不敢公然挑衅大魏。
然而,几个月前毁容男子去了一趟流云国,他的胆子就突然大了起来。
这就证明该男子对大魏非常熟悉,而且手里拥有不俗的实力。
祖父,若说这男子与大魏皇室无关,打死我也不相信。
可自从姐夫登基以来,大魏的皇室宗亲一个比一个乖顺,即便偶尔做些出格的事情,也只是小打小闹。
所以我怀疑,这男子定然与当年永王谋逆一案有关。”
萧老国公叹了口气:“正如你方才所言,你年纪太小了当年永王谋逆一案,牵扯了十几位皇室宗亲,数十家勋贵。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想要再把它翻出来谈何容易?”
萧姵抿抿嘴,祖父话里的意思她都明白。
时间久远,许多线索都已经模糊不清甚至消失殆尽,的确是无从查起。
最重要的是,姐夫未必希望有人重翻旧案。
触了皇帝的霉头,结果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
可她能因为这些原因就选择放弃么?
即便最后的结果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她也要一查到底。
萧姵握了握拳:“祖父,这么多年您都不愿意回京,是因为因为父亲么?”
要问世上有谁是萧老国公最不愿意看见和提及的,非萧思谦莫属。
位高权重的男子,向来都最看重嫡长子,他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萧思谦学武的天分不及萧思淳,但他自小就是个稳重的孩子,不管学什么都愿意下苦功。
萧家世代将门,战死沙场者不计其数。
因此萧老国公早已下定决心,从他的儿子们开始,继承爵位的嫡长子绝不允许再上战场。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叶落难归根
勋贵皆以军功封爵,想要维持长久的富贵尊荣,就必须不断建立新的军功。
萧家自然也不能例外。
萧老国公不允许萧思谦上战场,就意味着他自己一直得为大魏镇守边关,直到培养出合格的继承人。
三子思淳和小弟元朗的相继出世,让他看到了解甲归田叶落归根的希望。
他花费了极大的心血培养二人,而他们二人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成为了文武双全的少年将军。
小弟和三子成婚时的喜庆清晰如昨,他们二人却已经离去了十八载。
然而,萧家的厄运并未停下脚步。
长媳南氏是他和夫人诚心诚意为长子求娶,本以为她能与长子一起撑起定国公府的门户,延续萧家百年荣耀。
没想到她竟走在了自己前面。
小弟和三子殉国,对他来说是沉痛的打击,长媳的离去却让他悔恨不已。
南老太傅的掌珠,名满天下的南家大小姐,若非做了他萧元铎的长媳,何至于落得这般悲惨的命运?
看着萧姵紧握的双拳,萧老国公心如刀割。
让小孙女活得无忧无虑,是长媳的遗愿,也是他们一家人这些年最大的心愿。
但人总会长大,长大后便会思考,思考过后便会付诸行动,事情真相绝不可能隐瞒一辈子。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长孙女不久前的来信。
阿姮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小孙女年纪太小,她不该承受那样的伤痛,也背负不起那样的仇怨。
“小九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萧老国公握起萧姵的手,试图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