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没关系,这次多一个人比少一个人好。”
句芒说完,小雨中的面孔犹如晴天般令晓冉觉得心情畅然,他们在楼后化作两棵树,对视而立,沐浴着春雨,枝桠树叶互相交缠,犹如成了一颗满含爱意的真心。
今日满是惆怅,也是人生路上狠狠趔趄的一步,夏萧和阿烛都不好受。但正午时,夏萧早早给阿烛打上饭,双份的肉,又被阿烛送回来一份。
夏萧写纸条,说:别饿着,生气就来打我。
阿烛回纸条,道:好好吃饭,等着被我收拾吧。
再差的心情,看到这样的纸条也不由嘴角微扬。兴许,这便是离不开的两个人,即便有些不快的事,第一时间也不是逃避,而是先静一静,然后各自奔赴,希望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如果遇到些事便不了了之,是否太辜负这份来之不易的缘分?
第五百六十章 夜雨离去无归期
阿烛虽说心里不好受,可接受了晚上离开的事实,时间越晚反而越心安。甚至没了起初的害怕,只剩一股释然。但她觉得自己见不到姥姥了,那种不孝的愧疚,令她切身体会到了一些人世的道理并懂得。
生而为人,最对不起的,恐怕便是自己的父母。阿烛没有父母,她是血神大人的一道神识,可对不起姥姥。对待姥姥,阿烛一直都是索取,她答应姥姥要给他剥软糖吃,那样就算姥姥牙齿不好,也能嚼动。可她恐怕会死,且不知死在何处。
阿烛看着窗外,她想姥姥了,她想回家了。可此时的想,只是遥遥无期的事。
傍晚出门时,她已能正常的面对夏萧,只是依旧没有好脸色,也不可能再对夏萧嘻嘻哈哈。见到句芒和晓冉,她朝他们挑了挑眉,夏萧虽说有些不愿,但还是点了头,阿烛因此提着饭上楼,按着师父教自己的办法再制一个护腕。
和往常一样,到了时间夏萧和阿烛便休息睡觉。平时这个时候,晓冉会和句芒一同在院外,像一棵树般度过漫长的夜晚时光,等待白昼的阳光。可今晚,她也待在自己的房间,和夏萧一样将护腕压在枕头边。
三人都在默默的等,等时机到来等夜深,可这种煎熬的感觉,令他们都没有睡着。
夏萧是三人中最精神的,他闭着眼,可一直在想事。他和句芒都没有说出上善的事,阿烛也没有,那晓冉是如何知道的?夏萧一直没有问,只是默认带上她。如果有她在阿烛身边,句芒便能腾出手,他的战力也将更强,可这又是一个谜团。
莫非世上真的有如此精确微妙的心灵感应?夏萧信,可不禁觉得奇妙。但脑海中的那个女人始终没有说话,应该也是默许。
离出发只有不到一个时辰,夏萧一直在心中倒数时间,内心逐渐不安,似知有大事发生,可又难以阻止,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最后半个时辰,夏萧在被窝里紧捏拳头,时间一秒一秒的在他倒数中流逝。
很快,他们都将踏上一段未知的路,生死难料,结局难知。夏萧憋着一口气,无论如何都要让阿烛活下去,当然,晓冉也不能死,自己也得安然无恙,上善更是不能出事。所有人的性命,夏萧都要保住!
在黑暗中的那个女人面前,夏萧依旧显得无比贪心。可他瞒着学院,瞒着自己的家人,如果这样都没有一个不错的结局,怎么对得起陪自己冒险的阿烛和晓冉?
最后一刻钟,不知是心理作祟还是天地真的安静下来,夏萧听到夜雨一瞬下落,如一把漆黑的刷子猛地降临人世。夏萧的心没有因此平静,反而为那最后几分钟着急。等待的最后总是格外漫长,一秒钟都像过去许久,可时间终是会过去。
手掌插进枕头下面,拿出一个护腕,夏萧将其戴上时,阿烛蒙在被子里的眼睛睁开了。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隐匿气息的力量正在共享,随后,这股力量又被另一个手腕拿走许多,令她有稍许的累。但她现在可是尊境幼龄的修行者,那种感觉并没有多重,更不可能将其压垮。
晓冉一直在用元气观察夏萧,当他气息消失的那一刻便戴上护腕。等其门响,匆忙穿好裙子的她也打开门走出去。隔着客厅,他们对视一眼,晓冉见到夏萧眼中有几丝痛惜,也有几丝坚决。
背上包,夏萧带着晓冉出门,阿烛则摸了摸豆豆的头,轻声说:
“等我回来,乖。”
阿烛逃不过豆豆的察觉,她摸了摸它的头,背上包离开。看着关上的门,豆豆摇着尾巴,情绪复杂,不知为何便叫了一声。手臂撑着身体,跃过栏杆的阿烛从五楼跃下,微凉的夜雨滴在身上,令其心生不妙。
“豆豆,要被你害死了。”
阿烛从雨中跑到屋檐下,也走到夏萧和晓冉身边,面带自责的神色,焦急而压低声音,问:
“现在怎么办?前辈会不会感觉到?”
刚才那道犬吠夏萧和晓冉也听到了,它在极静的夜里显得无比突兀,也将他们这颗做贼的心惊得直跳。不过夏萧倒没有阿烛和晓冉那么慌张,只是带着她们走到楼后。
“前辈恐怕早已看穿,我们继续就好。”
元气避雨,身上未沾湿,夏萧心也未乱。他总觉得自己做这么多,前辈不可能没有察觉,但有察觉更好。在瞒住黑暗中那个女人的同时,若能令前辈有所准备,便是理想中的最佳状态。
夏萧总觉得笛木利前辈和大师姐已知道自己反常之因,未道破是想将那女人引出来。这么觉得其实也没错,但究竟为美好的幻想还是现实只有等事情发生时才能知道。
背后张开双翼,夏萧提醒道:
“准备走了。”
晓冉化为原形,这是一只和句芒体型相当的优雅白红灵鸟。她扇了扇羽翼,淡淡的元气并不耀眼,可呈球状,能为阿烛遮挡风雨和寒冷,只留春日的温暖。但相比接地气的句芒,晓冉显得太过高贵,令晓冉不知该怎么上她的背。因为不管是怎样的动作,都显得太过不尊敬。
最终,在夏萧靠近阿烛时,她跪到晓冉背上。不经意间的退后动作令夏萧心寒,可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有什么资格多说和怪罪?
蒙着夜雨,于夜幕当中,夏萧和晓冉阿烛快速升上天空,迅速朝北方而去。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极远,是勾龙邦氏最深处的草原,以他们的速度,估计要花费近半个月时间。但这长路漫漫,夏萧总觉得还有别的事会发生。
晓冉和阿烛尚未回头,夏萧却暗中瞥了一眼。看着逐渐远去的通天峰和山腰小镇,还有即便在夜里也依旧美丽宁静的桃林,他的情绪逐渐低落。
此路无比漫长,此路危机四伏,他将二女带离安全屋,就得护她们周全,可这是何等的艰难,他又是否有那能耐,能保护好她们。总之,一定要平安去,平安回。他与晓冉一路北飞,速度逐渐加快。
破晓时节,夏萧害怕学院发现自己不见,并迅速将自己找到。又怕他们不寻自己,那样他们进入勾龙邦氏增援自己的速度将很慢。
学院不会让夏萧失望,他们比夏萧想得要聪明。就算加上前世的年龄,夏萧加起来也不过四十岁,可笛木利大师姐加起来,近有三百来岁。可论演戏,谁都不比谁差。可何时行动,何时出发,稍稍差错那么一点,把玩时间的夏萧便会深受其害,可他总觉得学院能在该出现时出现。况且,勾龙邦氏中还有游走天下的走首教会存在!
第五百六十一章 大智非若愚
“前辈!”
宁神学院,山腰小镇中,小白楼前,龙丽于雨过天晴的明媚阳光下对所来的教员和笛木利前辈行礼,可神色焦急,似一片天塌。
“怎么了?”
负责监管夏萧的笛木利面色平静,听找来自己的龙丽开口道:
“阿烛不见了,夏萧和晓冉也不见踪影,他们房中显然有离去的迹象。”
“这可不能代表他们出了学院。”
龙丽的教员率先提出疑惑,他们就算跑去别处修行,自己也管不到。而且龙丽轻易下决定只会显得掌管山腰小镇的笛木利看管不周。可龙丽是有依据才这么说的,否则不会冒犯前辈,也不会冒失到让教员将笛木利前辈找来。
“豆豆还在房间,阿烛却不见,而且每次出门背着的黑色背包和一些衣物也都没了踪影,夏萧也是。”
龙丽指向不远处的豆豆,它怯怯的往楼梯里走,不敢出来,但还是被笛木利三人见到。这是足以证明阿烛三人离开学院的证据,豆豆向来都和阿烛形影不离,笛木利因此皱眉闭眼,感知一瞬包裹山腰。
女教员走到龙丽身边,似意识到不好。果真,笛木利睁眼时道:
“他们隐匿气息,估计是趁着夜色跑出去了。”
按照学院规定,随意出学院者,视情节轻重定赶出学院或留院查看。龙丽对夏萧倒是不关心,可阿烛应该不会被赶出去吧?那个丫头着实是傻,昨天还在自己面前哭了那么久,今天就跟着夏萧跑了?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他们的事我来处理,你们照旧修行。”
教员和龙丽微点螓首,眨眼,笛木利已消失而去。
“是错觉吗?茵茵姐,我怎么感觉前辈没那么担心?”
“估计是有什么还没公开的事吧,这样的情况以前也出现过,别担心,等事情解决或派出教员时,我们便能知道。”
教员没有将故事讲出来,可上次出现学院长久隐瞒学子和教员的事,乃宫卿戈入魔道。因此,龙丽只是点了点头,蹙眉时呢喃自语:
“希望阿烛能平安。”
头顶苍穹上,笛木利双手背后,滞空而立。他任由风从四处来,吹得长袍乱扬,可只遥望远方,微微皱眉,似知大事不妙,又似在和某人交流,因为眼中流露出的光泽时常改变,似有信息正不断传递和往返交流,复杂而已达目的。
等笛木利消失在晴空,有一教员骑鲸而出学院,入了云天,并有三条鲸鱼幻化而出,朝其他方向而去。至于小镇中,依旧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至今没有任何事完全惊动过整个小镇,但不代表没有。
一僻静小院中,突然来访的笛木利坐于孙仲磊身前,令其拿出自己珍藏的好茶,要泡茶给他喝。
茶道并不只是用繁琐冗多的过程来突出和仪式感,而是它本身便为美好与道。至于那一杯茶水如何理解,就看泡茶人的心是躁还是静,喝茶人的心,到了怎样的境地。
端坐着的两人倒没有商量大事的严肃神色,甚至眉头都未皱在一起,只是等着茶于水中舒展开。
水能以元气烧开,茶不行,否则便失了意义。此过程中,孙仲磊问:
“师兄,你觉得她是否能听到我们的对话?”
“若她能听到,早已翻了天,最多只能通过夏萧微弱察觉到四周。”
“即便如此,这也是个难缠的对手。夏萧很聪明,可会怎样在逃过方海的眼睛时被我们注意?那个黑暗中的女人,可也通过半只眼睛看着他。”
孙仲磊倒一杯茶,风度翩翩的双手递到笛木利身前,后者端起,平静道:
“所谓斗智斗勇,便是这般了。”
茶是好茶,笛木利喝来且有些苦,微微摇头时,已看到有人牺牲。他无法评判夏萧走的路是否正确,但这似乎是当前最好的办法。就像孙仲磊所说,夏萧的确很聪明,聪明到他们都需反应才懂得一切,甚至有的方面还猜测不到。但可惜可叹,牺牲难免。
三杯茶后,笛木利难耐苦味,起身前道:
“我记得你不喜欢苦丁茶。”
“是师兄心里苦,并非茶苦。”
“第一杯尚会因我情绪而有变化,可三杯下来皆苦。”
“数十年近百年的生死之交就要于此落幕,第四杯还将是苦的。”
第四杯茶放在笛木利身前的桌上,可他未端起,只是问:
“你也知道了?”
“星相告诉我的。”
孙仲磊抬起头,又道:
“师兄,黑龙即将陨落。”
他倒不是想引得笛木利心痛,只是想让后者抓紧这段时间,因此没有挽留站起欲去的笛木利,只是看着那杯未动的茶,目光中生出些可惜。
笛木利离去,可只是回到自己的房间,端来两大壶酒痛饮。
山崖上有一亭,他时常于那和胡不归喝酒,不分昼夜四季,也曾醉过半个春秋。可很快,醉酒的只有他一人,且关门窗,免得外闻。胡不归是要苏醒的,可不是现在,要等大师姐发现夏萧身处何地,这个过程,笛木利觉得起码一周以上,足够他醉。
各有心事各有愁,夏萧三人一路北去,虽不是直线。可正是如此,才于数日后路过昔阳。
他们飞在高空,藏于云间,看着城中冲出的将士将那南商士卒杀得片甲不留,不禁叫爽。可南商的铁骑实在太过凶悍,很快发生两极反转,大夏军队只有在诸多修行者的掩护下不断后撤,才不至于死于马下。
不过很快,箭雨又起,就此展开漫长的拉锯战。
“走吧!”
多看无益,夏萧深深叹一口气,可见阿烛看向另一个方向,有些心